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淡淡地掃了一眼一桌子的菜肴，這桌子上，有她喜歡吃的東西，有父親喜歡吃的東西，獨獨沒有沈婉清自己喜歡的。
看到這些她不悅地皺了皺眉頭，她需要的是細水長流的陪伴，從來不是這種幡然醒悟的討好。
不管沈婉清是出於什麽難言之隱離開這個家，她帶給自己的傷害和遺憾都不會因為是誤會而煙消雲散，更不可能因為她這種以自我折磨的方式做出的菜而給予原諒。
這反倒是讓顧盼心生不悅。
她沉著臉坐了下來：“以後沒有必要起來給我做這些，我早上吃不了這麽豐盛的東西，我爸也沒有那麽多錢可謔謔。”
她的語氣不大好，這也讓沈婉清頓時緊張了起來，她辯解道：“這些都是我自己上網買了送來的，沒有亂花爸爸的錢。”
沈婉清希望自己這樣解釋顧盼臉色會好一點，可是對方的臉色卻更黑了。
顧盼涼涼地掃了她一眼：“那也不需要做這麽多，我現在一般早上隻吃巷子口那家豆漿油條加一個包子就好，煮這些東西吃不下也是白搭。”
話雖然這麽說，可是她還是將桌子上那些精致的燒麥，餃子春卷，蟹麵每一樣都裝了一些到自己跟前，一樣一樣都嚐了一個遍。
吃著吃著顧盼的頭卻越低越下去。
看到顧盼吃得那麽好，沈婉清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想到她剛剛說的那些話，她立馬看著顧盼說道：“以後早餐的事情就都聽盼盼的，媽……我以後不浪費了。”
沈婉清又一次改了稱呼。
“您記住就好，希望明天不要再這樣了。”顧盼將眼底的濕意掩了下去。
“記住了，盼盼說的話媽媽一直都記在心裏的。”沈婉清看到自己女兒這樣，也紅了眼眶。
顧盼卻不相信她說的這話，倘若真的是自己說的都能記住了，那麽她怎麽還能狠心離開這個家那麽久。
人都有這樣的劣根性，想要得到原諒的時間，說些冠冕堂皇的話，將自己擺在弱勢，從來不考慮曾經給別人帶來過什麽樣的傷害。
若不是因為沈婉清為了那個沒有本事承擔的諾言拋棄了她，親手毀了她的童年，顧盼覺得自己的內心也不會那麽壓抑。
那種當太陽升起就要披上快樂的皮囊去努力地活著的感覺，這些年一直讓她覺得窒息。
甚至她覺得，烈日暖陽下她不過是一個沒有了自我的行屍走肉，隻有到了夜裏，站在黑暗之中她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那時候，她可以為了開心而笑，為了疼痛悲傷，哪怕是變成易碎的玻璃瓶，也不會有人發現，並且告訴她你不能這樣。
這些年她一直在黑暗與光明之間，被命運撕扯。
漸漸地顧盼以為自己練就了刀槍不入的性子，到現在她才發現自己還依舊是那個誰都能拋棄的顧盼。
顧盼冷笑一聲，看著不停給她保證的女人，她突然發現了自己不願意稱呼她做母親的原因。
原來不是恨，而是她們之間的鴻溝怎麽也無法逾越了。
顧盼緩了又緩，終究還是因為沈婉清之前在房間裏回答顧擎蒼時說的那句帶刺的話。
“怎麽覺得委屈嗎？”顧盼嗤笑一聲繼續埋頭吃飯。
話落，果真看到沈婉清眼睛有兩行淚落下，她紅著眼圈：“對不起，當年的事情是我錯了，媽媽……我不求盼盼你能馬上原諒我，但是能不能給個重新彌補你的機會？”
“彌補我就算了，我也回不去小時候！”
“可以的，媽媽其實每年……”
顧盼不願意聽她說更多，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我兒時的缺憾要是你可以馬上補給我，也許我能考慮要不要原諒你。”
“隻要盼盼願意，媽媽以後的日子裏，可以一樣一樣補償你……”沈婉清在顧盼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氣場下，這麽也沒有把話說清楚。
然而顧盼一臉淡漠道：“別想著我爸幫你就能讓我原諒，就算是他也不能做我的主。”
此時顧擎蒼拿顧盼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能輕咳一聲：“盼盼，不許這樣！”
她抬頭看了一眼一直給自己使眼色的父親，淡淡地收回視線看向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沈婉清：“希望您能記住自己說的話，我爸爸從二十年前就已經不是顧氏的總裁了，他隻是一個需要資助貧困生的退休教授，沒有那麽多錢可以揮霍了，而我也不是那個隨便一根糖可以哄騙的小屁孩子了。”
顧盼知道自己這麽說爸爸會不高興，但是她也想知道沈婉清回來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是因為在外麵過不下去了，想要她的冤大頭父親來負擔她？還是因為真的心裏還有這個家，才想要回來的。
如果她真的在意這個家，想要回到爸爸身邊並且心裏有他們父女，顧盼想就算是為了不讓顧擎蒼為難，她也會試著卻原諒沈婉清。
顧擎蒼聽到顧盼這麽說臉色立馬不好看了，他沉著臉瞪了顧盼一眼：“和你媽媽道歉。”
“……”顧盼眼圈一紅，卻依舊梗著脖子不認錯，她直勾勾地看著沈婉清：“如果這樣的話您都聽不了的話，我覺得您還是不回來的好。”
“顧盼！”顧擎蒼一掌拍了拍桌子：“這些年我給你的教養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嗎？”
“有娘生沒娘養的人，會有什麽教養？”
“她是一個沒媽要的可憐蟲！”
“那就是顧盼，她媽媽跟野男人跑了，真是不要臉！”
“這些話，我聽了十幾年，您覺得我能用什麽樣的教養跟她說話。”顧盼瞬間爆發了。
“那也不該是你這樣對待你媽媽的理由，她一大早起來給你做早餐，你就是這麽報答她的嗎？”顧擎蒼沒有想到顧盼會突然這樣，他氣得謔的一聲站了起來：“不道歉你就給我滾出去！”
沈婉清見父女兒突然這樣劍拔弩張，慌亂地站了起來：“擎蒼你別嚇到孩子，盼盼她不知道情況會這樣說很正常，而且當年確實是我錯了。”
她又看向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父親的顧盼：“盼盼你爸爸他說的是氣話，你不要管他，好好吃飯！”
然而對於沈婉清這種兩頭討好又兩頭得罪的處理方式，顧盼並不接納。
她惡狠狠地瞪了沈婉清一眼，一下子將筷子往桌子上一扔，連身後的凳子都直接踢倒。
“現在滿意了吧！一桌子菜讓我滾出這個家門，你自己數數看，二十幾年哪怕是一天一口，這麽一些夠彌補嗎？”顧盼滿眼猩紅地看著慌亂的沈婉清，嘲諷一笑直接轉身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