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曾大丫頭
“要說這大學生,素質就是高,你看看人家那是什麽觀察力。小吳,你可成了咱們四道溝的大功臣!”跟在閆五玲後麵的是一個不到三十歲,看上去很年輕的男人。
“那是!咱們組織辦的人,哪能素質低嘍?小吳,你怎麽看出那兩人有問題的?”閆五玲說道。
吳蔚一聽這話,用腳心想都知道是因為剛才那兩個人的事。其實他也沒說什麽,隻是把自己發現的跟李書記說了而已。
“就是看那兩個人有點不對勁兒。”吳蔚訕訕地笑著說道。
“你怎麽就看出那倆人不對勁兒來了?”那個年輕人問道。
“你看,光顧著高興了,忘了幫你介紹。小吳,這位是咱們鄉裏的宣傳委員齊振平,你叫他齊哥好了。”閆五玲看吳蔚站了起來,便把他拉到了齊振平麵前,好像讓兩人比個頭兒一樣。
吳蔚到現在仍然是一頭都霧水,不知這兩個何故這麽高興,又不知何故他這個小不點兒,上班第一天就成了功臣。難道那兩個人對鄉裏很重要?
“閆姐,咱們辦公室添新力量了,是不是晚上要請客啊?”齊振平剛才的問題,成功地被閆五玲給岔了過去,便又問了一句。
吳蔚鬆了一口氣,心裏還在納悶。他之所以覺得那兩個人很可疑,是懷疑他們是小偷,來踩點兒的。
“那沒問題,今晚就在對麵的八珍飯店。叫上張書記一起,咱們的主管領導可不能忘了。”閆五玲咕噥了一句。
齊振平還想問什麽,卻聽到外麵有人喊他和閆五玲,兩人一起走了出去。
辦公室冷清了一會兒,曾海華又開腔了:“小吳,倆領導說什麽呢?你第一天上班怎麽就成了功臣了?還是大學生厲害,第一天就成領導的心頭肉了。”吳蔚不傻,聽出了話裏濃濃的酸味兒。
“我也不知道。曾姐,我先出去一會兒。”吳蔚心道,咱惹不起,還是先躲會兒吧,姥姥的,我這上班剛第一天,怎麽就豎敵了,莫名其妙!
回手關門的那一刻,聽到那女人叨咕了一句,“年輕人,就是坐不住……”
吳蔚也不管曾海華說的是什麽,從辦公室出來在院裏轉了一圈兒,熟悉了一下環境。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看看時間馬上就要下班了,便又回到了辦公室。
辦公室仍然隻有曾海華一個人,聽到腳步聲,雕像般的女人挑了挑眼皮,上下嘴唇中間竄出了一股氣流,“呲——”這股氣流過後,這女人還吧嗒了一下嘴,顯得很不耐煩的樣子。
“閆大組委說了,下班以後馬上到八珍!”吳蔚“嗯”了一聲,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不再和曾海華說話。心裏卻在暗自腹誹這個女人,一定到更年期了,完全是莫名其妙嗎!
閆五玲和齊振平再也沒到辦公室來,也不知道去幹什麽了。曾海華站起身開始收拾東西,“啪啪”地把桌上的東西摔得山響。吳蔚沒什麽可收拾的,便到自己那簡陋的宿舍換了身衣服,從鄉裏溜達出來。
站在主街道上左右看了看,吳蔚不由緊皺起眉頭。這條街道算是鄉裏最繁華的了。東西長大概一千米左右,路倒也筆直,從這頭能望到那頭。
街上的店鋪不多,街角有兩個水果攤兒,還有一個賣肉的,旁邊蹲著兩個賣菜的女人。
這就是以後他要生活的地方了?吳蔚搖了搖頭,苦笑兩聲。苦,他不怕,怕的是一無所獲。
“小吳,趕緊地,快點過來!”閆五玲站在對麵,衝他招手。
吳蔚應了一聲,緊走幾步,來到閆五玲麵前。
“閆姐!”
“嗯。曾海華怎麽還沒來?”閆五玲皺了一下眉,語氣中露出不悅。
“可能被什麽事兒絆住了吧。”吳蔚猶豫了幾秒鍾,說道。
“走,上去吧。”閆五玲淡淡地說道。閆五玲回身上了樓,吳蔚跟在她身後。拐過二樓樓梯口,幾步跨進了上麵標著“紅香閣”的雅間。
吳蔚一進門,便看到了對著門坐著的人。這人雙臂支在桌子上,右手手指處夾著一顆煙,那姿勢看上去很優雅。這人大約三十五六歲,大眼睛,雙眼皮,膚色白裏透紅,國字臉,兩道濃眉,算得上**型資深帥哥。
他的旁邊,坐著宣傳委員齊振平。看到吳蔚有點兒不知所措,齊振平向他招了招手,人也站了起來,把吳蔚按到了這人的左手邊。
“小吳,這是咱們的主管領導張新張書記,你就坐這兒吧!”張新書記的左手邊?這個地方也是他能坐的?他屁股沒等坐結實在,趕緊站了起來,嘴裏說著“張書記好”。
張新並沒有站起來,而是伸出了手,吳蔚趕緊雙手握了上去。張新微笑著,略略點了點頭,對吳蔚表現出來的誠惶誠恐相當滿意。
“下午的事兒我可是都聽說了。一個剛上班的人,觀察能力這麽強,真是難得。”張新一隻腳踩在旁邊的椅子腿兒上,一隻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聲音裏似乎沒什麽感情。
吳蔚覺得這張新說話很冷,沒有什麽感情,別看是資深帥哥,可一點溫暖陽光的感覺也沒有。
想他在燕北大學的時候,一直是眾女生矚目的焦點,人長得帥氣不說,溫暖陽光的感覺可是眾所周知的。可可那個傻丫頭,就特別喜歡窩在他懷裏。她說他的懷裏有陽光的味道。
一看到張新這副冷冷酷酷的樣子,他心裏一動。
“張書記,您過獎了。當時隻是覺得有些蹊蹺,正好李書記見我,就說了。嗬嗬——一腳踢屁上了,踢屁上了!”
