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7章 真地要走
昝雲飛給了吳蔚最後的建議，讓他主動出擊，去找董起助談談。如果真到調走的那一天，他也有個心理準備。
對吳蔚的到來，董起助沒有感覺意外。這次吳蔚有驚無險又闖過一關，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正好，朋友到南邊去，帶了一些好茶來，嚐嚐。”董起助從抽屜裏拿出一小罐茶葉來，交給了繆江濤。
“品茶這玩意兒，我可不太懂。”吳蔚笑道。
“你可真會掃興。其實——我也不懂。咱們北方人，有幾個懂茶道的。不是茶產區，也沒嚐過真正的好茶葉，像什麽凍頂烏龍之類的，隻聽說過，見都沒見過。”看來董起助今天心情不錯，居然跟他聊起與工作無關的事情來。
“您沒聽過，我更沒聽過。”吳蔚說道。
其實，他是謙虛了。在洛文海那兒，別說凍頂烏龍，再極品的茶葉也能喝得到。
繆江濤泡好了茶葉，朝吳蔚點點頭，退了出去。
沒了繆江濤窸窸窣窣的倒茶聲，屋裏一下子安靜下來。吳蔚輕咳一聲，說道：“董書記，這段時間傳言很多啊。不知道這些傳言怎麽來的。我在這兒幹的正勁兒呢，我可沒有想走的意思。”
見吳蔚直接攤牌，董起助眉間露出一點驚訝，隨即笑道，“有些事情，哪怕是我隻是想一想，有些人就會猜測出來。小吳，今天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對你，我真的有些想法。”
吳蔚訝然，他想到了很多種可能性，就是沒想到是董起助如此直接，竟然直接攤牌了。
“為什麽？”恐怕現在隻有這三個字才能表達他的內心想法了。
整個龍島班子連人大帶政協一共幾個十人，也就他吳蔚一人兼著下麵的縣委書記。這麽多年在基層一線摸爬滾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怎麽剛當上常委，就起了動他的心呢？
董起助苦笑了一聲，拿出一盒煙來。吳蔚可以感覺到董起助的心情在急劇變化，雖然他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平靜。但從他拿出煙來的動作，吳蔚還是能感覺到他氣息不穩。要知道，董起助已經有半年不吸煙了。
“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小吳，對你，我是十分了解的。眼下，龍島的各項工作都不錯，明年會有一個相當不錯的開局。這兩年，你在敬之幹得十分出色，不但促成了廟會山開發那麽大的項目，而且還把七盤河整治工作推進了一大步。你付出了這麽多，市委怎麽會看不到呢。”
端起桌上的水，董起助喝了一口。吳蔚看出來，他在極力掩蓋自己的情緒。作為一個高級領導幹部，一個地市一把手，他必須要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沉吟片刻，董起助接著說道：“如果你沒有那些成績，市委怎麽可能推薦你作為副廳級人選呢？有句話說的好，人紅是非多。你現在儼然已經成了出頭鳥。不瞞你說，前段時間我和曹副省長一起小坐了一會兒，他對你的安排問題有一些想法。我覺得他的話有道理。小吳，你還年輕，雖然當了這麽多年的一把手，但還需要多崗多地鍛煉！”
“您的意思，是想讓我到其他地市任職了？”吳蔚反倒平靜下來，反正該來的總要來，他又不能在龍島呆一輩子。
“是有這個想法。”雖然已經猜出了答案，得到董起助肯定的答案，吳蔚還是吃了一驚。
“哦——那去哪裏？”雖然董起助肯定不會告訴他，但他還像落水的人一樣，想抓住最後一顆救命稻草。
果然，董起助的回答是否定的。
吳蔚想了想，又說道，“老領導，聽了那些傳言，我覺得不是您在裏麵起作用，而是某些人在以訛傳訛。您這麽說了，我倒是有些疑問。如果說多崗多地鍛煉，我在龍島呆的時間並不算太長，雖然在下麵任過兩個縣的縣委書記，但兩個縣都是剛剛打開局麵，就會有這樣的消息傳出來。董書記，我不想一直換地方，那樣對我的成長弊大於利，這是我個人的想法，如果能不動，還是不要動。”
董起助笑了，說道，“小吳，你不想動，我很高興，證明我這個一把手還有些魅力。我不想讓你走！”
