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青霞從半空落下,趙崢迫不及待的拉住她的小手問道:“那廝是不是死了?”

不等青霞回話,他忽然發現了青霞腳上包裹著蛛絲,忙又追問道:“你方才受了傷?!”

“不礙事的。”

青霞先是搖頭,繼而又點頭:“應該是死了,他心髒裏噴湧出來的至陽之火,已經超過了自身能承受的極限。”

這時目的中心那巨大的焰火終於停了下來,趙崢猶豫了一下,扶著青霞坐到大石頭上,順勢接過驚濤槍道:“我過去瞧瞧。”

這絕不是信不過青霞,實在是十餘年來心心念念的仇終於得報,他若是不親眼看到那劉福臨的屍首,總覺得心裏頭踏實不下來。

“一起去吧,現在地上走不得。”

青霞說著,又隨手幻化出一朵雲車,將自己和趙崢托起五六丈高。

就在這時,異變又起。

原本被烏雲遮住的墓地,忽然變得通紅一片,趙崢下意識抬頭看去,卻見天上那一大片黑雲竟然熊熊燃燒起來,直燒的天地為之變色。

這才是貨真價實的火燒雲!

而且不隻是天邊,地上但凡騰起黑紅霧氣地方,也都洶湧的燃燒起來。

就好像那黑霧是什麽可燃物體一般。

細一琢磨倒也並不奇怪,這股以屍氣為主的極陰之氣,本就是用來壓製那至陽之火的,如今少了劉福臨這個源頭做壓製,自然便水火不容起來。

這應該算是劉福臨已經隕落的切實證據了。

為了避免被火勢波及,雲車又往高處爬升了五丈,這次載著兩人飛往墓地中心。

其實整場戰鬥,即便算上青霞拖網撈魚耗費的時間,總共也就持續不到三刻鍾,但墓地方圓裏許範圍已經完全化作了一片焦土,無數墳塋墓碑都被毀壞殆盡。

趙崢對此有些歉意,但並不多。

一來是因為這墓地中心的死者,大多是十一年前那場浩劫的受害者,想必他們泉下有知,也應該會支持自己對劉福臨這個罪魁禍首展開複仇。

二來也是因為劉福臨分明已有脫身之能,若是那日他主動破土而出,誰知會不會又給真定府帶來一場劫難?

自己既是為了給亡者複仇,又是為了保生者平安——唯一讓他覺得有些羞慚的,大概就是提前給趙家先人的墳塋做了些保護手段。

但這世上孰能無私?

這且不提。

卻說那雲車很快飛抵墓地中心,但兩人從半空看下去,卻怎麽也找不見那劉福臨的屍身。

唯一能確定的痕跡,就是那噴泉火焰在地上留下的一個環形坑。

“他是直接化為飛灰了,還是……”

趙崢見狀不由蹙眉,雖然從常理推斷,劉福臨應該是已經粉身碎骨了,可萬一不是呢?!

這廝會不會又潛逃去了別處?

“應該是化成灰了。”

青霞從半空垂下一條蛛絲,在地上勾勒出一團扭曲的大字形,認真道:“這裏仔細看,還是能看出一點端倪的。”

說著,將雲車降低到了半丈高。

趙崢冒著地麵蒸騰的熱氣,上半身整個倒吊了下去,借著頭頂已經燒到尾聲的火燒雲,仔細辨認了許久,才隱約察覺到了一點端倪。

不過他不是看出來的,而是聞出來的。

這裏確實有類似烤肉燒焦後留下的臭味。

但這也隻能證明劉福臨的軀殼毀了……

不行,不能再繼續這麽胡思亂想下去了!

趙崢翻身重新坐回了雲車上,然後兩手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原本他總盼著能將劉福臨挫骨揚灰,現如今真正做到了,反倒又總覺得不踏實。

但青霞既然都已經下了定論,應該也沒什麽好懷疑的。“走,咱們回城。”

趙崢說著,又低頭最後看了那環形坑一眼,忍不住嘀咕道:“真是便宜這廝了!”

倒不是說劉福林死的不夠慘,主要是死的快了。

…………

真定城頭。

眼見一朵潔白的雲朵緩緩在城門外降下,陳敬廷提到嗓子眼的心肝,這才終於落下。

不過旋即卻又忍不住歎了口氣。

推官李農聽了,不由詫異道:“狀元郎凱旋而歸,府尊因何歎氣?”

陳敬廷搖頭道:“本官是在發愁如何收拾殘局。”

心下想的卻是:恩師是最抗拒招安大妖的,等這件事報上去後,隻怕又有的愁了。

但若是不報……

陳敬廷的目光,落在了那手持亮銀槍的英武青年身上——雖然隻是隔了半年多,但曾經的鄉下少年顯然早已不是自己能夠隨意拿捏的存在了。

若非文武有別,他陳某人又非無根之萍,此時隻怕已經親出迎了。

不多時,趙崢便從城門附近的長梯拾級而上,身邊卻少了那清麗絕倫的身影。

“府尊。”

趙崢拱手見禮之後,陳敬廷這才轉回身詢問:“方才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城西墓地現在如何了?”

麵對陳敬廷的詢問,趙崢毫不猶豫的答道:“是傳聞中的僵屍王!為了修繕家父的墳塋,我特意帶著青霞一起去墓地勘察地形,結果青霞忽然覺察到地底有人窺探,等用法術神通將翻找出來,才發現墓地裏竟潛藏著一隻身具異火的僵屍王!”

陳敬廷倒吸一口涼氣:“傳說中的僵屍王竟然真的存在?!”

“正是,為免這怪物日後為禍真定,我與青霞隻能將其除去——爭鬥間毀壞了不少墳墓,還望大人能替趙某解釋一番。”

“應該的、應該的!”

陳敬廷都有些麻了,這真定府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就能攤上這麽多天災人禍?!

也虧得是狀元郎帶著化形女妖回家祭祖,否則看方才的聲勢,隻怕真定府多半又要迎來一場浩劫。

這時趙崢又一拱手道:“在下本當協助大人一起善後,但趙崢唯恐母親在家憂心,所以……”

他都這麽說了,陳敬廷忙包攬道:“狀元郎隻管回家進孝,這裏有本官就好!”

趙崢又衝在場認識不認識的官員,一股腦打了個羅圈揖,這才信步下了城牆。

要是按照他的本心,他巴不得將自己大仇得報的喜訊傳遍天下。

但他最終卻選擇了瞞下此事。

這次回京之後,少不了還要與劉家人打交道,雖然那母子兩個都口口聲聲宣稱不會阻撓趙家報仇,但誰敢保證他們就一定是真心的?

就算當時是真心的,誰又敢保證不會有反複?

人心是經不起考驗的!

趙崢對自己倒是有信心,即便劉家暗中懷恨在心,也多半奈何不得自己——就是劉甯那裏略有些麻煩。

但母親可未必能防得住劉家的暗算!

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趙崢也絕不會拿母親的安危去賭。

所以這件事情,隻限於自家人知道就好。

那劉福臨就繼續頂著逃犯的名頭,一直活在劉家人心中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