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眾人迎到外麵見了賈元春,賈政、賈赦等人都是天塌了仿佛,王夫人更是急的直掉眼淚。
上去抓住女兒的手,顫聲道:“你、你、你……”
你了三聲,卻竟說不出下文來。
賈元春的氣色倒是比想象中要好,反過來拍著母親的手背寬慰道:“母親莫急,有什麽咱們進去再說。”
“對對對,進去說、進去再說!”
王夫人依舊哽咽難言,好在老太太還算鎮定,主動招呼著孫女回了榮禧堂。
進到廳內,賈元春先給老太太跪下見禮,唬的老太太連道使不得,叫王熙鳳、李紈上前攙扶。
賈元春起身後看看左右,目光鎖定在薛姨媽和寶釵身上,先對薛姨媽道:“可是姨媽當麵?”
薛姨媽與她也有十來年未見,故而才有此問。
王夫人忙抹著淚,將薛姨媽和寶釵引薦給她。
賈元春詢問這話,隻是為了確認在場的沒有外人,因此得知是姨媽和表妹,也便沒有再多說什麽。
這時王夫人也緩過些來,忙拉著女兒問出了大家都在關注的問題:“我的兒,你怎麽、怎麽突然、突然就……”
“是我主動要求的。”
賈元春淡然道:“好叫家裏知道,皇上本就在病中,如今又受了驚嚇不能理事,於是便將皇位傳給了太子。”
“那你、那你……這不是糊塗了嗎?!”
王夫人大為迷惑,太子繼位,女兒這個側妃正該水漲船高,怎麽自己主動要求出宮回娘家?
“母親,時代變了。”
賈元春歎道:“那金甲天將闖入宮中時,我正好跟著太子……如今是皇上了,我正好跟著皇上在宮中侍疾,親眼目睹那金甲天將稱太上皇為偽帝,這分明是不承認咱們大漢的皇帝,就算太子如今繼位,又能有什麽改變?”
說著,她又搖頭苦笑:“況且這個節骨眼上,太……皇上便是不將我趕出宮,恐怕也不會將我這罪人之後封為妃嬪。”
聽了她這番話,賈家眾人也才如夢初醒。
是啊,連皇帝人家都不認,就算做了皇貴妃又能如何?
可明白歸明白,卻不代表他們能接受。
賈元春實是榮國府最大的指望,大家等著盼著就希望她能進位皇妃,然後再誕下一名皇子呢,結果這臨門一腳的時候……
眼見榮禧堂內陷入一片死寂,賈元春振聲道:“其實在我看來,咱們的指望不在宮裏,恰恰就在家中!”
聽了這話,眾人不由得麵麵相覷,然後王夫人便試探著問:“你說的可是寶玉?”
“咦?!”
賈元春聞言十分驚喜,她原本擔心家中沒人能參悟出這一點,所以才毅然決然的借著新皇登基的機會,主動要求出奔回娘家。
如今見家中竟似早有準備,她不由歡喜的攥住母親的手臂,激動道:“母親,家中莫非已有準備?!卻不知都是什麽章程?!”
“這……”
王夫人尷尬的一笑,旋即拉過薛寶釵道:“實是你這妹妹剛想到的,我們也還沒定下什麽章程。”
聽母親將薛寶釵方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賈元春又是驚喜又是遺憾,驚喜的自然是這個表妹如此聰慧,遺憾的卻是賈家的男丁竟然沒有一個想到這上麵。
於是她拉著薛寶釵狠誇了幾句,又期待的問:“卻不知依著妹妹,咱們該如何鋪墊?”
薛寶釵倒也不怯場,謙辭道:“小妹豈敢在姐姐麵前班門弄斧,姐姐應該早就胸有成竹了,小妹聽姐姐吩咐就是。”“妹妹何須過謙,你……”
“好了、好了!”
聽兩人還要推讓,賈赦不耐煩的催促道:“到底如何,你們趕緊說就是了,千萬別誤了大事!”
若換在以前,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對太子側妃如此,但現在元春不是已經出奔了嗎?
但賈赦卻忘了,若是寶玉能獲得朱明認可,二房依舊是能壓大房一頭。
賈元春斜了伯父一眼,又滿懷期待的看向寶釵。
寶釵見狀,也隻得道:“要說最合適的人選,自然便是秦家姐姐——雖然她……但好歹也算有些香火情,若是將當初的婚書原樣送回,再向秦家好生求告,或許就能托請秦家姐姐出麵。”
“果然是英雄所見略同!”
賈元春撫掌道:“我聽說那秦家妹妹也成了仙人,更是那金甲天將的外室,她若肯出麵,事情就多了幾分把握——依我看事不宜遲,最好今日便登門造訪。”
說著,她轉頭看向了賈珍和尤氏。
賈珍忙道:“婚書好說,我這就叫你嫂子取來!”
雖然賈蓉、賈薔生死不知,叫他心底對秦家頗為怨恨,但如今形勢比人強,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也便顧不得什麽恩怨了。
尤氏自然也不敢怠慢,出去將收藏婚書的地方告訴大丫鬟銀蝶,叫她快馬加鞭去將婚書取來。
等重新折回大廳裏,卻聽裏麵正在商量該派什麽人去秦家祈求援手。
她正要悄默聲退到賈珍身後,就見賈元春抬手一指:“珍大嫂和珍大哥肯定是要去的,秦家到底是虧欠了咱們,到時候你們親手將婚書退還,再將身段放低,這事兒也就成了一半!”
賈珍不敢拒絕,隻能苦著臉咬牙應了。
尤氏則隻是默默點頭,反正賈蓉、賈薔又不是她的骨血,身為續弦後母她完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
然後賈元春又點了賈赦的將,表示賈赦是榮國府身份最尊之人,理當代表榮國府出麵。
賈赦對此倒是頗為自得,還刻意橫了弟弟一眼。
王夫人則是趁機道:“寶釵,若是秦家鬆了口,是不是、是不是就用不著你弟弟了?”
“母親。”
賈元春無奈道:“咱們必須得體現出自己的價值,否則就算僥幸過了這道坎,日後怕也難保富貴——寶玉是最合適的人選,若是可以的話,我甚至希望寶玉能拜那位金甲天將為師,如此,咱們榮寧二府才能長久安定!”
王夫人這才不說話了。
賈元春又拉著她的手道:“這回的關鍵是在秦家妹妹身上,到時候成年男子不好近前,還需有人從旁提點寶玉——所以我想先跟去瞧瞧,摸一摸秦家的底細,屆時也好有的放矢。”
正洋洋得意的賈赦聽了這話,眼珠一轉,先打量了一下邢氏,然後轉到了王熙鳳身上,不容置疑的道:“鳳丫頭也跟去,她前年曾陪著珍哥兒媳婦去過秦家,況又是掌著家裏府庫,有什麽東西能當禮物她最清楚不過。”
他難得在眾人麵前壓了賈政一頭,又怎肯讓二房的女子專美於前?
雖然這兒媳婦一貫將胳膊肘往外拐,但無奈邢氏實在不堪用,也隻能指望王熙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