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容幾乎就要沉在丁希“設置好的”悲傷思念家裏的意境裏了,突然覺得哪裏不大對勁。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她沉了眸,問道。
“沒…,沒有。”
丁希低著頭,滿臉的慌亂,道:“我隻是不想見你受到傷害。”
“傷害倒是不介意。”淩雲容苦笑著,“現在哪裏是我想抽身就能走了的?”
“為什麽不能?”
丁希很是詫異,明明該做的事也做了,他相信若是現在淩姐姐要走根本沒人攔得住,不管是楊光耀還是別的什麽人。
丁希一問,淩雲容的苦笑凝在了臉上:是啊,為什麽不是想走就能走了的呢?
她在擔心什麽?放不下什麽?
見淩雲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丁希也不好多問,他耷拉著腦袋,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胖子廚師是在這個時候冒出來的,他做好了飯端了過來,放在二人眼前的石桌上道了句“趁熱吃”轉身便走。
不是他不願意多停留些什麽,從前在福祿閣的時候,他多少也聽人說過南苑,聽得多了便帶了一些神秘的色彩,加上前兩次李公子盯著他熬的湯也都是送來了南苑,這份好奇便能濃了。
可這會兒,一下子來了南苑,這兩日他又覺得這裏的氛圍很是壓抑。主人淩姑娘陰晴不定,連飯量也陰晴不定。
“你等等。”
這次淩雲容喚住了他。
“你叫什麽?”她並沒有動筷子,問道。
胖子廚師見她終於搭理了自己,老大的人了突然就有些害羞了,頗為不好意思摸著後腦勺,道:“我是粗人,爹娘也沒給起什麽有文化的名字,來了卜扶城這些年別人一直都叫我胖子。”
“胖子?”淩雲容的語氣變得有些鬆緩,打量了他一眼:倒真的是心寬體胖。
“李公子派你來這裏,可有說什麽?”
前三個字說出口的時候,淩雲容盡量克製著自己的心底的那種波動。
“哦。”胖子廚師自來熟,走向了淩雲容,從石桌子上的湯罐子裏給她舀著湯,道:“李公子可囑咐了我好幾遍呢,說淩姑娘身子虛,一切都得按最進補的來,最好是按著照顧孕婦來。還叮囑說淩姑娘有時心情會不大好,所以讓我不要聒噪,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不要多嘴。還有說我的工錢他會結給我,讓我不要收南苑的錢……”
他劈裏啪啦的說了一堆,淩雲容已經埋頭喝完了一大碗湯。
胖子廚師見狀,便判斷出來她今日應該是想吃東西的,所以又低著頭舀湯,臉上是藏也藏不住的欣喜。
自己做的東西,誰不希望別人能多吃一些?
“丁小公子也吃啊。”他又戳了戳丁希,道。
丁希也拿起了筷子,扒拉著。可信心裏藏著事兒,吃再美味的東西都如同嚼蠟。
胖子廚師想要再乘第三碗湯的時候,被淩雲容製止住了。
她起身,雙手盡量交叉在腹前擋住隆起,對著胖子說道:“你也坐下吃一些吧。”
而後轉身便進了屋子裏。
“哎。”胖子答應的很爽快,絲毫沒有被壓抑的氛圍所影響。
淩雲容躺在**壓根兒睡不著,悶啊悶的。
丁希坐在亭子裏抓飛蟲。
這幾日天氣越來越熱了,柳大夫的藥廬裏地方小又時常要熬藥,每天都熱的大汗淋漓的。
今日好不容易的得了空,先前總是聽月柔在耳邊念叨南苑怎麽涼快怎麽愜意的。便帶了幾包藥借著避暑的名號來了。
其實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前兩日欺騙了淩雲容心裏有愧疚?
她除了胎象有些不穩固,又因為懷孕初期因未好好照料有些虛之外,沒什麽大礙。
聽到柳大夫來了,淩雲容才推開了門出來。
“還請柳大夫幫我多準備幾幅藥。”
丁希眼裏霎時有了光芒:這是答應了要與他一起走了?
是的。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淩雲容很累,所以她需要好好的休息放鬆一下。
她將打算暫時離開幾日的消息告訴了柳大夫,柳大夫撚了撚被月柔強製著剪短了一些的山羊胡,虛虛地道:“也不是不可以。”
“那便好。”
說走就走,淩雲容著丁希去了趟楊家,以自己想去散散心的由頭告訴了楊光耀。
正巧的是,丁希到了的時候楊光耀正想將淩雲容送走呢,最好是送的遠遠的,再也不回來的那種。
隻不過在丁希麵前,他多少還是克製了一些的。隻是表現的答應的很爽快,而後給的一些盤纏什麽的很充足之類的。
當日,午時的毒太陽的照射弱了一些,一輛馬車緩緩行出了卜扶城。柳大夫不放心淩雲容一個人去出去,便讓月柔也跟著去了。
至於胖子廚師,淩雲容借口說想吃城北的蜂蜜著他去買了,又交代了些他別的事做,待到他返回的時候,他們應該已經離卜扶城很遠了。
城門口的茶店。
二樓,和當初城外李家宅子遭遇襲擊時淩雲容坐著等李卓正回來的相同的位置上,坐著兩個人:楊曉峰和藍城主。
他們目送著那馬車漸行漸遠。
楊曉峰心底各種情緒彼此交融著蔓延開來,連他自己也不分清自己此時到底是悲傷還是歡喜。
藍城主則簡單多了,那漸漸遠去的馬車就像一個“掠奪者”,奪走了自己的什麽寶貝一般。他的表情不自覺的便變得悲傷了起來。
不對。
什麽寶貝?什麽悲傷?
那是楊曉峰的人,他在這兒多愁善感個什麽勁兒?
“接下來,就該我登場了。”藍城主站了起來,撫了撫自己略微有些皺的衣服,白了楊曉峰一眼道:“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他這次幫忙,可純屬是出於兄弟之間的情誼,連自己後半輩子的仕途都給賭了進去,而關於楊曉峰說的那些是什麽所謂的鋪子,嗬,還是他自己留著當媳婦本兒吧、
也算是留一條後路,免得將來有一天他在空煙城丟了官兒來投奔他的時候隻能委屈巴巴的寄人籬下在楊家看人眼色。
“嗯。”
楊曉峰也站了起來,棋盤擺的時間越久,越是容易發生變故,他和楊榮默之間的這一場較量,該有結果了!
這一廂,胖子廚師按著淩雲容的吩咐去置辦東西,幾乎是把整個卜扶城給轉了個遍,待他回到南苑的時候天已經擦黑了。
然而屋子裏竟然沒有掌一盞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