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說什麽?”
戚嫣然想了一萬種可能,蕭琅知道她懷有身孕後會作何反應,唯獨沒有想到這一種。
他竟然,要她把這個孩子給拿掉?!
蕭琅握著戚嫣然的手,“我也不忍心,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比誰都要心疼。隻是,這個孩子來的不是時候。”
他眸子一瞬變得堅定,心也冷硬下來。
“為了我們的將來考慮,隻能犧牲掉它。”
蕭琅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父皇不會讓你大著肚子嫁給我,如果孩子不拿掉,我連你都保不住。”
戚嫣然像是被人抽走了渾身的力氣,癱軟在地。
她目光呆滯,癡癡地問:“是誰將我懷有身孕的事傳揚出去的……一定是有人故意害我,不然怎可能忽然之間人盡皆知?”
蕭琅道:“我讓人查過了,是戚飛燕幹的。”
戚嫣然驀地抬頭。
“是戚飛燕!”
*
晚間疾風驟起,大雨滂沱。
“你說什麽?”
戚飛燕正在書房默著戚家雲諜中的戰略布防圖,聽安排在戚府的探子來報信:
太醫進入戚府,給戚嫣然下了一記紅花藥。
“戚嫣然瘋了,她要把孩子打掉?”
探子道:“目前來看,已經這麽做了……”
戚飛燕披上雨衣戴上鬥笠,衝進了雨裏。
戚嫣然躺在**,手腳都被綢帶捆在床腳,嘴裏咬著一塊布團,防止尖叫出聲。
藥效一起,她疼得冷汗淋淋,額角青筋暴起,雙手緊緊抓著床單,指甲全斷了,眼珠子都快要爆出來。
此時此刻,她恨透了戚飛燕。
殺子之仇,她定要讓戚飛燕血債血償!
蘇氏在一旁泣不成聲,既心疼女兒,又心疼女兒肚子裏還沒成形的孩子。
真是造孽啊!
原以為這孩子能助他們飛黃騰達,沒想到還沒來得及高興,肚子裏的肉便化成了一灘血水。
“噔!”
房門被踹開,蘇氏驚得一顫,看到了被雨絲打濕的戚飛燕的臉。
一看到戚飛燕,她就氣憤地衝了上去,“戚飛燕你還敢來!要不是你將消息傳出去,這孩子怎麽可能會留不下?”
戚飛燕握住蘇氏發瘋揮來的手腕,“你搞清楚,容不下這孩子的不是我,是蕭琅。”
戚嫣然臉色慘白地躺在血泊中,她吐掉口中的布團,虛弱地看向戚飛燕,眸中皆是恨意。
“你滿意了吧?這個孩子,是你殺掉的。”
戚飛燕踏過門檻,一步一步地走進來。
她之所以走這一趟,是因為自己都有些恍惚,以為是自己的記憶出現了混亂。
她明明記得戚嫣然把這個孩子順利生下來了,生的還是個女孩,甚至那個孩子的臉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是重來一世,這個孩子居然被打掉了?
不是她的記憶出現了混亂,而是因為她重新活了過來,改變了曾經的世界,一切都因為她的不同選擇出現了不同的局麵。
那麽是不是說明,任何事情都可以發生改變?
包括戚家軍的命運,哥哥的命運,她的命運……
“不是我。”
戚飛燕搖了搖頭,看著戚嫣然,“是你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
“戚嫣然,你簡直喪心病狂。”
“不——”
戚嫣然像是被踩到了痛腳,明明肚子像是被一柄利刃給劃開,明明痛得渾身發抖,卻還是聲嘶力竭地支起身子衝戚飛燕喊道:
“是你害了我,害了我的孩子!如果不是你把我懷有身孕的消息傳出去,這個孩子怎麽可能會成為眾矢之的?皇家又怎麽可能容不下它?”
戚飛燕冷冷道:“把你肚子搞大的是蕭琅,不是我。你一心想嫁給他,他那麽愛你,得知你懷有身孕,為何不早點把你娶進門?”
“娶你,比殺你的孩子更難嗎?”
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盆涼水,戚嫣然眼睫顫了顫,無力地躺了回去。
她咬牙切齒,“你少得意!三皇子就算沒那麽愛我,他也不愛你!”
戚飛燕哂笑一聲,“我要他的愛做什麽?”
她看著戚嫣然,並無多少憐憫,“你什麽都知道,你知道比起愛你和你肚子裏的孩子,蕭琅更加在乎自己的權勢和將來,可你還是願意為了他傷害你自己,因為對你來說,你肚子裏的孩子也遠遠沒有你的將來重要。戚嫣然,你和蕭琅是同一類人,你們都將權勢和地位看得高於一切,既然如此,那就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你怨不得我。”
說完這些,戚飛燕轉身離去。
戚嫣然在戚飛燕身後嘶吼,“戚飛燕,我與你勢不兩立,不死不休!”
這一下,已然徹底撕破臉。
戚飛燕眺望著天際飄下來的雨幕,冷寒一笑:“很好,早該這樣。我已準備的太久。”
*
回到侍郎府,便看到廊下坐在輪椅上的江尹。
雪狐臥在他的腳邊,困得直打哈欠。
“哥哥,我把你吵醒了?”
戚飛燕走上前去,將雨衣解下來,又脫下自己的氅衣給江尹披上,在他身側蹲了下來,“是不是腿疼得睡不著?”
一到刮風下雨,哥哥的腿疾就會發作。
“還好。”江尹搖了搖頭,看著她,“你去看戚嫣然了?”
知道什麽都瞞不過哥哥。
戚飛燕點了點頭,“她喝下了坐胎藥,疼得跟鬼一樣。”
江尹端詳著她的臉色,“你心疼?還是愧疚?”
“都沒有。”
戚飛燕仰起頭來,無聲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摸了摸雪狐,“隻是有種,物傷其類的悲哀。”
“她和你不是一類。”
江尹對戚飛燕道:“每個人為了自己的前程和利益,總會犧牲掉一些東西,有的人越往上走,拋下的越多。底線、道德,都不算什麽。但對有的人來說,人生在世,很多東西比前程和利益更要緊。有些人把情視為第一,有些人把利益視為第一,本質上就是不一樣的。”
他徐徐道來,“犧牲掉這個孩子,保全自己的前程,這是蕭琅和戚嫣然共同的選擇,和你無關。你不必為此而自責。”
“我沒有自責。”
戚飛燕微微搖頭,她望著雨幕,目光沉穩而堅定,“哥,我比任何時候都清楚,我走的每一步是為了什麽。”
她伸手接過冰涼的雨絲,轉頭看著江尹,瑩然一笑。
“我不會為了別人的心狠手辣而懲罰自己。我也不是以前的戚飛燕了,我重情重義,也同樣睚眥必報。”
以前對她來說情義大過天,可現在前程和利益對她而言,同樣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