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9.379姨娘叛變

郝連城依舊坐在一旁,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無論是虞挽歌,還是陳碧雪,亦或者是肖湘羽,他們四個人的人生都曾緊緊的拴在一起,一直到今天,他們每一個人的悲慘結局似乎都少不了他那位好父皇的手筆。

不可否認,他在其中確實扮演著助紂為虐的角色,可是如今知曉真相之後,又豈是一個簡單的悔字可以了得耘?

碧雪依舊在悲愴的笑,門外的士兵們不知道這位幾經起複的太子妃到底怎麽了,笑的竟然如此淒慘,如此滲人,卻莫名的讓人能夠感受到那笑聲之中的悲涼踝。

碧雪依舊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她和郝連城一樣,他們一向都自詡為天之驕子,高人一等,更是認為天下,權勢,不過隨心玩弄在鼓掌之間。

可是結果呢?結果...她們才是被人玩弄在鼓掌之間的玩物,她們才是最愚蠢的存在。

碧雪沒有再責難郝連城,縱然他確實是參與了當初的一切,在背後謀劃著一切。

可是實際上他還不是同自己一樣,被信任的人利用,被真心相待的人欺瞞,他以為自己掌控著她陳碧雪的生死,在愛情才是真正的主宰,可是這所謂的幕後其實還有幕後。

碧雪大笑著走出了營帳,不知不覺間,已經淚流滿麵。

順著之前郝連城所說,來到了湘羽的墓前,靜靜的站在那裏,低垂著頭,看著長眠在地下,再也不會醒來的女子。

“湘羽啊..你看..你是不是覺得很可笑...笑我們爭來爭去,恨來恨去,結果卻成了別人眼中的傻子...”

風吹過,吹散了一些落在墓碑上的積雪,漫天的晶瑩,迷了眼,卻帶來一絲絲涼意。

“湘羽啊,你現在一定覺得很解氣吧,也一定覺得很痛快吧..我們終究還是都遭到了報應..”碧雪輕聲開口。

墓地四周依舊是靜悄悄的,沒有任何會回應她。

碧雪慢慢蹲了下來,而後坐在了墓碑麵前,抱著膝蓋,任由融化的積雪將她的裙擺浸濕。

碧雪忍不住想,她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啊?在自己絕望痛苦的時候,卻將情同姐妹的人紛紛帶到了絕望中來。

是不是,當初如果她的心中有著堅定不移的信任,便不會被人利用至此,更不會釀成後來的這一係列慘劇。

她十分自責,可是又忍不住為自己開脫。

這世間又有幾人,可以做到毫不猶豫的信任,可以做到親眼所見,親耳所聽,親手所查,卻依舊力排非議,堅定的信任著。

碧雪一個人在這坐了許久,想了許久,樹上落下的積雪染白了她的眉梢。

她有時候在想,她這一輩子是不是就這麽完了。

沒有愛人,沒有朋友,也不會有孩子,這是不是就是她的報應,她最後的結局。

碧雪躺下了,躺在了湘羽的墓前,地麵上融化的雪水觸及著她的皮膚,冰涼的觸感卻不及她的心更冷。

碧雪仰頭看著橘色的天幕,吐火如荼,卻深藏著回不去的曾經。

她有時會想,如果一切能夠回到最開始的地方該多好啊。

她有愛人,挽歌也有,湘羽也有,她們偶爾一起打馬江湖,偶爾一起懲奸除惡。

隻可惜,物是人非,一切終究是事與願違,回不到重頭。

一直到天色暗了下來,郝連城也來到了此處,看著躺在地上的碧雪沉默了一會,終究忍不住開口:“起來吧,地上涼。”

碧雪嗤笑一聲:“郝連城,我們還真是這世界上最可憐的苦命鴛鴦。”

郝連城不知道該怎樣接,也在她身邊直接坐了下來。

他們的人生就像他們此刻的處境,在這泥淖之中不斷掙紮,看得到希望,卻永遠也沒有未來。

“隻要我還活著一天,便會照顧你一天,一直到死。”郝連城輕聲開口。

碧雪有些瘋癲的笑了起來,好似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待到突兀的笑聲戛然而止,反問道:“這是對欠我的補償麽?”

