第351章 一探究竟的衝動

鄒正凱不由有些擔憂,他已經嗅到了陰謀的味道。看到婁廣野堅定的目光,他的心裏不停地在打鼓。

“我看,我還是向領導請示一下吧。是走,是查,等領導們商量以後再作決定。”鄒正凱沉吟半晌,說道。

“我不主張馬上就打道回府。就是不查,也要在這裏呆幾天。我可不想讓犯罪分子笑話我是膽小鬼。”婁廣野幹的就是這種工作,見慣了陰暗麵的東西,他身上的正義之氣暴漲,與原來的氣息大相徑庭。

鄒正凱瞟了他一眼,感到到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他的臉上露出隱隱的不悅。

他輕咳了一聲,“誰也不是膽小鬼。現在不是懲英雄的時候,要想把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單靠咱們這幾個人,行嗎?”

吳蔚承認他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發生了這麽大的事,作為這個調查組的組長,他必須要把相關情況如實報上去。他們並不知道,在得知消息的時候,鄒正凱已經第一時間把情況向常務副部長艾嘉星作了匯報,艾嘉星當即指示他們馬上撤回來。

“夠與不夠,也不能讓他們笑話了去。小吳,你不怕吧?”婁廣野扭頭問吳蔚。

吳蔚馬上搖了搖頭,他怕什麽?他怕的是四平八穩的生活,這種刺激,多來一些無所謂。

看到吳蔚點頭,婁廣野微笑著看向鄒正凱,目光裏滿是挑釁的味道。吳蔚沉聲說道,“不怕倒是不怕,鄒處長說的也很有道理。雖然‘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是……”

“我想知道,是誰在背後對咱們下手。如果咱們一走,龍島沒了壓力,還會認真追查下去嗎?”婁廣野截住了吳蔚的話頭。

“艾部長已經發話,讓咱們馬上撤回去。明天就走,別再說了。”鄒正凱放下電話,說道。

婁廣野不滿地瞪了他一眼,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間。吳蔚見他走,也站起身來,但沒有馬上出門,而是回身對鄒正凱說道,“鄒處長,這些天我和婁主任一起調查,發現了一些問題,我個人認為,還是有必要再深查一下。”

“沒你的事!”鄒正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吳蔚氣結,沒想到好心提醒反倒碰了一鼻子灰。張嘴還想說什麽,可一看鄒正凱的“長白山臉”,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看了一會兒電視,吳蔚正想上床休息,手機響了起來,是婁廣野。

“休息了?”

“沒呢。婁主任,有事?”

“你出來一下,我在下麵大廳裏等你。”

吳蔚趕緊換上衣服下了樓。婁廣野看到他,衝他招了招手。吳蔚快步走了過去。

“一起出去走走。”婁廣野輕聲說道。

吳蔚沒有吱聲,跟在他的身後,兩個人來到街上。已經十點多了,大多數人已經休息了,可這個城市卻沒有休息。

“小吳,白天的事你怎麽看?”婁廣野扭頭問道。

“應該是衝著這個案子來的吧。婁主任,你有仇家嗎?”吳蔚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婁廣野長年從事案件檢查工作,肯定會因此而傷害到某些人的利益。人就是這樣,從不考慮自己做錯了什麽,總是想別人對他做了什麽,哪怕正義站在對方一麵,也認為是對方對不起自己。

婁廣野一怔,仇家?他幹案件檢查已經十多年了,從畢業就進入紀委係統,從市紀委再到省紀委,得了“辦案專家”的名頭,大大小小的案子辦了幾百起,那些被他“得罪”過的人,算不算仇家呢?如果算的話,他的仇家,還真是不少。

見婁廣野不說話,吳蔚又問說道,“我在農村工作的時候,也曾經得罪過人,因為人家的報複還進過醫院。就在我任蛇仙開發區副主任期間,有一個我曾經修理過的人,居然把我們的辦公樓都給炸塌了。直到現在,這個人還在逃。”

“什麽?還在逃?那今天……”

“您是說今天那人是衝我來的?尋仇來的?不可能。”

“為什麽?”

“那人使的一手好飛刀。他不可能采取近身搏鬥這種方法,也不可能一下子找七個人。那些人,都是地痞流氓,給人充當打手的。跟我有仇的,是個被通緝的越獄逃犯,怎麽可能當街行凶?”

“哦。今天那些人是經過訓練的,一看就屬於某個帶有黑社會性質的組織。或許……充當的保安?”

“保安?您怎麽看出來的?他們也沒穿保安製服啊?”

“感覺,我感覺他們就是保安。別看他們在派出所裏的筆錄,那些人狡詐得狠。幹了這麽多年,那些人是什麽貨色,我能看得出來。”

“婁主任是學什麽專業的?”

