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崢應下狐狸精所請後。

劉燁便親自將他送到了府門外,眼見趙崢駐足轉身抬手,劉燁忙也拱手作別。

不想卻被趙崢扯住手腕道:“借一步說話。”

二人轉到一旁避風處,劉燁希冀道:“趙兄可是想到了什麽?”

“算是吧。”

趙崢也是糾結了好一陣子,才決定將劫火的事情捅出來的,一來他已經報了父仇了去宿怨,並不希望劉燁因這事受到影響;二來麽,那狐狸精也是有背景的,估計早晚能查到這條線索。

所以趙崢最終決定,將自己的猜測告知劉燁。

當然了,肯定不能說‘這東西是殺你爹爆出來的’,因此他掐頭去尾,將那劫火出自劉福臨身上的事情隱去,單從路遇山海教妖人說起。

當聽到趙崢依仗青木令,在陣中反客為主擊殺了地境高手,劉燁不由大吃一驚:“這等事,我先前怎麽從未聽過?”

擊殺山海教的地境高手,不管放在哪兒都是大功一件,是值得朝廷大說特首反複宣揚的事情,故此劉燁才覺得奇怪,為何自己從未聽過此事。

“那自然是有原因的。”

趙崢又將青木令的來曆解釋了一遍,最後道:“北司那邊兒擔心宣揚此事,會暴露出青木令在我手上,引來山海教妖人窺伺,故而特意便將此事壓了下去——若無此等功勞在身,我這僉事也未必能穩穩當當落地。”

劉燁聽完,不由暗暗羞慚。

兩人分別是本屆武舉的狀元傍晚,可入仕後境遇卻是天差地別,便是他再怎麽告誡自己不該妒忌,也還是會覺得不公平。

如今得知趙崢先前曾擊殺過一名山海教地境——哪怕是去了巧,憑著這份功績升任指揮僉事,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如此說來,自己先前埋怨朝廷處事不公,完全就成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過羞慚之餘,他又有些莫名其妙,這事和眼下的情況又有什麽幹係?

這時趙崢又道:“那些山海教妖人冒險封鎖官道,自然不是沒有緣由的——他們實是為了與人爭奪一件奇物。”

劉燁心知戲肉來了,忙問:“是什麽奇物?”

“劫火!”

趙崢道:“此物是傳聞中僧道修士被煙火氣侵襲,所要麵對的五行劫難之一!這劫火號稱無物不燃,一旦將所依附的燃盡,便又會消弭無蹤,我當時試了很多辦法,最終隻能冒險用驚濤槍將其挑起。

虧得那驚濤槍乃是曇陽真人所賜仙品,最終成功抗住了那劫火焚燒,我這才成功將其帶回了京城,送往北鎮撫司封禁。

先前董姨娘去宮裏尋找董千戶,當麵說起賢哥兒的夢境時,我就覺得似曾相識,方才又聽胡謙卑說起佛教的三火……”

說到這裏,他故意停住話頭。

劉燁脫口道:“難道說賢哥兒和姑姑,夢到的就是被驚濤槍挑起的劫火?!”

但旋即又疑惑道:“可那劫火怎麽會與我家扯上幹係?”

趙崢微微搖頭:“這我暫時也沒有什麽頭緒,或許……和山海教的妖人有關?”

先前聽說範文程拋妻棄子詐死藏身,加入了山海教的事跡之後,劉燁就覺得滿滿都是既視感,私下裏其實也曾猜疑過,父親當年禍水東引、棄城而逃後,會不會也加入了山海教?

如今被趙崢刻意引導,下意識就將這這些事情串聯到了一處。

甚至有些懷疑,那個被趙崢反殺的殷無極,其實就是改頭換麵後的劉福臨——而邪教徒死後,生前所修秘術反噬血親的案例,在大明朝可並不罕見!