郝連城沉默,也許他這麽做隻是想讓自己的心理好受一點,沒人比他更清楚,麵前這個女子當初到底承受了什麽。

“你如此來償還我,誰又來償還你?我們又該怎樣償還挽挽?”碧雪輕聲道。

郝連城為當初的事情內疚,自責,懊惱,可是欺瞞利用他的南昭帝?南昭帝決不會有半分悔過的心思,更不會有半點內疚和想要償還的心意。

那麽誰又來償還他這些年來所受的苦,遭的罪,內心的痛。

還有他們,他們該怎樣償還挽挽的一切,曾近親手毀掉的一切。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碧雪從地上坐了起來,衣衫濕漉漉的一片,卻不曾理會。

“接下來你打算怎麽做?”碧雪反問。

郝連城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殺意,在璀璨的夜色裏轉瞬即逝。

“打南昭。”郝連城緩緩開口。

碧雪思忖了片刻後道:“如今隻靠你手中的兵馬想要對付南昭的大軍實在有些困難,我說當初為什麽皇帝派你攻打大禦,卻吝嗇的不肯大力加派兵馬和機關弩,原來,防的就是你有朝一日兵變。”

郝連城拿著一根樹枝,隨手玩弄著,是啊,這些他也早該想到,但是他一直以為,隻是父皇擔心自己手中的權勢越來越大,威脅他的地位,卻從來沒想過他隻是利用自己,想要榨幹自己的一切罷了。

“如果我攻打南昭,相信北棠妖不會坐視不理的,若是我們一同出手,便不怕攻不下南昭。”郝連城輕聲道。

碧雪想了想,覺得如今虞挽歌既然知道了真相,想必不會選擇同南昭夾擊郝連城的做法,畢竟他們之中任何一人都難以抗衡南昭帝。

此刻,北棠海依舊同端靖來往密切。

端靖同他接觸的這些時日,基本上已經相信了他,隻是仍然猶豫的便是當初家中長輩的囑咐,畢竟事關虞府全族的安危生死,他不能不猶豫。

想了許久,端靖最終還是沒有告訴北棠海,他想,總有一日他能同姐姐再見麵,到時候告知真相要更為穩妥。

北棠海有些遺憾的歎了口氣,看著桌前低頭鼓動者酒杯的端靖,再次開口道:“你可知道王府最近的處境?”

端靖點點頭:“我又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一些,家裏老頭子愁得胡子都白了。”

“你可知明瑞王爺有什麽打算?”

端靖搖搖頭道:“朝堂上的事我一向不怎麽管,靜不下心思來,你也是知道的。”

北棠海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這個家,你可有留戀?”

端靖一愣,呆呆的看著北棠海。

北棠海輕聲道:“你是挽挽的弟弟,我自然要護你平安,隻是如今王府處境不妙,我想早些將你送回到她身邊,隻不過,你一走,王府的狀況將會更加危及,皇帝很可能會認為王府將要有所動作,所以提前將你送走。”

端靖垂下眸子,他已經明白了北棠海的意思。

如今明瑞王府情況危及,依他一己之力,護他一人尚可,卻無法護住整個明瑞王府。

端靖心中糾結,想起那個快被自己翹辮子的老頭,還有慈愛的母親,還有追著他的妹妹,和嬌俏的小丫鬟,他便無法狠下心來。

在王府裏過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他們確確實實是真心待他。

如今時局叵測,他真的要獨自離開,棄整個王府於不顧麽?

