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是私人診所,可容淺到了之後,這地方怎麽看,都不像是個診所。

綠樹遮映間,一棟白色小洋樓若隱若現,純歐式建築,富麗堂皇,內部裝修風格走高端奢華路線,一眼望去,白色的牆壁潔白無暇,地板鋪著厚厚的絨毛地毯。

入口還安裝了全身掃描儀,容淺一走進去,旁邊就傳來機械的女聲用英文報出安全通過的聲音,讓容淺有種來到了科技大樓的既視感。

進了電梯,徐陽直接按了頂樓,高速電梯不出幾秒,伴隨著“滴”的一聲,就到了。

電梯門一打開,就是寬敞的客廳,寶藍色的天鵝絨沙發,落地窗旁的兩大株綠植,整體給人的感覺就是溫馨。

徐陽帶容淺進了客廳,然後又經過一道自動感應玻璃門,最後才到了徐之微的病房。

空間很寬敞,除了醫療設備之外,就隻有一張病床,而病**,躺著一個老人,容淺一眼就認出了他,是徐之微。

徐之微聽到動靜,就睜開眼睛了。

看到徐陽帶著一個年輕的女人走了進來,徐之微先是愣了一下,而後顫顫巍巍的坐起來,一旁的護工見狀趕緊攙扶著他坐起,拿枕頭墊在他的後背上。

“孩子,你叫什麽?”徐之微的嗓音沙啞低沉。

容淺開口道:“他沒跟你說嗎?我叫容淺。”

“如果我沒猜過,容淺,是你奶奶的名字吧?是她讓你來見我,並且讓你給我帶那句話的吧?”徐之微年紀雖然大了,但也不是那麽好唬弄的。

眼前這個小姑娘,確實跟他當年見到的女人長的很像,但他可不認為,那是同一個人。

“二爺爺,她確實是叫容淺。”徐陽這時在一旁開口,徐之微沒理會他,估計,是把他視為同夥了。

“徐先生,我記得你說過,今晚跟我說的話,你到老,都不會忘記。”容淺很平靜的說:“所以,我實在很想知道,那天晚上,你為什麽沒把顏青瑤帶走,反而讓沈遲捷足先登?”

“這些話,都是你奶奶讓你來問我的嗎?”徐之微皺起了眉。

容淺沒有回答他,而是接著往下說:“那幅畫,想必你已經看過了,那畫上,是一個天使,顏青瑤是照著我的臉畫的。”

徐之微怔住,徐陽則是一臉錯愕加困惑,此刻已經聽懵了。

“徐之微。”容淺直呼他的姓名,她陰沉著臉道:“那天晚上我就問過你,你有把握嗎?你說隻要顏青瑤從莊園裏逃出來,你就有十成的把握,我答應過你,會護她安全離開,結果呢?你當時為什麽沒到?”

“你到底,是誰?”徐之微表情驚恐的看著她。

容淺歎了口氣,“宴會那天晚上,你見到的人就是我,這點你不用懷疑。”

徐陽被徐之微支開了,徐陽出去的時候三步一回頭,直到徐陽走了,徐之微才對容淺說:“容小姐,你到底是什麽人?”

“實不相瞞,對我而言,我半個月前,剛跟你見過,所以,當時說了什麽,我都還記得。”由於不確定他是否值得信任,容淺說一半留一半,故意沒挑明。

徐之微活到這個歲數,看人已經很通透了,容淺這點小聰明,逃不過他的眼睛。

“容小姐,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問這件事嗎?”徐之微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容淺搖頭,“不,我想問的,是關於沈屹的事。”

徐之微的眼眸微微顫動了一下,但他什麽也沒說,低著頭,沉默不語。

“你知道他失蹤了對吧?他為什麽會失蹤?又是誰害他失蹤的?”容淺問的很迫切,而最後一個問題,她停頓了三秒,才說出口,“還有,沈屹,當年真的死了嗎?”

然而,徐之微的回答,讓容淺失望到了穀底。

“很抱歉,我不知道。”徐之微搖了搖頭,他確實是不知道,隻是他突然反問容淺,“你為什麽會覺得,我知道他的事呢?”

容淺撇撇嘴,很不情願的說:“不是覺得,是沒得選,我隻能問你。”

“我跟他在幾十年前,就沒聯係了。”徐之微說著,眼神黯淡下來,他緩緩開口道:“我,是個無恥的小人,我沒資格見他。”

“什麽意思?”容淺聽出這背後有隱情。

徐之微有些掙紮,但最終,他還是泄了氣,頹然道:“當年,為了報複沈遲,我也開始不擇手段,於是,我想到可以利用他……”

“你利用了沈屹?你利用他做什麽了?”容淺的聲音開始嚴厲下來,利用一個孩子,果然是他能做出的行為!

容淺算是看出來了,沈屹身邊的人,就沒一個善類,每個人都在精心算計,沒一個是對他真心的!

“我很抱歉,青瑤死後,我就失去理智了,仇恨蒙蔽了我的眼睛,我一心隻想報複沈遲,好給她報仇。”興許是壽命到頭,徐之微近日開始頻頻回想起過去的往事,讓他越發覺得,愧對於沈屹那個孩子。

容淺莫名有股火氣,他們這些人,怎麽能那麽自私?

“我也沒什麽願望,隻想臨終前,把青瑤這最後一幅畫給收回來。”徐之微說著,拿起一個小型遙控器。

他摁了其中一個按鍵,容淺就看到一旁的窗簾從兩邊被拉開,窗簾後麵是一扇櫥窗,櫥窗裏擺著許多畫作,她的那幅也在其中。

容淺走近看,從繪畫風格上來看,這些畫作出自一個人的手筆,不用想都知道是顏青瑤的。

從這些作品中,不難看出來,顏青瑤早期的作品是充滿色彩的。

到了後麵,越來越陰暗,容淺不懂藝術,都能看出來,這些畫絕對是藝術品。

容淺一幅幅看了過去,看到最後一幅,容淺愣住了,那一瞬間,許多畫麵跟回憶湧上心頭,容淺不由的鼻子一酸。

那幅畫上,是沈屹,12歲的沈屹……

畫中的小少年,一個人坐在花園裏,幾隻蝴蝶圍著他轉,他卻沒有理會,像是在發呆,眼神很落寞,孤獨,寂靜,沉默,這就是這幅畫給人的感覺。

容淺突然很想抱抱他,這麽想著,等容淺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貼近了櫥窗,眼眶泛起了熱淚。

徐之微說:“你如果喜歡這幅畫,我可以送給你。”

“可以嗎?”容淺擦了擦眼淚。

徐之微苦澀一笑,“我已經償還不了他了,這些年對他的負罪感,終日籠罩在心頭,從未消散過,如果讓你開心,能減少我對他的愧疚,我什麽都願意做。”

“因為,你是他最重要的人。”

最重要的人嗎?容淺覺得有些嘲諷,他最重要的人,卻在無意中,傷他最深……

“容小姐,過去的事,已無法挽回,但你的恩情,我銘記於心。”

容淺臨走前,徐之微對她說:“我知道你對我有所防備,你這麽想也是應該的,雖然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但如果你能再見到沈屹,能麻煩你幫我轉告他一句話嗎?”

“跟他說對不起,還有,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