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試試別的?

“別跟我說這些屁話!”

“不會有你什麽事的。”

“不會嗎?當然會!”

“你可是個大英雄,憑你的聲望,他不敢動你一根手指。”

“問題就出在我的聲望上,你以為你幹掉了幾個毒販,沃爾菲德就會將你當回事了?你以為這樣就能讓他們大出風頭?他們想釣大魚,想通過你釣到我。”

“但你是清白的,威爾。”

“沒錯,我是個好警察,但他們總能找到辦法來攻擊你,想想我辦過的那些案子,所有經我辦理的案子,想想街上的痞子們。”

“胡說,你根本沒有把柄讓他們抓。”

“杜博斯呢?”

“這不一樣。”

“這不一樣?”

“沃爾菲德也不想講那種人渣放出來。”

“這是連鎖反應,一旦開始就收拾不住了。”

“我想試試看,夥計,我得養家,沃爾菲德答應我不會有太多的處罰,而且可以減緩。”

“我們是警察,這不光是我們的事情,還是所有依靠我們的人,他們也有家庭!我一輩子都在做好警察,你這麽輕易毀掉它是為了什麽?就是為了讓那個內務部的混蛋當警察局長嗎?還是為了和他或者市長,以及其他想要巴結的人打高爾夫球呢?”

“說完了?抱歉,我不得不妥協。”

坦率的說,這段對手戲很精彩,雖然不能說精彩到可以進教科書,但肖恩和帕西諾都充分表達出了角色的情感,讓整場衝突含而不露。

這場餐廳裏的衝突戲的關鍵之處,正在這含而不露上麵,至少從劇本上看是這樣。

劇情並不複雜,帕西諾飾演的男主角,精明強幹的警察威爾,和肖恩飾演的搭檔哈普,受命到阿拉斯加一個偏遠小鎮調查一個17歲少女被謀殺的事情。在和當地的警察進行接觸後,兩人來到旅店投宿,並在餐廳裏吃晚餐,順便也就談起了來之前的事情,也就是他們到阿拉斯加來的起因。

老警察威爾是個好人,也是個嫉惡如仇的警察,在當地很有名氣而且頗具口碑。但是這一次,在追捕一個戀童癖的時候,他犯了個錯,所有人都知道是那個戀童癖幹的,但偏偏沒有證據將他定罪,於是激憤之下,出於心中的正義感,威爾偽造了證據,將那個戀童癖抓了起來。

沒想到的是,對方的律師是個狡猾的人,雖然也沒有威爾偽造證據的確切證據,卻抓住漏洞大做文章,並因此驚動了不少人,於是警察局內部開始進行調查。作為威爾一直以來的搭檔,哈普自然是被叫去問話或者說恫嚇,而哈普需要養家,所以不得不和內務部派來的官員做了交易,而警察局中也有不少同情威爾的人,於是局長將借著阿拉斯加的命案將威爾和哈普打發過去,讓他們暫時的遠離這一切。

然後,兩人在餐廳準備用餐時,為這個話題而爭執了起來,作為老搭檔,以及為更多的考慮,威爾對哈普的妥協是非常不滿的。美國的法律有時候很奇葩,比如幾乎沒有平反這麽一說,因為如果某個檢察官或者某個警官因為辦錯了案子而被起訴,最後還被對方成功翻盤,那麽就會有無數律師上前,將他曾經經手過的案子通通翻出來質疑,然後糾集一批人進行調查,再不斷起訴以爭取向政府要求賠償。

這就造成,許多案件明明已經確認是冤案了,但檢察官和警方都不會承認案子有問題,依然會起訴,會通過各種各樣的方法給受害人或者法院施加壓力以及誤導媒體和陪審團,將案子辦成鐵案。就算最終撤訴了,也大多以證據不足為由撤訴,而不是警方和檢察官錯了。

總之,如果不是有權有勢的人,如果請不起高價的律師和團隊,一旦在非常惡劣的案子中被冤枉了,那就指望能捅到媒體上,然後鬧大等特赦吧,不過罪名依然會永遠呆在頭上。這種製度雖然助長了司法機關亂辦案子的風氣,但也讓許多罪犯和無良律師有機可乘,所以在電影當中,一門心思為正義而奮鬥的老警察威爾才會異常不甘心。

在這裏,肖恩需要盡可能的表現出內斂的無奈,而帕西諾也要盡可能表現出內斂的不滿甚至憤怒,畢竟兩人是多年的搭檔,對方麵對的問題也都清楚,但都無法後退,從而為後來的故事埋下了伏筆。這種表麵上平靜,下麵卻充滿矛盾並且暗流湧動的情節,是非常考演員的技巧的,表麵上的平靜就注定了給可以給人豐富情緒感覺的肢體語言不能多用,但下麵的矛盾和暗流卻必須要通過語氣和表情的微妙變化來展現,非常不容易。