北棠海似乎看出了他的為難,同他交往的這些日子,他也算是看出來了,麵前的這個孩子,雖然有些渾,但是心性卻是個好的,再加上明瑞王府待他如何,他也是看在眼裏的,所以想必要做出決斷不是個簡單的事。

“今日你便不必給我答複了,你先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再給我答複,若是你能舍棄,我便盡快安排將你送到挽挽身邊,若是你舍棄不了,我們便另想辦法。”北棠海體貼道。

端靖感激的點點頭。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便就此分別。

端靖瞧著北棠海的背影,猶豫了一下,而後喊住了他:“你可以轉告我姐姐,家中情況並未有她所見那麽糟。”

北棠海沒有轉過身,聽見他的話心頭微動,卻還是點了點頭,繼續離開。

沒有挽挽所見那麽糟,挽挽所見則意味著虞府的全部滅亡,而沒有挽挽所見那麽糟,

則意味著虞府的人沒有全部死絕。

如此看來,雖然端靖沒有告訴他關於虞府當年的隱秘,卻也告訴了他一個至關重要的信息,想來,若是挽挽知道,一定會很開懷。

端靖一個人坐了一會,便也轉身回到了王府,心中依舊在糾結著這件事。

隻是事情的發展往往出乎意料,近來,北棠海同端靖的頻繁接觸自然沒能瞞過趙姨娘的眼睛。

趙姨娘看著麵前探子送來的消息,眉頭忍不住擰成一團。

她實在想不通,北棠海到底為什麽會同端靖走的這麽近。

要知道,既然北棠海選擇了投靠南昭帝,而當初沒有選擇投靠郝連城,便意味著他同郝連城不會是一路。

而如今雖然摸不清北棠海到底更傾向於南昭帝還是北棠妖,卻都沒有理由同端靖走在一起。

如今明瑞王府受到太子牽連,眾人唯恐避之不及,雖然有些郝連城黨派的人在同王府中人私下走動,可是既然北棠海不是郝連城一脈,為何會同明瑞王府走在一起,他不是想要取得南昭帝的信任麽?

趙姨娘回想著,當初北棠妖送信來請她助北棠海一臂之力,取得南昭帝的些許信任,隻可惜她為了自己的計劃,並沒有這麽做。

難道說,因為這個計劃不成,所以北棠妖和北棠海重新謀算?那端靖又能起到什麽作用?

趙姨娘的手指輕敲著桌麵,心中細細分析著。

如果說北棠海接近端靖,想要以此拿到一些能夠扳倒明瑞王府的證據來像南昭帝表忠心的話倒是有那麽點可能,隻不過這端靖出了名的混賬,人人都知道他不喜歡太子,北棠海利用他想從明瑞王爺手中拿到一些證據未免有些可笑了。

等等,端靖到底為什麽討厭太子?

趙姨娘想了許久,最終叫來了自己的心腹丫鬟,讓她秘密安排見到北棠海和端靖的太子混進馮府來見自己,她想,她有必要問一問當時的情況。

當日下午,目睹北棠海端靖的探子便喬裝成柴夫混進了馮府。

趙姨娘在自己的房間秘密見了他。

“主子。”

“嗯,時間緊急,廢話我也不說了,你就說說一你瞧見北棠海麵見端靖的情形,還有,跟了這麽久,你就沒有發現點什麽?或者聽到些什麽?我記得你應該懂一點唇語的。”趙姨娘開門見山。

探子點頭道:“主子料事如神,這件事屬下也正打算再掌握的確鑿一些才稟報主子,不曾想主子今日就發問。”

趙姨娘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依屬下之見,北棠海一直在詢問端靖什麽事情?今日兩人的對話更是有些奇怪,今日屬下恰巧瞧見北棠海開口,好似說你是挽挽的弟弟....”

探子瞧見的雖然不盡然,可這些關鍵的零星片段,卻終究還是讓趙姨娘拚湊出了一個真相。

挽挽的弟弟...挽挽的弟弟...

北棠海口中的挽挽也就隻有一個虞挽歌了。

趙姨娘當即派人去調查北燕雲國公雲婉歌的弟弟,以及當年虞府虞挽歌的弟弟,同時派人調查端靖這兩年來的詳細狀況。

消息很快被送來,趙姨娘快速核對著人物,最終,目光落在了虞青玄的身上。

這個虞青玄並非當年虞國公的嫡親子嗣,但是卻是虞府的嫡係子嗣,實際年齡比端靖小王爺還要小上一歲,從小性子跋扈的很,頗有幾分虞挽歌的影子,對自己的這個姐姐更是推崇不已,隻是他比起虞挽歌,多了幾分紈絝子弟的習性,再加上身為男子,倒是有幾分混世魔王的感覺。

趙姨娘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手上總結出來的資料,她實在是難以相信端靖會是虞青玄。

這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玄妙的事情?實在是匪夷所思。

若是如此的話,那麽當年虞府的其他人呢?其他人的情況又如何?難道也都沒有死,變成了另一個人?