“你看看小吳,大學生說話也這麽隨便!這樣也好,這土渣味兒一出來,老百姓就喜歡了!”齊振平打著哈哈。
吳蔚情知自己那句“一腳踢屁上了”,可能惹得某些人不高興了,便注視著張新臉上的變化。果然,張新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耐煩,剩下的便又是冷冷的了。
“咱都不是隨便的人,但也不能隨便起來不是人!”張新還是那副冰冷的樣子,看得吳蔚心裏直發毛。心道,你媽腿兒的,這話什麽意思,跩什麽跩!
上班第一天,就莫名地接受了來自一公一母的“下馬威”,是不是這些人都有當官兒的癮,逮著一個可以教訓的人就來教訓幾句?
“閆姐,這曾大丫頭怎麽還不來?”齊振平問閆五玲道。
“我打個電話問問吧。這女人出來,肯定麻煩事兒要多些。”閆五玲一邊說,一邊掏出一款老掉牙的手機,翻找著通訊錄。
吳蔚站在齊振平的旁邊,聽齊振平叫曾海華“曾大丫頭”,不覺有些奇怪。他可是從這話裏聽出了其他的味道。曾海華看上去得有三十多歲了,被男人叫成“大丫頭”,莫非還是單身?
閆五玲哼哈著打完了電話,把那老掉牙的手機扔回了包包裏,“張書記,叫服務員上菜吧,海華馬上就到。”
“行。都坐吧!”張新說道。
吳蔚急忙讓出了張新旁邊的位置,坐到了背對著門的座位上。那個地方來回上菜,是司機和身份最低的人坐的,這個道理,他懂。
張新瞄了他一眼,目光裏閃過滿意的神色,這一切沒能逃過吳蔚的眼睛。
菜上得挺快。“曾大丫頭”來得也挺準時。上了四個菜,可以開席的空檔兒,一股刺鼻的香氣飄進屋子,伴隨著高跟鞋與地麵碰撞出來的刺耳的聲音。
“哎喲,不好意思,張書記!縣裏發來一堆表格,填也填不完,還非讓下班前報上去!”
這聲音,膩死個人,裏麵摻了多少豬油和白糖啊!——吳蔚心說。
一抬頭,吳蔚差點沒吐出來。在辦公室樸樸素素的曾海華大姐,華麗變身為陪酒女郎,簡直就不是同一個人。大紅的嘴唇,臉上還撲了一些粉,頭發盤到了頭頂,耳邊兒耷拉下來一綹兒。最可怕的是那刺鼻的劣質香水味兒,吳蔚強忍著沒打噴嚏,可手還是不自覺地放到了鼻子上。
“海華來了,快坐吧。”張新抬頭看了一眼,仍然看不出表情。
曾海華一屁股坐到了閆五玲邊兒上。吳蔚卻注意到,那女人瞟了一眼閆五玲,看那意思對閆五玲不太滿意,也不知道為什麽。“曾大丫頭”的心思,吳蔚拿出做數學模型的功夫來,也研究不透。
桌上這些人,一個不拉,全都倒上了白酒。這個場合,誰也不能不接,因為這酒是張新這個副書記親自倒的。
這開場白肯定要由張新這個主管副書記來說了。隻見張新端起酒杯,冷冷地臉上掛著一絲笑意,說道:“今天這酒啊,三怪層意思,最重要的一層意思,就是小吳這個燕北高才生,加入到了我們組宣隊伍,這是咱們四道溝的榮幸,也是小吳的機遇。至於為什麽說是機遇,閆組委以後會告訴你。
“這第二層意思,我接手這個副書記,也才一個多月的時間,一直想找個機會跟大家一起交流交流,今天有這個機會,這層意思就一起表達了。
“最後,還有一層意思,我想喝酒了!各位有多大量,除了小吳我不太清楚以外,別人我可是有所耳聞。今天咱們就敞開了喝,不醉不歸。反正晚上我值班,也回不去!來,一杯酒,三層意思,一並表達,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