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血染黃沙

“吳幹部,你這樣,是為難馬東了吧?那場比賽沒有分出勝負!”馬土根來邪的了。

吳蔚扔開馬東的手,把三溜兒拉了過來,“我最厭煩的,就是仗勢欺人的人!”

“嫂子,偏兒頭,我們走!我倒要看看,吳幹部的膽子有多大,敢動果山,門兒都沒有!”馬土根毫不客氣地推開了堵在門口的閆五玲,向屋外走去。閆五玲想說什麽,被吳蔚製止了,“閆姐,讓他去吧,他會回來的!慢走,馬總,我送送你!”

吳蔚跟在馬家人的後麵,想要把他們送出大門。三溜兒也跟著走了出來,衝著他們的背影喊了一嗓子,“偏兒頭!把你的腦袋整正一點兒!別整天偏著了。還有,下次找女人,找個漂亮點兒的,找那癩蛤蟆,那玩意兒也能站得起來?!”

這三溜兒就是個惹禍的精。兩家且不對付呢,他在人家主力大將後麵來句這個,人家不生氣才怪。吳蔚看到,偏兒頭的身子怔了一下,回身時目光裏已經充滿了戾氣。

隻見寒光一閃,一把小刀以極快地速度衝三溜兒飛了過來。吳蔚想要推開他已經來不及了,急忙往他麵前一站。“噗!”利刃刺破肌膚的聲音。吳蔚身子一顫,這個犢子偏兒頭,手準極好,刺中了!

三溜兒看柳葉小刀飛了過來,馬上就要紮在自己胸前,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一道人影站到他的麵前!時間瞬間停止,吳蔚捂著右前胸,身子搖晃了一下。

“大哥!大哥!”三溜兒發瘋一般地厲聲吼著,伸出雙手扶住了吳蔚。吳蔚的衣服,連同穿在外麵的淺灰色羽絨服,已經被血染透了。

“偏兒頭,我艸你姥姥!”三溜兒從台階上一躍而下,朝偏兒頭衝了過去。這個時候,強生已經從屋裏跑了出來,一看情況,馬上明白了是怎麽回事。趕緊扶住了吳蔚,閆五玲和鄉裏的同事也都出來,眾人七手八腳地把吳蔚扶了起來。

“快,快把三溜兒叫回來!強生,快點,別讓他和偏兒頭打起來!”吳蔚掙紮著,推搡著強生。

強生趕緊向屋外跑去,吳蔚掙紮著,閆五玲隻好扶著他,又回到了院外。那把小柳葉刀,還插在他的右胸,血滴在沙地上,洇開一朵朵小小的梅花。

三溜兒和偏兒頭已經滾到了一起,兩個人再也沒有章法,牙咬手撓,憑的就是原始的本能。

馬土根和王小妮也不拉架,就看著兩人在地上骨碌來骨碌去。偏兒頭的打架經驗十分豐富,他知道哪裏是人的弱點,知道攻擊哪裏最有效。三溜兒這段時間跟吳蔚學了不少功夫,雖然還沒到爐火純青的地步,但跟偏兒頭打,還能劃拉好一陣子。

“住手!”吳蔚掙紮著走向兩人,步履有些蹣跚。

王小妮和馬土根這才看到,這小夥子胸前插著一把小刀!王小妮麵色大變,腳不由自主地挪了過來。就連馬土根,臉上也閃過一絲驚慌。

“馬東,住手。”馬土根的聲音一點也不威嚴,甚至有些綿軟。但在偏兒頭耳朵裏,那就是命令。一聽主人發話,偏兒頭馬東住了手,臨了還不忘踢三溜兒一腳。

“艸你姥姥!”三溜兒發了瘋一般,跳起來再次撲了上去。

“強生,快,讓三溜兒回來!”吳蔚心急如焚。他受傷可以,三溜兒可不行。如果三溜兒有個三長兩短,這兩家的仇就更難解了。

強生應了一聲,三兩步竄到三溜兒跟前,把他拖了回來。

“吳幹部,你沒事兒吧?老五,你不是把車開回來了嗎?趕緊開過來,送吳幹部去縣醫院!”王小妮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她是村裏的書記,這個村,現在她說算了。

在她的認知裏,鄉裏的幹部,不管是官還是兵,也不管是年老的還是年輕的,你都不能讓他受傷。特別是像吳蔚這樣的駐村幹部,在你的村裏挨了揍,那揍的可不是他,而是你這個當家人的臉。

吳蔚擺了擺手,見偏兒頭沒走,看上去有點手足無措,目光也有點散。

“閆姐,讓人去叫黃哥吧。他在村口呢!我先坐一會兒,有點冷。”吳蔚的神情有些恍惚,捂著傷口靠著牆,坐到了炕沿上。

“還是我去吧,你們鄉裏那破車,不趕腳兒!”馬土根說著,向外走去。他並沒有責備偏兒頭,對他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前一後向家裏走去。閆五玲貌似懂些急救知識,可吳蔚這裏什麽也沒有,她隻能束手無策地看著血從傷口處流下來。