劉燁想著想著,不由暗暗咬牙攥拳,這個拋妻棄子的懦夫,竟然到死還要連累家人。

這時趙崢又道:“這隻是我的猜測而已,具體如何,你不妨請胡前輩去鎮撫司查探一番,若是能查出什麽來自然最好,即便不能,至少也排除了一種可能。”

劉燁忙收斂了情緒,誠摯的拱手道:“多謝趙兄提點,我回去便與紅玉商量,看怎麽才能接觸到那朵劫火。”

趙崢故作無奈道:“本來我師兄要是在京城,我還能幫上些忙,偏他最近幾日不在……”

“趙兄能幫我們找出線索,就已經是幫了大忙了!”兩人客套幾句,趙崢忽又畫風一轉:“另外,我之所以沒有當著關姨和董姨娘說出此事,主要是擔心她們會多想——你也知道,咱們兩家實有宿怨,一旦遇到事情,難免草木皆兵、疑神見鬼。”

其實趙崢主要是擔心劉關氏和董氏,在得知那夢境與他有關後,會懷疑他是為了擺脫劉甯的糾纏,才借助那劫火暗中算計劉甯。

劉燁不明就裏,反而愈發自慚形穢。

心說明明是自家對不起趙家,偏趙兄還這般小心翼翼照顧母親和姨娘的感受,當真是虛懷若穀仁義無雙。

於是鄭重抱拳道:“趙兄放心,我定不會讓家母與董姨娘知曉這些。”

兩人這才就此別過。

且不提趙崢如何。

卻說劉燁回到後院,見劉賢正站在院子中央想事情,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擔心,紅玉肯定能想到辦法治好你。”

劉賢感激的拱手道:“多謝大哥。”

“一家人兩兄弟,說什麽謝。”

劉燁又在劉賢肩頭拍了拍,心道賢哥兒去了三毒,果然也不全是壞事,至少自己已經許久沒聽過他如此真誠的道謝了。

這時一個仆婦從裏麵出來傳話:“大爺、二爺,太太請你們進去說話。”

劉燁也沒多想,便拉著劉賢一起走了堂屋。

誰知前腳剛邁進去,就見關氏一巴掌狠狠抽在董姨娘臉上,口中啐道:“呸,不要臉賤婢,憑你也敢威脅我?還不給我跪下!”

董姨娘粉嫩的臉蛋被打的腫起老高,卻伸手去捂都不敢,眼裏噙著淚直挺挺的跪倒在關氏麵前。

這是怎麽了?

劉燁一時有些發懵,以前類似的情景倒是時有發生,可兩人不是已經‘和好’了嗎?怎麽突然又鬧這一出?!

“母親。”

他踏前兩步,正要開口勸阻,斜下裏卻被胡紅玉橫臂攔住。

那狐狸精妙目流轉,看看董姨娘,再看看劉賢,劉燁便知這其中另有蹊蹺,於是急忙收聲靜觀其變。

這時關氏得理不饒人,一邊叱罵不斷,一邊竟將繡鞋踩在了董氏頭上,強迫她五體投地。

董氏伏在地上,一邊討饒一邊啜泣,隻瞧的劉燁滿心不忍,偷眼看向身旁劉賢,卻見賢哥兒滿麵惶恐、戰戰兢兢,竟是嚇的也要飆出淚來。

這時胡紅玉忽然揚聲道:“就到這裏吧。”

劉關氏立刻抬起腳來,董氏也順勢起身,一邊抹去眼角的淚痕,一邊希冀的看向胡紅玉。

胡紅玉卻搖頭道:“看起來這法子似乎不成,又或許是刺激的還不夠。”

劉燁忙問:“什麽法子,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貪嗔癡三毒當中,最容易激發的就是嗔——尤其是對少年人來說。”胡紅玉解釋道:“所以我提議,嚐試用他平時最憤怒的事情來刺激一下,隻是現在看來,或許是我想的太簡單了。”

原來兩人是在演戲給劉賢看。

可惜看劉賢方才反應,有惶恐不安、有疑惑不解、有求助期盼,卻唯獨沒有一絲絲憤怒的情緒。

董姨娘見胡紅玉似是要放棄這個辦法,下意識張了張嘴,她本來想要說:不是也有可能是刺激的不夠嗎?

但轉念想到了什麽,又默默的閉上了嘴,聽憑劉燁和胡紅玉將劉賢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