“我是警校畢業的。”

“哦,怪不得!”吳蔚這才恍然大悟,兩人白天還擊的時候,婁廣野雖然不像他打的那麽行雲流水,但擒拿倒是一板一眼。

“你說他們還會對咱倆下手嗎?”婁廣野又問道。

“不會了吧。已經被抓進去四個了,那仨人早就跑路了,還往槍口上撞?”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咱倆這些天,又是找開發商,又是找相關的工作人員,讓某些人已經發毛了。你說,咱們是不是應該見見這位郝市長呢?就這麽回去,實在是不甘心!”

“夜探郝宅?”吳蔚剛說出來四個字,婁廣野便笑了,這小子,比他還敢想敢幹。

“那倒不必,咱是執法者,不幹違法的事。”婁廣野停頓了一會兒,“要不,咱倆到積餘縣跑一趟?”

“現在?”吳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婁廣野這個時候要深入虎穴?他突然發現,自己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叫叫囂起來,一種俠客情緒自腳底冒了出來。

“敢不敢去?”婁廣野沉聲問道。他聽出了吳蔚的興奮,情知這小子也有一探究竟的衝動。

“那有什麽不敢的!可是,大晚上的,咱們找誰去?”

“還記不記得積餘最大的鐵礦開采場?”

“記得。咱們調查的時候,那個張姓老板說出來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想那個采礦場,應該是個突破口。那個采礦點有些古怪,那地方應該是他們把錢洗白的地方!”

說話間,婁廣野已經攔了一輛出租車,上車就出示了執法證,司機一聽他們要去積餘縣,說什麽也不去。

“我勸你們倆也別去,這個時間去積餘,路又不好走,被人劫了,哭都沒地兒哭去。二位,我可不是拒載,我是真的不敢去。您二位還是下去吧。”

兩人沒辦法,隻好苦笑著下了車。吳蔚本以為會度過一個緊張、刺激而又充實的夜晚,誰知在被第一個出租車司機拒絕以後,接下來的兩個司機也是拒載,最後一個,目光裏寫的全是“你們是壞人。”

“這些司機,膽子怎麽這麽小!”婁廣野搖頭笑道,“看來,咱哥倆真要空手而歸了。小吳,你這身功夫跟誰學的?在學校學的嗎?”

“不是。我從小就拜了一個師傅,他的功夫非常高,幾歲的時候就跟師傅練了。”

“怪不得。底子這麽厚。”兩個人慢騰騰地往回走,婁廣野看來還是不死心,嘀咕道,“回去也睡不著。翻來覆去琢磨今天的事兒,總覺得特別蹊蹺。郝為民哪郝為民,你可真是個‘為民’的‘好官’啊!”

“婁主任,你們肯定會成立專案組,你也一定會在專案組裏,到時候好好查查不就行了嗎。我也真想把這事兒搞清楚呢!作為一個主管城建環保的副市長,居然插手這麽多的工程,還伸手買官要官,真是太令人發指了!”

“人,都是有yu望的。有的人能節製住自己的yu望,可有的人卻控製不住。哪有那麽多的嫉惡如仇啊。這兩天,我就發現跟你特別對脾氣,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太少了。”婁廣野歎了口氣。

他已經快四十歲的人了,雖然號稱三十多歲,卻隻是“尾巴上的年輕人”。人一到四十歲,隨著閱曆的增加,心態的成熟,往往思想上會發生很大的變化。婁廣野正處在這個階段,不惑之年,困惑更多。

兩個人並肩朝賓館的方向走去,路燈把兩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路上的行人已經不多了,城市逐漸安靜下來。

前麵不遠處,一個拾荒者正在翻撿著路邊的城淨箱,他翻的很認真,不時地從裏麵翻出一些東西來裝到黑色的塑料袋裏。

“你看,這個城市看上去景色那麽美好,可是在晚上的時候,還有一群這樣的人,看著真讓人心酸。這些流浪者,真是搞不明白,為什麽要到處流浪?找一份工作不是很好嗎?哪怕是幫人背東西,也比這樣來得有尊嚴!”婁廣野的形象又在吳蔚心裏高了一截兒,不為別的,單為他內心深處那份悲憫情懷。

“這些流浪者中,有的不得不流浪,有的願意流浪,有的卻是好吃懶做。不瞞您說,我師傅就是個流浪者。他從來不說一句話,默默地把一身功夫教給我。在我長大以後,就很少見到他了。最後一次見他,大概是在兩年前吧。”

“你的師傅,是流浪者?怎麽會!”婁廣野很是詫異,滿臉地不相信。

“他就是一個流浪者!”

師傅,如果找到你,你一定要跟我走,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不用再四處流浪。——吳蔚在心裏說。

離流浪者越來越近,吳蔚全身的肌肉突然緊張起來,那個身影,怎麽會如此熟悉?吳蔚緊走幾步,走到他的麵前,看到他正從垃圾箱裏拿出一塊別人吃剩的半個麵包塞進嘴裏。

吳蔚伸手,打掉了流浪者手裏的東西,上前抱住了他。站在身後的婁廣野,看到這一幕瞬間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