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青瑤被抬上救護車的時候,容淺看到,她身上都是血。

據傅伯仲所說,沈遲當時大發雷霆,砸壞了一張椅子,他想給她一個教訓,隨手撿起一根木棍,就朝顏青瑤的臉上打了過去。

但誰也沒料到的是,木棍上竟然有根長釘,尖銳的釘子在顏青瑤的臉上劃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自眼窩而下,割裂到嘴角。

血當場就染紅了顏青瑤身上那條潔白無瑕的長裙。

顏青瑤從醫院回來的時候,臉上纏著厚厚的紗布,由於深割到嘴角,顏青瑤說不了話,就連張開嘴巴,都是一種困難,食物也隻能吃流食。

聽說顏青瑤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砸了所有的鏡子,她終日把自己鎖在房間裏,誰也不見。

而罪魁禍首,沈遲,則跟沒事人一樣,依然早出晚歸,對顏青瑤的死活,充耳不聞。

顏青瑤毀容之後,再也沒穿過她喜歡的白裙,終日穿一身黑,披頭散發,宛如行屍走肉。

顏青瑤每天晚上半夜都會出來走動,還因此嚇壞了一個起來上廁所的女傭。

之後,誰也不敢半夜出來了。

容淺怕她做傻事,每天晚上都在暗中跟著她。

事實證明,容淺的擔心是正確的,這天晚上,她就看到顏青瑤失神落魄的走上屋頂,還是容淺眼疾手快,抱住她的腰,將她拉了回來。

顏青瑤的眼神是空洞的,仿佛失去了靈魂,眼睛沒有一點光,臉上那條疤觸目驚心,甚至還有些恐怖,讓人心生害怕。

但容淺看了,卻隻有心疼。

她想去撫摸她的臉,顏青瑤這時才如夢初醒,她驚恐的往後退,縮在角落,雙手抱著膝蓋,身體止不住的顫抖,不讓任何人靠近她。

容淺見她受了驚嚇,不敢再輕舉妄動,在她不遠處坐下來,守著她,打算等她情緒冷靜一下,再跟她說話。

許久,容淺才聽到她微弱的聲音,“我真羨慕你……”

容淺抬頭看她,垂下的頭發遮擋住她半邊臉,她的皮膚本就白皙,又是黑長直,這頭發一披,再配上她瞪大瞳孔的表情,還真有點滲人。

容淺托著下巴,姿態很輕鬆,就像在跟一個老朋友相處一樣,也沒有因為她臉上有傷,而特殊對待她。

容淺懶洋洋的說:“我有什麽好羨慕的?”

“你活得很自由。”顏青瑤說著,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低喃道:“曾經,我也這麽自由過……”

容淺尋思了一下,她知道,她指的自由,更多的是內心上的。

“你是Angel?”顏青瑤突然看著她說。

容淺愣了一下,天使?容淺有點想笑,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稱她是天使呢。

“但我知道,你守護的人,不是我。”顏青瑤說著,起身便走了。

容淺目視著她離去,然後跟上她。

此刻的容淺不知道的是,這會是她跟顏青瑤見的最後一麵……

容淺應該猜到的,從顏青瑤主動約見沈屹那一刻開始,她就該猜到不對勁,可她當時竟天真的以為顏青瑤是想通了。

她目視著沈屹的身影越走越遠,直到他消失在轉角。

就在沈屹去顏青瑤的房間裏沒多久,容淺就聽到了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從高處掉了下去,砸到了車上。

容淺當時就莫名有了一種預感,但她依然不敢置信,直到走到窗戶前往下看……

“啊!”

樓下很快傳來驚恐的尖叫聲,有人大喊:“太太跳樓了!”

顏青瑤跳樓了,當著沈屹的麵,從窗戶跳了下去,墜落在了沈遲那輛昂貴的跑車上,一直以來,宛如一尊瓷娃娃的顏青瑤,終於破碎了。

她今天穿上了她最愛的白裙,一頭黑發散開來,臉上掛著一抹笑,那是容淺第一次看到她笑,也是最後一次。

據說沈遲當時跑出來,看到自己的愛車毀了,他隻說了兩個字,“晦氣!”

