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門前,趙崢先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希望將複仇一事隱瞞下來,不準備對外聲張的想法對母親說了。
原以為要浪費一番唇舌才能說服母親,不想李桂英聽完立刻點頭道:“還是你想的周到,有道是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這眼瞧著你少不了要與那劉燁打交道,還是別往他心裏埋釘子的好。”
趙崢是因為擔心母親的安危,李桂英則是在擔心兒子的安危,也算是殊途同歸了。
趙崢這才帶著青霞,騎上定春出了家門。
一路無話。
等到了府衙,發現新起的後院燒塌了一間半,看那樣子,分明就是才剛撲滅不久。
趙崢見狀愈發心中有底,示意青霞在旁等候,自行上前衝著陳敬廷一拱手道:“趙崢見過府尊。”
“狀元郎無需多禮。”
陳敬廷擺擺手,順勢指著那燒塌了的屋子問:“狀元郎可知這是什麽緣故?”
“倒是有些揣測。”
趙崢也不裝傻,直接開門見山的道:“料來應該是那‘幾具’改造活屍出了問題。”
先前在家聽說陳敬廷緊急召見,還特意點名要帶上青霞,他就琢磨著會不會是從晉州弄回來的那幾具活屍出了問題——關成德既然已經到家了,陶千戶自然也已經凱旋回城。
然後他又聯想到了劉福臨死後,那天上地下燒成一團的樣子,於是便進一步揣測,會不會是這些改造活屍體內的至陽之焰,也與死氣起了衝突。
而那燒掉的屋舍,則是讓趙崢徹底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不等陳敬廷再問,他又把‘陰極陽生、死中求活’,以及僵屍王死後大火焚天的事情說了,最後解釋道:“那僵屍王隻怕便是維持陰陽平衡的關鍵,如今它身死道消,原本水火不容的兩股力量自然便起了衝突。”
陳敬廷聽了這話,暗裏也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先前陶千戶剛帶著人犯回來交差,陳敬廷還沒來得及細問,城外就突然發生了變故,所以直到現在才聽說,那廝竟還有意要向朝廷獻上長生之策。
作為孫傳庭的門生,真定府的父母官,他肯定不願意把朱方旦交到上麵去,但若是事情被人捅到朝中——朝中想要求長生的,又豈止是張相一人?
所以在了解完前因後果,陳敬廷頓覺慶幸不已,若是那陰極陽生的屍氣就此消失,朱方旦這個燙手山芋就好處置了——畢竟他那改造活屍的根本,就建立在這特殊的屍氣上。
不過茲事體大,還需再確認一番才行。
於是陳敬廷便道:“尚幸那匪首朱方旦,並未與這些活屍關在一處,如今倒還是全須全尾的——有勞狀元郎將他身上的禁製解了,本官也好當堂審問一番。”
趙崢忙轉托青霞出手,把匪首朱方旦的身上的蛛絲去了。
等陳敬廷升堂問案的時候,他也主動避嫌沒有參與,而是帶著青霞匯同陶千戶,把那些邪教徒一個個解放出來,再用鐐銬拘束、毛巾塞嘴,以便陳敬廷能隨時提審。
也不知陳敬廷是怎麽審的,約莫半個時辰後,內衙大堂裏忽然就傳出朱方旦歇斯底裏的吼聲。
趙崢側耳聽了一陣子,聽淨是什麽‘這不可能’、‘我不相信’的言語,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陳敬廷差人請趙崢和陶千戶入內,就見那肥頭大耳的朱方旦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再不見先前的精明強幹的模樣。
隻見他披頭散發的歪坐在地上,身前擺著許多壇壇罐罐——基本都是李篤家地窖裏帶回來的器皿——手上還捧著一碗黑乎乎的物事,十根胖胖的指頭也黑的鍋底仿佛,一看就是中了劇毒的樣子。但朱方旦卻恍似毫無所覺,依舊盯著碗裏的東西喃喃自語:“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怎麽會沒有了?!這絕對不可能!”
不等趙崢上前見禮,陳敬廷便滿麵輕鬆的道:“果然和狀元郎預料的一樣,那陰極陽生的死氣確實是黑紅相間的模樣。”
這麽說,朱方旦手上捧著的那一碗,應該就是純正屍氣凝聚成的**。
趙崢這時候卻忽然產生了疑問,劉福臨已經在墓地潛伏了十餘年,難道就一直沒人發現真定府的屍氣有異?
還是說,這個變化是最近才發生的?
趙崢想了想去,還是覺得這事隻怕和通天河脫不開幹係,畢竟是來自異世界——還是神話世界的一方水土,遇到事情它不背鍋誰背鍋?
“狀元郎。”
陳知府這時又征詢道:“依你之見,這些教匪當如何處置?”
“自然是該碎屍萬段以儆效尤!”
趙崢毫不猶豫道:“若不令其神魂俱滅,如何對得起那些慘死在他們手中的無辜百姓,又怎能令真定父老心服?”
陳敬廷微微頷首,道:“本府也是這般考量的,既如此,等此案全部審理清楚,還請狀元郎與本府一起具名上奏此事,以期盡快將這些教匪明正典刑。”
這倒也不算特意分潤功勞,畢竟不管是朱方旦,還是城外那隻‘僵屍王’,都是趙崢和青霞——主要是青霞解決的,本地官府最多也就算是打下手。
所以趙崢略略推辭了幾句,便痛快的答應下來。
雖然案情‘一清二楚’,但其中還有許多細節需要審問清楚,而且那些實驗記錄,也需要詳細閱讀做出總結,所以陳敬廷又與趙崢約定好,等五日後再來同擬奏折。
從府衙裏出來。
揮別了一直送到大門外的陶千戶,趙崢與青霞便重又回了大柳樹胡同。
本以為耽擱了這麽久,胡同裏的人潮應該早已經散盡了,誰知才剛到轉過街口,就見胡同內外圍的水泄不通,竟比先前來避難的還要多了幾倍。
趙崢正在疑惑是怎麽一回事,就見嘩啦啦迎上來一大群人,也不知誰挑的頭,紛紛跪倒拜謝不已。
卻原來雖然西門暫時被官府封鎖,但還是有幾個好事之徒從東門繞到了城西墓地,然後就帶回了墓地裏駭人的情景。
後來又有不少人跟風去瞧,回來一個說的比一個邪乎——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城西趙氏的人在推波助瀾。
雖然那天上的異像許多人都看到了,但畢竟是遠遠的隔了一層,如今聽了那些人誇張的描述,眾人這才確信是逃過了一次大劫。
有去年的混沌怪對照,眾眾人對崢和青霞自是感恩戴德,自發聚過來能有上千人,各色謝禮也再一次淹沒了趙家小院。
麵對這般情景,趙崢原本揪著的心也徹底放了下來,他原本還擔心自己毀了墓地,又不曾說明是為了誅殺劉福臨,會引得一些人因此怨憤。
但現在看來,父老鄉親們還是通情達理的。
接下來,就隻需要全心全意準備祭祖的相關事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