如果不是因為省領導和省紀委都收到了關於董起助的一些負麵反應，董起助才不舍得把吳蔚放走。作為一個地方一把手，他知道吳蔚的價值。
這些年，龍島發展的四平八穩，鮮有出彩兒的成績，省裏對龍島的工作並沒有給予太多的關注，可以拿得出手的就是那些大項目。現在，廟會山開發和七盤河整治已經在省裏掛上了號，如果把推動者吳蔚給調開，在別人的眼裏，就會有摘果子之嫌。
董起助當然知道是哪個在背後做手腳，他隻恨當時手段有些溫吞，才給了他翻身的機會。許伍元太圓滑，他給自己畫了一個圈兒，在圈裏麵自由自在，圈外麵就是鬧翻了，他也不會有所動作。
孰不知，龍島官場本身就是一個整體，許伍元的明哲保身，打破了某種平衡，讓董起助這個一把手更加難做。
省裏那些告狀信，內容都是一樣的，出自一個人的手筆，內容也很老套，說他一把手搞“一言堂”，說他任人唯親，提拔自己的老部下，自私專斷，對犯了錯誤的下屬極力掩蓋事實，最要命的是說他發展地方經濟手段不多，致使龍島經濟增長乏力。
雖然省裏還沒有想動他的心思，但已經就任省委副書記的陸慕白受黎明旭委托，找他談過話了。
話雖然說的很委婉，董起助還是明白了什麽意思。曹克也聽到了這些風言風語，主動約他談了關於吳蔚的去向問題。
吳蔚聽他說這些，馬上明白過來，讓他走，是對他的一種保護。如果他再在這裏呆下去，某些人仍然會利用他對付董起助。可是，如果他走了，董起助的日子就好過了嗎？這不是助長歪風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更不應該走了。董書記，我是怎麽上來的，您清楚，我也清楚！事實就擺在了那裏。敬之縣又謀劃了北方家具集散中心項目。這個項目做下來，敬之縣不但可以實現了‘強縣’的目標，還實現了‘富民’的目標。”吳蔚起身，為董起助的杯子裏蓄了水，說道。
董起助難得感動，為了吳蔚這個態度，他感動了。他並不是個高明的政客，連他自己都知道這一點。
“你不要意氣用事，這件事情還是聽曹省長的吧。你不要想其他的，這次換屆是個機會，你這麽年輕，不管到哪個地方，都會很快打開工作局麵的！”
吳蔚很是氣悶，他走了，龍島的事情就一了百了了嗎？如果他走真的能解決一切問題，那他寧願走，哪怕讓他到鄉鎮工作也行！可事情並非如此，董起助這是在回避問題，在避重就輕！
其實，曹克是好心，為了避免派係之間的爭鬥傷及於他，就想把他調開。上次被調查的事情，已經讓曹克和昝雲飛心驚肉跳了。首長把吳蔚交給他倆，如果因為政治鬥爭卷入太深，使吳蔚仕途停滯，他們二人都難辭其咎。
這些，曹克自然不會告訴董起助。而董起助，以為是吳蔚救了曹克兒子的命，曹克以示感激才會出手。
“你再好好想想吧。事情就是這樣，如果真要調動的話，你的崗位肯定會有變化。人挪活，樹挪死，多走一個崗位，就多積累一份經驗。你沒在組織部幹過吧？”
吳蔚搖搖頭，馬上想，難道是想讓我到哪個地方的組織部？
“老主席不是說過嗎，‘領導的責任，歸結起來，主要地是出主意、用幹部’。這用幹部的本事，你還得再煉呢。”
“這麽說，我不走肯定是不行了？”吳蔚皺著眉問道。
董起助歎了口氣，“這不是以哪個人的意誌為轉移的。想不通，那就好好想。現在班子的狀況就是這樣，曹省長說的有理，我隻能采納。今天我們的談話，止於這個房間。”
吳蔚見董起助嚴肅起來，心裏一涼，看來，事已成定局。恐怕某些人已經高興得要開慶祝會了吧。
因為一己之私，四處做手腳，他吳蔚反倒給這樣的讓路，他想不通！
“如果非要讓我走的話，我希望給敬之縣找一個優秀的縣委書記！”吳蔚沉聲說道。
“這是應該的。莫非你有人選了？”
當吳蔚說出紀國宏名字的時候，董起助一時怔住，紀國宏？在他的印象裏，好像沒幹過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為什麽吳蔚對他如此看重？
“這個最終還需要上麵考察。你的建議，我會鄭重向省委組織部提出。”
吳蔚很不舒服，這樣的事情，不應該發生在他的身上。謝國祥這麽大的本事，居然可以把他這個常委給排擠走？
不服氣歸不服氣，事實就是這樣。他沒有“我死後哪管洪水滔天”的“瀟灑”勁兒，他得找一個人，把他在敬之縣的事業繼續下去，而不是像積餘一樣，在他走後真地洪水滔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