傅伯仲趕到房間時,就正好看到沈屹爬上了窗戶,哭的很絕望,嘴裏一直喊著別走,傅伯仲嚇壞了,趕緊把他抱下來。

沈屹當時咳嗽的很嚴重,最後還咳出了一口血,就昏過去了。

顏青瑤死的當天晚上,沈遲在顏青瑤的房間裏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餘光一掃,忽然注意到畫架上蓋著白布。

他知道顏青瑤是學美術的,但自從嫁給他之後,就很少再畫過了。

沈遲踉踉蹌蹌的走過去,將白布一把欣開,他眯著眼睛湊過去,發現畫上是一個穿著白裙的天使。

沈遲原以為她畫的是自己,但仔細一看,發現是一個陌生女人的臉。

畫上的女人笑靨如花,眼神清澈而明亮,一塵不染,她的笑容仿佛擁有治愈人的能力,沈遲忽然想到,這可能是顏青瑤幻想中的自己。

自信,開朗,充滿陽光。

就在他這麽想的時候,沈遲一轉頭,就看到有個女人站在他麵前,“青瑤?”

沈遲喝太多酒了,眼睛已經看不清,他緩了一會,才發現,這女人,跟畫上的天使,長得一樣。

容淺也看到畫架上的畫了,顏青瑤是真的把她當成了天使。

但容淺很想告訴她,她錯了,她容淺可不是什麽善良的天使,她一向有仇必報,在很多人的眼裏,她就是個女魔頭。

“你是誰?”沈遲衝過來質問她。

容淺沒有躲開,等他衝過來的一刹那,容淺一腳踢了過去,喝得爛醉如泥的沈遲可挨不住她這一腳,直接跪在了容淺麵前。

容淺拽住他的衣領,將他提起來,二話不說就先甩給他幾個耳光,容淺咬牙切齒道:“這幾個巴掌,是你打沈屹的,我現在還給你!”

說著,容淺又砸碎了一個啤酒瓶,將銳利的玻璃片對準他的臉,“這一刀,是替顏青瑤劃的,我要讓你每次照鏡子的時候都想起她!”

隨著話音落下,容淺就劃破他的臉,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傷口。

沈遲意識已經不清醒了,暈暈乎乎的,任人宰割,容淺咽不下這口氣,對著他拳打腳踢一頓揍!

最後,容淺把他提起來,重重推到牆上,掐著他的脖子,容淺惡狠狠道:“要不是殺人犯法,我真想槍斃了你!”

傅伯仲在門口等了好一會,發現容淺還沒出來,他緊張的走來走去,突然後悔同意容淺過來見沈遲這個決定了。

但門被裏麵鎖上了,傅伯仲就算再著急也沒用,就在傅伯仲準備敲門的時候,容淺這時走出來了。

“容小姐,你沒事吧?”傅伯仲趕緊問。

容淺看著自己的手,說了句:“手有點疼。”

“他,他打你手了?”傅伯仲一氣之下,也顧不得其他了,氣衝衝的走進去,就要給她出頭。

結果,衝進去一看,傅伯仲就傻眼了。

這,這是她打的?

容淺沒理會沈遲的死活,沈屹還躺在**,昏迷不醒,她得過去守著他。

而沈屹,這一睡,一天一夜還沒醒。

“容小姐,你去休息吧,我來照顧他就可以了。”傅伯仲勸她。

容淺搖搖頭,“沒事,我等他醒來再休息。”

容淺希望他醒來就能看見自己,也希望自己,能安慰到他。

沈屹昏迷不醒的這段時間裏,房間裏就再沒鋼琴聲了,容淺還挺懷念的,她走到那架鋼琴前,欣開前蓋,隨手摁了幾個白鍵,琴音還是那麽動聽。

容淺歎了口氣,目光不由再次落在沈屹身上,眸底是掩飾不住的擔心跟憂愁。

這孩子醒來發現自己媽媽去世了,該有多難過……

就在這時,容淺聽到了按快門的聲音,閃光燈晃了下眼睛,容淺下意識閉上眼睛。

等她睜開的時候,就發現,她坐在一張小板凳上,手裏還端著一份熱乎乎的關東煮。

容淺還沒反應過來,整個腦子都是懵的。

然後,容淺轉頭,就看到一個小女孩舔著冰棍,在對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