在劇組的工作人員看來,帕西諾做到這個毫無困難,這位飾演了《教父》三部曲的早就該拿影帝,卻拖到90年代初才獲取應有榮譽的出色演員,要做到這點不是難事。而事實也證明,他們的看法確實沒錯,帕西諾也的確拿捏得很到位。

比如在最開始說“不需要”、“什麽都沒變”那兩句時,若無其事的語氣配合皺起的眉頭,輕鬆就將角色的不滿展現了出來。但在肖恩說出“我得妥協”的台詞之後,一句飛快的“別跟說這些屁話”和遊弋的眼神,頓時將氣氛挑到了一個高度。

至於後麵的“他們想釣大魚,想通過你釣到我”的急促和懇求,以及最後的“我們是警察”的壓抑的憤怒和嘲諷就更不用說了,作為影帝級演員,那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基本上,整場戲的走向都控製在他手中。

但是非常年輕的肖恩,卻基本能跟上帕西諾的節奏,讓劇組許多工作人員都吃了一驚,事實上,肖恩剛化完妝就讓他們吃了一驚。

要知道,西方人普遍長比較成熟,即使肖恩有半分之一的華人血統,在這方麵依然如此。但是,嚐試飾演成熟角色的年輕演員還是很少,因為氣質和氣勢是學不來的,那是需要閱曆和社會磨練的。無論將臉部的線條畫得多硬,無論將頭發往後梳得多滑順,無論將胡須蓄得多濃,隻要往那裏一坐,青澀的感覺怎麽都擋不住。

但這個特點卻在肖恩身上完全找不到,當他化完妝走出來,做到位置上準備拍時,那種成熟的氣質和三十多近四十的人沒什麽兩樣,讓許多人——包括帕西諾在內——都非常的意外。

甚至還有個沒弄清楚情況的劇務,很搞笑的走過去對他說:“你不能坐這裏,先生,我們要拍電影。”

之後,他的表現讓他們更加的意外,盡管帕西諾在導演克裏斯托弗劃出的範圍內掌控著節奏狂飆突進,但他始終牢牢的跟在身後沒被甩開。

剛開始兩句他還沒太明顯的表現,但在首次說“我不得不妥協”的時候,抿嘴的小動作加上將做到一半的手勢收回去的模樣,將對威爾的愧疚,以及對自身的無可奈何,都清楚明白的表達了出來。

然後“你是個大英雄”那句,他特意說得很慢,一個詞一個詞的,說得很清楚,用這樣的小技巧配合帕西諾那句“別跟我說這些屁話”來突出角色內心那種,竭力想要得到對方原諒的不安。

而那句“說完了?抱歉,我不得不妥協”更是先煩悶後無奈,流暢的轉化語氣,角色的複雜性格也就展現了出來。

真是讓人意外的年輕人。

不過,劇組工作人員覺得不錯,可導演不一定也覺得不錯。

“你們對彼此的表演有什麽看法?”站在餐桌旁邊,克裏斯托弗這麽問著麵前的兩位演員,“說說看吧,有時候交換下對對方的意見,也是有好處的。”

肖恩和帕西諾對視了眼,然後肖恩做了個請的手勢,於是帕西諾就先開口了:“肖恩的小動作有些多,雖然很大程度上能對表演進行一個補充,但是太多的話就會起到相反的效果,而且,他給人的感覺有些過於偏向無奈。”

“阿爾可以將激烈的情緒再內斂一點,通過一部分肢體語言表達出來,而不需要全部用語氣和表情來說明,其他的則都很完美。”肖恩說得相對委婉一些,不管怎麽說,帕西諾是成名已久的演員,但他還是拐彎抹角的指出,自己的小動作並無不妥。

帕西諾笑了笑,並沒有在意肖恩的說話,隻是看著克裏斯托弗,想知道他又會說什麽。

但克裏斯托弗沒有在說話,隻是低頭捏著下巴,專注的思考著事情。基本上,從開拍到現在,他都沒怎麽說過話,隻是站在攝像機旁看著肖恩和帕西諾表演,叫停後也不說明理由,隻是反複拍攝這一段劇情。到目前為止已經拍了七八次,有時候是零零碎碎的拍著,有時候是拉通一次拍攝,而現在還是克裏斯托弗首次詢問兩位演員的看法。

“坦率的說,”片刻之後他終於開口了,“這個時候我沒有什麽好說的,你們的表演都很出色,阿爾就不說了,合作了這麽多天,彼此都已經很熟悉了。但是肖恩給了我一個驚喜,坦率的說,在今天之前,我依然都對你抱有疑慮,但你的表現告訴我,我錯了,你雖然年輕,但的確是個非常出色的演員,所以……也許我們可以試試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