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變起倉促,場邊圍觀的親朋路人盡皆慌了手腳,呼兒喚女大吼大叫,間或還夾雜著一兩聲慘嚎。

台下的舉子們還好些,隻是略微有些**。

趙崢剛從荷包裏翻出那顆夜明珠來,就聽擂台上董揚古驚呼道:“不想黑旋風竟有這般神通!”

趙崢聞言無語,那黑雲分明就是從西北方飄過來的,跟李逵有個毛的關係,你要說是入雲龍公孫勝出手,那或許還有些可能。

不想還真有信了的,黑暗中也不知哪裏就有人嚷道:“台上的大老爺快收了神通吧,咱們都已經知曉您的厲害了!”

“是啊、是啊,快收了神通吧!”

那董揚古倒是從善如流,當即將李逵化作一道金光收入體內。

也就在此時,天上轟隆隆悶雷般炸響,就見京城上空的黑雲忽然四麵飛散,露出個八卦似的巨大空洞。

這一下不敢說城中光明盡複,起碼已經不影響視物了。

董揚古仰頭看著天上,嘖嘖稱奇道:“果然有效!似這般,以後這老黑俺倒不敢隨便用了。”

趙崢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這跟護法星魂有什麽關係,分明就是朝中有高人出手了。”

說著,他也仰頭看去,卻見別處烏雲很快逸散,唯有西北方黑壓壓越積越多,瞧那顏色鍋底仿佛,以前從未見過如此黑暗的雲彩。

或許……

這壓根就不是雲彩?

正想到這裏,便聽天邊降下一聲洪鍾大呂般的聲音:“此是漠北焚燒叢林騰起的煙塵,因受大風鼓**所以飄到了京城,城中百姓休要驚慌,且速去準備照明之物,一時三刻複又暗矣,隻等煙塵散去便可重歸光明。”

這聲音趙崢未曾聽過,應該不是張相出手。

且聽他意思,也隻是暫時阻一阻那煙塵,片刻之後又要重回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了。

於是趙崢忙招呼台董揚古一聲,又匯合了關成德劉燁兩個,徑往台下去尋母親妹妹——方才那呼喊聲中亦不乏慘叫,顯是已經有人受了傷,趙崢擔心之下,哪還顧得上自己正在守擂?

一路行來,果見有不少受傷的人,大多數都是因為身旁畜生發狂所致。

等匆匆到了近處,卻就見趙劉張關四家的馱獸全都被蛛絲黏住四蹄,牢牢的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這時李桂英正被青霞和趙馨一左一右護住,見兒子過來便拍著胸脯後怕道:“多虧你妹妹提醒的早,又有青霞在一旁看顧著,不然驚了驢可不是好耍的!”

旁邊張玉茹扶著張額圖的夫人,也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稍遠些的劉關氏倒還算鎮定,正欲伸手迎向劉燁,不想斜下裏忽然躥出個黑麵千戶,上下端詳了劉關氏一番,搖頭道:“不對、不對,俺記得俺姐姐生的極好,哪裏是這般模樣?”

劉關氏還隻是臉色一沉,後麵關國綱卻惱了,挺胸上前瞪著董揚古喝道:“你是哪個?這般亂嚼舌根,怕不是想要討打?!”

關國維卻隱隱猜出了董揚古的身份,衝一旁正與母親說話的趙崢拱了拱手:“趙公子,此人莫不就是董揚古?”

“正是董千戶。”

趙崢掃了他一眼,心下有些好奇,關氏兄弟緣何認不出他,按理說當年兩人也在真定府,而那時候董揚古也有十四五歲了,按理說應該認得才對。

關國維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忙又解釋道:“這廝少年時雖也魁梧,卻是個麵皮白淨的,如今變化著實大了些。”

這時又聽董揚古在那裏驚呼:“啥?!俺姐姐竟是個小妾?!”

卻是劉賢聽是舅舅當前,忙上前與他解釋了兩句。劉家的鬧劇還在繼續,但趙崢想到那‘一時三刻’的說辭,卻沒工夫再去理會,忙扶著母親到了車上,又取了長明燈擰開銅帽,懸掛在車頂正上方。

也虧是半夜動身,長明燈帶的隻多不少。

這時先前傳令讓趙崢上台演武、守擂的指揮僉事,重又出現在擂台上,揚聲宣布春闈筆試到此為止,各考生可以自行回家,或者申請由巡丁護送。

另外,守衛考場的鎮撫司官兵還緊急調來一批熒光菇,堆放在擂台四周供人取用。

趙崢車上雖有七八盞長明燈,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讓青霞用蛛絲遠遠的‘釣’了四五十朵備著。

這時天上那八卦空洞已經縮小了大半,趁著還有些光亮透進來,趙劉兩家急忙調轉車頭循來路返回。

關家選擇跟隨劉家,張額圖卻是有些不放心家中,因此選擇與趙家分道揚鞭。

而有些與趙劉兩家同路的武舉或者百姓,見狀也都急急忙忙跟隨在後——雖然說方才那聲音說天上是煙塵,可官老爺的話哪能盡信?還是跟著這名氣不小的趙公子,心裏才覺得踏實些。

趙崢親自駕車走在最前麵,差不多剛轉出千步廊,天色就徹底暗了下來。

即便用杆子把長明燈吊在驢子前麵,也不過就能照亮丈許方圓,這一來車速自然不敢太快。

趙崢為保萬一,原想把青霞喚來,不想還沒來及呼喊,後麵先趕上來一個魁梧身影,二話不說便跳到了車轅上,與趙崢並肩而坐。

“董千戶?”

趙崢斜著這黑廝皺眉道:“你不在後麵跟你外甥說話,怎麽跑到我這裏來了?”

董揚古吭吭哧哧的抱怨道:“跟那姓關的吵了一架,又被俺外甥攔著不讓動手,俺實在氣悶,還是守著你清靜些!”

跟著又碎碎念,說些什麽要把姐姐接到家裏去,免得她被大婦欺辱的話。

趙崢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壓根也不理會,直把注意力放在前麵,以免遇到什麽意外。

這一路上,遇到的百姓倒是不多,離家近的都已經回家謹守門戶了。

但偶爾也會遇到幾個不及躲避的倒黴蛋,甚至還有受了傷的,看到這明晃晃的車隊路過,紛紛上前求助。

那能動的,趙崢就叫他們湊成五足一隊,然後發個蘑菇叫他們遠的送近的,結伴回家。

有那受了傷的,則是先讓下人幫忙簡單包紮一下,又臨時在街上找了一輛無主的大車拉著,準備湊足十人再用天賦治療——若是路上湊不足十人,那就等到了自家大門口再說。

就這麽一路走走停停,眼見將過午時,才走了一半的路,天上的黑暗卻是一點都沒有減弱的跡象。

也不知那片森林到底有多大,若真像形容中那樣望不到邊際,隻怕這一兩天內是休想見到太陽了。

正想著,前麵忽然影影綽綽顯出幾盞燈光,但那燈光既不是熒光菇的綠色,又不如長明燈那般乳白,而是昏黃的火光。

這時有人急切間點起了火把?

又行丈許,便與其中一盞燈迎麵撞上,卻並不是趙崢猜測的火把,而是一盞被人提在手上的宮燈。

這年頭怎麽還有用燭火宮燈的?

趙崢正在納悶,忽聽對麵那提著燈的漢子揚聲道:“不知車上是哪家官眷,且請管事的上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