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話匣子，一旦打開，就索性不吐不快。
小七年紀輕，嗓音帶著泉水般的清澈，坎坷的經曆又讓少年音添了一絲沉靜。
“如果我是無用之人，你憑什麽對我好？人在世上，活的就是一個價值。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無緣無故的壞。”
就跟那個人救他，是一樣的。
戚飛燕聽著小七的話，總覺得坐在自己麵前的不像一個十歲的少年。
過於早熟，也過於清醒了。
“那麽，你為什麽會救小二和小三？”
小七眸中閃過一些不易被捕捉到的東西，“我救他們，是需要在這冰冷的世間找到一絲溫情，找到人陪伴。”
他唇角漫起一絲嘲諷的笑，“不然，我就是一隻孤魂野鬼。”
戚飛燕心像是被針紮了下，麻酥酥地疼。
*
黑甲衛和諜影帶著人將芙蓉苑圍了起來。
戚飛燕帶著小七下了馬車，薛肅等人也急匆匆地趕了過來，“飛燕……”
“人就在裏頭。”
戚飛燕對黑甲衛吩咐道：“守著這裏，別讓任何人進來。明王的人如果來搶人，不用多話，直接砍。出了事我負責。”
“是！”
芙蓉苑此刻亂成了一團。
苑主一看來人帶著刀渾身殺氣便知道大事不妙，想讓人趕緊送信出去，沒想到芙蓉苑被圍得水泄不通。
信還沒等送出去，就被人拎著脖子帶到了一個人麵前。
苑主一抬頭，竟是個女人！
“你，你是誰？你們是什麽人？”
苑主吊著嗓子喊，“知道這是哪嗎？知道我背後的人是誰嗎？”
戚飛燕反問他，“知道明王嗎？”
一句話，讓苑主立馬閉嘴，變了臉色，“你們是明王的人？”
“是。”
戚飛燕麵不改色心不跳：“來接那個小丫頭，人在哪。”
苑主滿臉警惕，“有明王殿下的口信嗎？”
“沒有，不過有明王殿下的手令。”
戚飛燕朝機諜示意了一下。
機諜掏出一枚玉佩，上麵赫然刻著一個“明”字，右下角還寫著一個“琅”字。
苑主自然知道明王殿下的名諱，心悸之餘剛要再仔細端詳一番，令牌便收了回去。
他瞧戚飛燕滿身的氣勢，滿臉的冷然，確實很像明王殿下身邊的人。
“人被關在柴房，請隨我來。”
苑主堆著笑帶戚飛燕一行人往後院的方向走，還試探地問：“人剛送來，怎麽又要提走？”
戚飛燕冷冷：“給殿下辦事，不該問的別問。”
“是是是……”
柴房上了一道又一道的鎖，隻有一扇小窗，小窗還用木板釘死了，防備得很。
戚飛燕看了一眼窗戶的方向。
小七潛進來，就是從這裏看到的薛綰綰，這兩隻小崽子倒都挺沉得住氣的。
現在的小孩子，可真不得了。
門一打開，戚飛燕就見一個穿著粗布衣服，頂著雞窩頭的女孩子正盤腿坐在地上薅著草席子編草帽。
“……”這種事，戚飛燕在冷宮裏待著無聊的時候也幹過。
女孩聽見開門聲，一扭頭，露出一雙大大的眼睛。
這雙眼睛……要如何形容呢？
瞳仁是幽藍色的，仿佛有一股氣從那雙眼睛往外冒，說不清是靈氣還是邪氣，當真是妖氣十足。
一股大力從旁側穿來，把戚飛燕擠到了一旁。
薛肅站在門口，老淚縱橫，“綰綰——”
這一聲喊的，驚天地，泣鬼神！
當爹的激動無比，當女兒的卻無比淡定，似乎早知道他們會來似的，隻笑了下。
“爹，等我一下，我編完這頂帽子。”
“……”眾人聽著都傻了眼。
這都什麽時候了，急著逃命呢，居然還有閑心編帽子？
“編編編。”薛肅半點脾氣都沒有，狗腿兒地跑進去，“乖女兒你慢慢編，爹陪著你一起。”
“……”到底誰是爹，誰是女兒啊？
諜影等人傻眼的同時，苑主也傻了眼，他這會兒終於瞧出幾分不對了，眯眸看向戚飛燕。
“你們真的是明王殿下的人嗎？”
“是啊。”戚飛燕微微一笑，“他的仇人。”
“……”苑主眼睛剛瞪大一瞬，就被戚飛燕一記手刀劈暈過去，倒在了地上。
小七退後一步，他覺得脖子疼。
蕭琅的人不知什麽時候就會來，不能在這逗留太久。
戚飛燕看向當真陪著女兒坐下的薛肅，道：“東西拿上，出去再編。是你帶她走，還是我帶她走？”
“我來我來……”
薛肅站起身，正準備勸勸女兒，戚飛燕和薛綰綰就同時喊了聲“小心”，一道紫色身影破窗而入，煙霧四起。
“是毒煙，退後！”
戚飛燕喊著退後，身體卻衝上前去，一把握住了薛綰綰的手腕，也對上了一張死人般麻木不仁的麵孔。
麵孔說話，聲音霧沉沉的，“跟我搶人？”
戚飛燕絲毫不讓，“就搶了，怎麽著吧。”
那人冷冷一笑，揮手一揚。
戚飛燕也同時拔出燕尾刺，對著那張假臉一劃，耳邊是薛肅的驚喊，“掌門，你饒她一命吧！”
混亂之際，隻聽見冷冷一哼，紫色身影從人群中飛了出去。
戚飛燕死一般的握著薛綰綰的手腕，剛要提步追去，隻覺得鼻子一癢，下一刻血從口鼻中“噗”地噴了出來。
血噴泉似的。
戚飛燕朝著薛綰綰倒下去的時候，薛綰綰大喊了一聲，“我爹沒啦！”
“……”倒下去的那一刻，戚飛燕還想翻個白眼。
她上輩子是造了什麽孽，遇到這父女倆。
*
武家鏢局。
戚飛燕中毒，昏迷不醒，黑甲衛和諜影們都急瘋了。
玄翁和雪翁在房間裏給戚飛燕施針，本來挺安靜的房間，偏有個小姑娘嘰嘰喳喳的。
“她中的毒煙叫做水煙蘿，由十三種毒草製成的，中毒者口鼻會不停地往外噴血，要是不及時止住，便會失血過多而死。”
小七聞言臉都白了，一把握住她的胳膊，“你知道這種毒叫什麽，那解藥呢？你有沒有解藥？”
薛綰綰擰眉，“你力氣好大，弄疼我了。”
小七撤手，臉卻繃得緊緊。
薛綰綰對上他黑沉沉的眼睛，歪了歪頭，“我隻會製毒，還沒學會怎麽解毒。”
見小七臉一白，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不用擔心，這兩個人不是還忙活著呢，他們實在不行就我上。”
“我再給她下一次火燒雲，以毒攻毒，說不定人就好了。”
薛綰綰一臉認真，小七的臉黑了又黑。
玄翁和雪翁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裏的髒話：上梁不正下梁歪，鬼門從上到下，都有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