閆五玲早派一個跑得最快的小夥子去叫老黃。出了這麽大的事兒,她不能隱瞞,便用村委會的電話打給了李天星。

“你說什麽!吳蔚被刺傷了?!傷到哪兒了,嚴不嚴重?”李天星焦急萬分。

“這蛇仙村一個叫偏兒頭的村民用飛刀紮傷的!小吳是為了救村裏一個群眾受傷的。”閆五玲語焉不詳地說了幾句。

“我馬上報警!在村裏留兩個人,告訴王小妮,人出什麽事兒的話,我唯她是問!我馬上就過去!還是不了,你們用最快的速度把小吳送到縣醫院來,我現在馬上到醫院去安排。”李天星急眼了。這都什麽時候了,他可是聽說,年後第一個政府常務會上,研究的第一個議題,就是關於“蛇仙穀”項目的!

三溜兒見吳蔚因救他受傷,懊悔,感動,手足無措。

“你個惹禍的精!趕緊的,到家裏把所有的錢都拿來。你也去!”張老虎這個時候才敢說句話了,而且一說話,便訓斥起三溜兒來。

三溜兒這回可不敢橫了,張老虎說什麽,他就聽什麽,就像行屍走肉一般。

“三溜兒在這兒吧,不用拿錢,我這裏有。”吳蔚虛弱地擺了擺手,三溜兒跑過來,兩人的手握到了一起。

“大哥,你救了我,我這輩子做牛做馬,你讓我幹什麽都行!大哥……”三溜兒像個孩子一樣,嗚嗚地哭開了。

“都別哭了!哭個啥勁兒?我看了,那刀不深,到醫院拔下來,再上幾天藥,看他這身板,想留問題都不會留!”張老虎心亂如麻。吳蔚被刺,這可是始料未及的。

“三溜兒,你說說,那兩頁紙怎麽會到他們手裏的?”吳蔚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已經有些困難了。

三溜兒低著頭,今兒這禍是他闖出來的。他們幾個主動輪流來給吳蔚“看家”,大晚上沒事兒幹,他也想找本書看,卻在一本《世界通史》裏看到了這兩頁手稿。

手稿上的東西,他看個一知半解,隻看出來上麵要把果山怎麽著,便拿著去找強生。誰知道強生沒在家,跑順子家玩兒牌去了,他拿著這兩頁紙直奔順子家。

路過馬天水家小賣部的時候,看到幾個人正在玩兒“砸大錢兒”(一種遊戲,類似於街頭套圈兒贏獎品),這三溜兒就跟人家“砸”了起來,順手把那兩頁紙放到了馬天水家小賣部的窗台上,結果被馬家人看到了,拿去給了王小妮。王小妮一看這還得了!趕緊去找馬土根。

三溜兒回頭再找那兩頁紙,發現不見了,朝馬天水家的要,馬天水家的不承認,跟三溜兒吵了起來。就這樣人越聚越多,兩邊兒的人發生了肢體衝突。王小妮一看勢頭不對,趕緊往鄉裏打電話,閆五玲這才帶著人騎摩托車趕了過來。

雙方僵持不下,陳穀子爛芝麻的事兒又全都搗騰出來,也不知誰提出一句“找那姓吳的小子”,一邊要找,一邊護著,又要衝到一起,閆五玲這才拿了一條扁擔,橫在了馬路中間。

事情已經發生,責備再也沒有意義。

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馬土根把車開到了村委會門口,人走到了屋裏。“來,趕緊上車吧!我的車快。”這馬土根難得如此殷勤,他的算盤撥拉的,速度快著呢!

如果他們的態度好,得到吳蔚的諒解,那這就是個民事案子——民不舉官不糾。如果吳蔚不原諒偏兒頭,那檢察院便會以故意傷害罪提起公訴。

至於偏兒頭這小子,還是想讓他躲在家裏。馬土根一下子找到了問題的關鍵,這件事解決到什麽程度,要看吳蔚這個當事人的態度。吳蔚如果態度強硬,不依不饒,偏兒頭就得關進去;如果吳蔚不再追究,高抬貴手,這邊民事賠償再跟上去,即便判刑,也是個緩刑。

剛才取車的時候,馬土根已經把偏兒頭狠狠罵了一頓。在外麵打架,他向來不怕,拿錢擺平的事兒他沒少幹。但跟公家的人作對,他得好好掂量掂量,跟吳蔚講條件、叫板都行,但要傷了他,他還不想惹這個麻煩。

吳蔚搖頭,冷聲說道:“不用了,馬總,鄉裏的車在這兒呢。一會兒派出所的人就要來了。”

“小吳兄弟!你怎麽樣?”老黃氣喘著跑了進來,剛才聽送信的鄉幹部一說,老黃急得火上了房,這些混蛋,反了天了!居然敢動刀子!

吳蔚的手一直沒離開過胸口受傷的地方,看老黃跑進來,長出了一口氣,一直靠在閆五玲身上的身體也軟了下來。閆五玲趕緊扶住了他,淚水滴到吳蔚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