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你既然早到了,怎麽也不言語一聲?”
趙崢回頭半真半假的埋怨著,卻見李定國的視線落在秦可卿身上,眼中紅光一閃而過。
“怎麽樣?”
猜到師兄剛才啟動了瞳術,趙崢有些忐忑的問:“她身上可有什麽不妥?”
“暫時還沒……”
李定國的頭搖到一半,猛地轉向了東南方,要還平淡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嚴肅無比。
“怎麽了?”
趙崢看他這副模樣,心下更是緊張的不行。
能讓天階強者如臨大敵,對方最起碼也該是同層次的存在。
“沒什麽,大概是海裏有什麽東西過境吧。”
好一會兒,李定國才又緩緩搖頭,重新恢複成雲淡風輕的模樣。
趙崢詫異道:“這種情況很常見嗎?”
李定國解釋道:“倒也不是太常見,畢竟這無邊汪洋比陸地還要遼闊,就算是海裏的天階比陸上的還多,等閑也未必能撞上。”
頓了頓,又道:“況我觀方才那東西,似乎並無什麽敵意,甚至有些怯懦,感應到我的存在後,立刻就選擇了退避逃遁。”
這時柳如是也道:“百多年前被鎮壓在宮中的那頭毒龍,就是從東海而來,足見海中不乏強者,或許真的就隻是路過而已。”
按照趙崢了解到的情況,那頭毒龍就是被‘老祖宗’封禁的,據說當時還未有修士出現,最多也就是有些天賦異稟的普通人,真不知他當時是如何做到的。
不過這並非追思先賢的好時候,趙崢很快收斂了心緒,對李定國道:“師兄,咱們怎麽進到官廟裏?”
官廟的口是衝著街上開的,而街上現在正有官軍在巡邏,故而趙崢有此一問。
李定國微微一笑,道:“就這麽進來。”
話音未落,趙崢就見眼前的景色一變,四人俱都進到了官廟之中。
因樂亭縣曆史上並沒有什麽太過出名的英雄人物,本地官廟供奉的是關聖帝君與嶽武穆。
無魔曆史上,關羽是在萬曆年間被朝廷封聖,並逐步蠶食了嶽王廟的香火。
但在本世界,關羽雖然因為三國演義被抬高了不少,老百姓卻還是更喜歡愛民如子、凍死不拆屋的嶽武穆——所以許多沒有本地英雄的州縣,幹脆選擇同時祭祀兩人,取忠義兩全之意。
李定國將眾人帶到廟內,便對柳如是道:“接下來就看柳先生的了。”
“不敢,一會兒還要有勞將軍從旁護法。”
柳如是微微一禮,然後玉手輕輕一翻,地麵上突然就冒出個三尺高、七尺見方的台子。
這台子又被欄杆分成內外兩層,內層用七根欄杆圍成了一個直徑兩尺半的圓圈,外層則被十二根欄杆包裹,每一根欄杆都隻有拇指粗細,上麵卻雕滿了極其繁雜的紋路圖案。
哪怕放在顯微鏡下去看,那些紋路圖案也找不出一絲瑕疵。
趙崢本來還有些奇怪,才隻兩三天功夫,柳如是怎麽就弄出了這樣精細的東西,就聽李定國讚道:“虞山先生好手藝,不愧是金石篆刻的宗師大家。”
原來是水太涼的東西,那就不奇怪了。不過……
想到前兩天柳如是才去見過錢謙益,趙崢心下就有些忐忑,心裏琢磨這東西到底是早就有了,還是前兩天剛得的——若是前者還好,若是後者,那兩人豈不是舊情複燃了?
除了這法台之外,還有不少東西需要布置,趁著柳如是在忙,李定國以進香的名義,將趙崢帶到兩尊神像前,一邊擺出虔誠禱告的模樣,一邊擠眉弄眼的問:“你跟這柳如是之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我瞧著可不像是簡單的朋友關係。”
“這個……”
趙崢見師兄並沒有刻意壓低嗓音,便猜到他大概使用了什麽禁音手段,於是擺出一個男人都懂的表情,訕笑道:“師兄既然都知道了,還有什麽好問的。”
“你小子!”
李定國伸手在他頭上狠狠薅了一把,笑罵道:“女修罕見,女儒修就更少見了,這柳如是差不多是其中修為最高的一個,堪可與紅娘子比擬,卻不想竟落到了你小子手上——特娘的,等回頭你可要跟我好生說道說道,到底是怎麽撬了錢受之的牆角!”
說到紅娘子時,他眼中不自覺閃過些黯然。
趙崢剛想回話,忽見大師兄又重新恢複了道貌岸然的模樣,心知他多半已經撤去了禁製,忙也裝做好奇去端詳那兩具神像。
其實也是真的好奇。
真定、保定、涿州、京城,他去過的官廟基本都是本地英雄,這還是頭回見到‘通用英雄’。
比起趙子龍來,關帝和嶽王的排場顯然要大上一些,關帝是左周倉、右關平,嶽王身旁則是張憲、牛皋。
從曆史戰績而言,嶽飛手下明顯占優。
“趙崢,過來幫忙。”
這時柳如是忽然揚聲招呼。
趙崢忙撇下神像和師兄,湊到柳如是身邊問:“先生有什麽吩咐?”
柳如是斜了他一眼,吩咐道:“左手給我。”
趙崢乖乖把左手奉上,柳如是在他中指上割了個口子,將血擠在一方硯台裏,又拉過秦可卿的右手如法炮製,然後用墨錠均勻研磨。
趙崢好奇道:“先生這是在做什麽,為什麽還要用到我的血?”
柳如是一邊研墨,一邊解釋道:“為免出現意外,我需要將秦家妹妹的神魂錨定在這官廟當中,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用她親近之人的血來做媒介——這方世界與她最親近的,不就是你麽?”
聽了這話,趙崢張嘴就要吐出‘秦鍾’二字,但轉念一想秦鍾雖然與她互稱姐弟,卻並沒有血緣關係,按照常理推斷,確實不如自己這個與她有肌膚之親的男人親近。
柳如是用兩人的血研好了墨,便用細毛筆沾了,在秦可卿的手臂、脖頸、臉頰上描畫起來。
秦可卿本來就很緊張,嗅到墨水裏的血腥氣,兩條腿更是止不住的打顫,最後還是趙崢伸手攙扶,她才成功登上了法台。
等秦可卿在正中間的內圈裏盤膝坐定,柳如是又取出十來杆花花綠綠的小旗子,分別插在內外圈的欄杆上——明明此時殿內一絲風都沒有,那些小旗插在欄杆上之後,卻都獵獵飄揚。
秦可卿心知是到了關鍵時刻,忍不住伸手拉住柳如是的衣角,輕聲喚道:“姐姐。”
“放心。”
柳如是反手拍拍她的手背,笑道:“我這次為了保證你的安全,可是下了血本,何況還有李將軍從旁護法,就算對方是真仙下凡,也斷然傷不到你!”
說著,繞至秦可卿身後,將最後一麵旗子插好。
然後她又從袖筒裏摸出一支畫軸,拿在手中猶豫半晌,最終還是沒有放在法台上,而是拋給了一旁的趙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