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劉燁臨陣脫逃的事是真的?”
楊琛有些興奮追問。
“我說了,是被他舅舅裹挾的,應該不是他的本意!”
麵對楊琛透著幸災樂禍的詢問,趙崢語氣鄭重的強調著。
趙崢已經不記得,他今天晚上是第幾次回答這個問題了,主要都是南衙一同訓練過的同窗們在問,旁人關係差些,即便好奇也不方便當麵詢問。
一開始他隻是因為不屑於說謊,所以才強調了劉燁是被關國綱裹挾的,但後來卻漸漸覺察出不對來。
似姚儀、馬應祥、嶽升龍之類消息靈通的官宦子弟,能打聽到這個消息倒不足為奇,然而不隻是楊琛這樣不上不下的,連一些出身普通的同窗,竟然也陸續問起了此事。
這就讓趙崢有些警惕了。
強調完事實真相後,趙崢認真詢問道:“你是什麽時候聽到這個消息的?”
“就下午在校場上看擂台比武的時候,我聽旁邊有人在議論這事,說什麽劉燁雖然武藝高強,卻和他那老子一樣是個貪生怕死的,這樣的人不能用,至少不該重用。”
果然也是今天才聽說的!
趙崢基本已經確定了,肯定是有人在暗中針對劉燁,同時也在針對自己——否則也不會專門選在自己解困之後,才將這事大肆傳揚出去了。
如果換一個時間,趙崢說不定會懷疑自家師兄,雖然大師兄一向行事光明磊落,但二師兄李來亨可未必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但現在連自己也一起算計了,就有些不好確定是誰下手了。
張勇的人?
雖然都是邊軍一係,但張勇和吳三桂之間的隔閡,隻怕比張勇和三李之間的隔閡還要重。
但若是張勇在背後,這活兒也幹的太糙了。
鄭森的南舉?
還是南衙那邊布的局?
又或者幹脆是大頭巾們親自下場了?
這可不是趙崢在疑神疑鬼,錦衣衛內部之所以派係林立,固然有其曆史原因,卻也少不了大頭巾們的暗中挑唆。
畢竟文官提防武官是大明朝三百多年的老傳統了。
更別說隆慶朝到萬曆初年,武人還曾一度後來居上。
所以說若真有大頭巾擔心兩個天賦神通者合流,會影響到眼下的格局,想要提前挑唆兩人對立,也並非什麽奇事。
好在趙崢秉持本心並沒有上套。
現在就看劉家那邊怎麽想了,若果然誤以為是趙家散播的消息,那也沒什麽好解釋的,隻能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
…………
與此同時。
劉府果然也已經得了消息外泄的消息,關國綱氣的把桌子都拍碎了。
他為了能瞞住此事,可是在平西將軍的書房外跪了大半日,誰成想最後非但沒能阻隔消息,反倒還讓人把罪名全都栽到劉燁頭上。
“這是誰幹的?!”
關國綱咬牙切齒問:“會不會是那姓趙的小子……”
“不會是趙兄!”
劉燁說的斬釘截鐵。
“應該不是他。”
才剛被放出來的關國維也緩緩搖頭。
關國綱又質疑道:“可若不是他,怎麽他一出來這消息就滿天飛?!”
“大哥,你先稍安勿躁。”關國維衝哥哥擺了擺手,道:“我說不是他,是有證據的——那小子在裏麵把新娘子給收用了,我方才派人打聽了,他是臨近傍晚才回的家,且身邊沒有那姓秦的姐弟,估摸著是先安置在了外麵,這一來時間就對不上了。”
劉燁也緊跟著給出了自己的理由:“趙兄天縱奇才,我萬難企及,若真要與我為難,堂堂正正打壓就好,又何須動用這些伎倆?”
這兩個理由關國綱也都認可,於是撓頭道:“那要不是他,又會是誰?張勇?”
“也不太對。”
關國維搖頭道:“雙方雖漸行漸遠,但畢竟都是邊軍一脈,平西將軍親自出麵,張勇若還來這這一手,那可就是徹底撕破臉了!幕後黑手可以慢慢查,眼下最要緊的是不能讓這挑撥離間的陰謀得逞!”
說著,他轉向劉燁道:“燁哥兒,我看你最好還是去隔壁走一遭,當麵與趙崢把話說開了,若是他肯出麵幫忙作證,那些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這……”
劉燁頓時麵露苦相。
他現在見了嶽升龍都恨不能貼牆跟走,又哪有臉主動登門去求趙崢作證?
想到自己前腳才信誓旦旦說什麽寧死不退,結果轉臉就被舅舅裹挾著逃走了,他臉上就火燒火燎的,好像臉上的麻子開了鍋一樣。
“我陪你一起去!”
關國綱最初是不讚成劉家主動向趙家低頭的,但現在形勢比人強,那趙崢眼見都要爬到自己頭上去了,劉燁若果真與他對立起來,隻怕會一直受到打壓。
為了外甥的前程,他也顧不得什麽臉麵了,咬牙切齒道:“大不了老子負荊請罪,給他磕幾個響頭總成了吧?!”
關國維看看外甥,再看看哥哥,最後起身道:“這事也不用急在一時,我先去和姐姐商量商量吧。”
在他看來,大哥的性格完全不適合去做什麽和事老,若被那趙崢嘲諷幾句,說不定真就徹底鬧翻了;而看外甥眼下的狀態,怕也指望不上他能獨自解開誤會。
所以還得是姐姐出馬最為合適。
那趙崢是個孝順的,而趙李氏一貫刀子嘴豆腐心,隻要姐姐放低身段哄得趙李氏鬆動,即便不能讓趙崢出麵作證,至少也能避免雙方徹底反目。
至於姐姐會不會受委屈……
反正也不是頭一回了,姐姐應該也已經習慣了。
這般想著,關國維便示意哥哥看住劉燁,自去後院尋劉關氏分說。
等到了後院,卻見劉甯也在。
關國維便沒有急著開口,想著等劉甯離開後,或者明天再說也不遲。
誰知劉甯卻挑起了不是,冷著臉起身道:“我畢竟是這府裏的‘外人’,耽誤你們姐弟兩個說要緊事可不好。”
說著,作勢欲走。
她都這般說了,關國維和劉關氏哪好讓她就這麽離開?
忙都開口挽留,然後關國維先把消息外泄的事情說了,又提議去趙家把誤會解開——若是趙崢肯站出來作證,證明劉燁是被迫裹挾,那就最好不過了。
“若能如此,哥哥便多吃些掛落也不礙事,一切以燁哥兒的前程為重!”
劉關氏蹙眉點頭,琢磨著該如何行事。
而劉甯聽罷也是暗暗走心。
年前年後連續挨了兩通打,劉甯原以為丈夫總要消停一段時日,誰知才到二月裏就又故態複萌了,或許是覺得差點動了父親的女人,也不過是挨了頓打,吳應熊甚至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前陣子竟欲拉著劉甯與個粉頭娼婦同床共寢,劉甯堅詞拒絕時,又被他好一通打罵。
這讓劉甯傷透了心,又擔心早晚抵受不過,所以這幾日才以不放心嫂子侄兒的名義,一直逗留在娘家不肯回去。
如今聽了關國維的說辭,劉甯不禁又想起了當初大嫂那荒唐的提議。
半晌緩緩點頭道:“是啊,一切以燁哥兒的前程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