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終於尋了回來,這對滿朝文武而言都是一件大事。
今日早朝眾人到得格外早,也格外齊,都在三五一群地小聲談論著“七皇子”。
“真找回來了?失蹤了這麽多年,怎麽就能斷定找回來的這個一定是七皇子呢?”
“我聽說是長公主殿下派人在江南找回來的,長公主的眼光,總不會錯吧。”
“七皇子小時候就和聖上長得極像,這麽多年過去,模樣肯定會有變化,但多少還是能看出來吧。”
“一會兒可得好好瞧瞧……”
諸位朝臣心裏也是忐忑得很,既擔心真假,又擔心找回來的七皇子萬一跟三皇子那樣,缺了一塊,那可怎麽辦?
畢竟流落民間多年,肯定什麽苦都吃過了。
民間出身的皇子,哪怕血脈再尊貴,生長環境也不一樣,又哪裏能和宮裏長大的皇子們比?
眾皇子們今日也都來齊了。
昨夜收到宮裏傳出的消息,幾個人驚得一整夜都沒有睡著,就等著早朝來見見這位消失了多年的小七弟。
他們對七弟的印象還停留在他被擄走那會兒,三歲的小孩兒,胖嘟嘟,粉白粉白,一身的奶味,那時候他們都很喜歡親他抱他。
當初他被歹人擄走,他們也很心疼這個小弟,總盼著能把他找回來就好了。
隻是這麽多年過去,境遇一變,心境自然也變了。
如今眾人的心情都添上了幾分複雜。
生在帝王家,便是兄弟情也變得不那麽純粹。
“呦,江大人來了。”
江尹一到,就被大臣們圍了上來,差點把同他一起來的藺遠臣給擠出去。
“江大人,聽說七皇子被荀公收養,名義上還是你的弟子呢。”
大臣們互相交換著眼色,想從江尹這兒獲取一些關於七皇子的信息,“你們私下是不是見過,七皇子長什麽樣啊?跟我們說說。”
“就是,說說吧江大人。”
眾人七嘴八舌,江尹隻淡淡一句,“沒見過,不清楚。”
“啊?這……”
眾人麵麵相覷,江尹道:“長什麽模樣,一會兒不就見到了嗎。”
他從人群中走了出去,一副事不關己漠不關心的模樣。
議論聲還在繼續,魏總管吊著嗓子,“聖上駕到——七皇子到——”
百官們紛紛整理官帽,邁著小碎步歸位,俯身叩拜行禮。
令眾人萬萬沒想到的是,皇上竟會直接帶著七皇子出來,還牽著他的手,滿臉慈父的微笑。
皇子們看到這一幕,先是眼熱,再是震驚——小七!
真是小七!
十多年過去,明明已經物是人非,可是麵前這個俊朗不凡的少年,分明還帶著小時候的樣子。
隻是早已在命運的洗禮中褪去了一身的奶味。
百官們也愕住了。
看到七皇子的那一刻,他們倏然明白為何皇上會認定這就是他在外失蹤多年的幺兒,因為實在是太像了!
那眉眼,骨相,如出一轍,一看就是親生的。
七皇子不僅像皇上,還像端榮皇後。
薑相忽然泣了一聲,新帝好奇,問他為何哭泣。
他跪倒在地,說:“聖上恕臣殿前失儀,臣看到七皇子,便想起了端榮皇後!”
一句話,說的朝堂上又有幾人哭出了聲,都是曾受過端榮皇後福澤恩惠的。
新帝握著小七的手腕,眸中也噙著點點淚光。
江晏卻有些走神。
方才幾乎是一上來,他就本能地去找尋哥哥的身影。
江尹年輕俊朗,在一眾老臣裏宛如鶴立雞群,格外顯眼,他一眼就看到了。
隻是嘴角剛要翹起,就被哥哥一個眼神給定住了。
笑容立馬收了回去,身姿都下意識挺拔了些。
藺遠臣站在不遠處,將這一幕看得十分真切,在心裏跟著他們緊張:這哥倆,真是要命。
新帝毫不掩飾對七皇子的喜愛與心疼,加上前線戰事的勝利,可謂是雙喜臨門,內憂外患全部解除,下令普天同慶。
沒過幾日,新帝從翰林院給七皇子請了一位師傅,一炷香的功夫,師傅便來請辭。
“聖上,臣才疏學淺,恐怕無法勝任七皇子的師傅。”
新帝一愣,“你一個當朝狀元,還教不了一個孩子?是不是七皇子頑劣,不受你的管教?”
“非也!恰恰相反,七皇子天資聰穎,學識淵博,文韜武略都有涉獵。”
狀元爺道:“的確是臣不堪重任,還請聖上另請高明吧。”
新帝被“學識淵博”和“文韜武略”八字驚到了。
有荀公開蒙,學問的確差不到哪去,但孩子小小年紀,哪裏就當得起這八個字?
新帝不信,覺得這定是誇大其詞了,便又請了幾位大學士,不曾想還是這個結果,一個個都來請辭,最後一個甚至掛著滿頭的汗。
“你虛什麽?”新帝納悶,“七皇子再聰明,也不至於嚇到你。”
大學士擦著頭上的汗,“不瞞聖上,七皇子沒有嚇到臣,卻是問倒臣了。”
新帝更納悶了,“他問了你什麽?”
“七皇子問臣,可知百姓們現在吃的是什麽米糧,莊稼地裏一年能產多少糧食,能換多少銀兩?還問做工的匠人月銀有多少,能養活幾口人……”
新帝聽著這些問題,不禁瞠目。
他不由想起以前兒子們在禦書房念書時,閑聊時問的問題全都是風花雪月,要麽就是如何籠絡官員,哪裏有關心民生的?
大學士道:“七皇子還問臣,讀書是為了什麽?”
新帝一抬眼皮。
“臣如實回答,讀書人讀書自然是為了科舉入仕。做了官,便可為家族光耀門楣,為百姓謀福祉。做書生,也可以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大學士:“七皇子問臣,那麽師傅,我身為皇子,讀書又是為了什麽?”
新帝眸中閃過一絲笑意,這一連串的問題,難怪能將師傅問得滿頭大汗。
“臣愣住,七皇子便自己答道,曾有人告訴我,讀書是為了明理,隻有腦袋清楚了,做事才會清楚。無論是百姓,還是皇子,都是一樣的。”
大學士一笑,“七皇子說,人需各司其職,在什麽位子便做好什麽事情,人人若都能如此,天下自然便可太平。”
聽完,新帝也哈哈大笑起來。
這話說的孩子氣,卻又有一股錚錚向榮的少年英氣。
最後一位站在七皇子麵前的師傅,是被新帝磨了三回才好不容易請來的江尹。
“既然是荀公為你收的徒弟,還是由你親自來教吧。”
屏退左右,書房隻剩下他們二人。
江尹淡淡:“殿下有什麽問題想問臣?”
江晏見到江尹笑得嘴都合不攏,不管不顧地撲過去抱住了江尹,輕聲撒嬌。
“我隻有一個問題——哥哥想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