隨即,趙姨娘想到了身世複雜的虞挽歌,隻怕至今世人也沒人能說的清楚她到底是雲府的雲婉歌,還是當年那個紅衣翩然的女子。

趙姨娘越想越覺得可能,若是不然,好端端的端靖小王爺到底為何忽然間就變得如此囂張跋扈起來,一直臥床養病的他為

何又如此痛恨郝連城。

似乎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合適的解釋了。

趙姨娘心中激動不已,她覺得自己好似窺到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而是在心中琢磨著到底應該幫助北棠妖隱瞞此事,還是利用端靖的身份取得南昭帝的信任?

她在心中思量著如今天下的局勢,想到若是北棠妖和郝連城聯手對付南昭帝,看起來似乎兵力要勝過南昭帝一籌。

當初南昭帝派兵給郝連城之後,南昭的兵力便少了大半,如今同時抵抗郝連城和北棠妖,看起來似乎有些吃力。

隻是,從二十多年前就開始接觸這個男人的她卻不相信他如此輕易的就落在了下風。

爭天下爭天下,除了陽謀韜略,爭天下最根本的還得是兵馬。

在她看來,南昭帝既然從二十多年前就開始圖謀這一切,不可能僅僅在情報和太子身上做打算,很可能手中還藏有一部分兵馬。

如此想來,郝連城和北棠妖想到得勝似乎就不大可能,他們畢竟年輕,想要就這樣勝過南昭帝怕是太難。

權衡許久,趙姨娘最終決定繼續投靠南昭帝。

她命人遞了折子,隨時準備進宮。

沒多久,宮裏便來了旨意,她再一次來到了皇宮。

見到南昭帝的時候,他在擺弄著疆場的地圖,瞧見他古井不波的神色,趙姨娘便知道她的選擇沒有錯。

“又有什麽重要的消息?”南昭帝主動開口,近來這個女人進宮的次數越發頻繁了,不過除了上一次隔閡他和太子的事,他倒是沒有發現這個女人有所異心。

“沒有想到,郝連城竟然不是陛下的兒子,不得不佩服,陛下對大局的掌控實在是絕非常人。”趙姨娘笑著開口道。

“哼,掌控?到最後,還不是被人給打亂了計劃。”南昭帝冷哼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對趙姨娘有所怨責。

趙姨娘也沒有理會,而是道:“臣妾有一事不明,還請陛下解惑。”

“說。”

“如今大禦的皇後到底是不是當年虞府的那個丫頭?”趙姨娘盯著南昭帝。

南昭帝的手一頓,抬頭掃了一眼趙姨娘:“若不是,前不久朕又何必如此費力的抓她。”

“可如果臣妾記的沒錯,當初碧雪親手殺了虞挽歌,這該不會有假。”

南昭帝放下手中的小旗,眯著眼睛看著趙姨娘,心中卻也有些無法平靜,難道說她發現了什麽?

隻猶豫了片刻,南昭帝便如實相告:“據傳聞虞府有一種起死回生的秘法,到底是真是假,是否可信朕也不是十分清楚,上次從虞挽歌口中並未探出什麽消息。”

趙姨娘整個人都有些顫抖,起死回生?那她的宏兒...

南昭帝搖頭道:“已死之人怕是不會輕易重生,不然虞府的那些老妖怪早就從墳墓裏爬出來了,朕猜想,隻要生前做好一定的準備,死後便能夠重生。隻不過這些也是朕的猜測罷了。”

趙姨娘的眼中閃過一抹失落,沉默了下來。

南昭帝寬慰道:“人死不能複生,你節哀。待到朕江山一統,重新為你指一個皇親國戚。”

趙姨娘心中忍不住冷笑,麵上卻是不動聲色:“多謝陛下厚愛。”

“你今日來所謂何事?”

趙姨娘緩緩開口道:“臣妾懷疑,端靖小王爺就是虞青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