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那日奴婢是親自送郎中走的,明明已經避開了身邊所有人,不知為何被汀兒小姐身邊的婢女給瞧見了。”

花珠在江映兒身邊講道。

隨後朝江映兒道歉, “小姐,對不起, 都是奴婢搞砸了事情。”

天下總有說不清的巧合之事,江映兒看淡了,雖說任洵適才問時,她心中不可避免小慌了一下, 後麵吃了幾盞茶,心神壓了下來。

“盡管再小心, 府上人多, 被人看見情有可原。”江映兒搖頭說道,“此事不怪你。”

深夜,外頭蟬鳴聲不止。

江映兒躺在榻上睡不著, 依照聞衍的本事,邊關的事情他已經傳書回來,那頭的事情解決, 想必聞衍很快就會回來了。

在聞衍隨著汝陽大軍回來之前,她要一直在汝陽逗留嗎?

到了月份,孩子會越來越大的。

爹爹阿娘已經給了她回信, 江遊夫婦在信中所說,和江映兒勸解江聿時候的口吻一模一樣, 幾乎沒有什麽差別,讓他自己抉擇, 不要顧念江家。

另外, 江遊夫婦似乎知道江映兒要說什麽, 明明江映兒什麽都沒有說,一個字也不曾提起,信的末尾,江遊夫婦夫婦同樣與她說,她顧念自己,不必思慮江家,她為江家做的已經足夠多了。

爹爹阿娘,或許在她去信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明白了她心中所擾。

聽到屋內翻來覆去的聲響,花珠以為江映兒身子不適,敲響門扉進來看了看,“小姐,您還好嗎?”

江映兒坐起身,直言。“我睡不著。”

花珠掌了一盞燭火,跪坐在床榻之下,陪江映兒聊天,“小姐為何睡不著,是否在想孩子的事情?”

江映兒看著遠處跳躍的燭火說,良久沒有說話。

“小姐有想過不要孩子嗎?”江映兒看燭火看得入了神,聞言,收回目光,與花珠對視。

花珠再接著道,“孩子給小姐帶來了困擾,小姐如果不想要孩子,依奴婢看,不如一碗落子湯,將孩子給落了。”

一了百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煩惱些什麽。”江映兒低低說道。

之前她有孕,腦中滿是欣喜,能夠離開聞府了,眼下的孩子來的意料之中,沒有欣喜,也沒有旁的。

“方才聽你這麽一說,似乎並不是因為孩子。”其實她自己也不明白。

“那是因為大公子?”花珠再問。

江映兒沉吟片刻,了當承認,“是。”

“聞衍為我江家做了許多事情,我覺得欠他許多,花珠,我不喜歡虧欠的感覺,讓人覺得很累......”

第148節

或許是因為聞衍做這些事情,想要跟她交換的東西,是她的感情?感情是多麽虛無縹緲的東西啊,江映兒不喜歡與人交托情感。

想要還給聞衍對等的東西,她還不起。

“唉......”

江映兒深深歎了一口氣,從頭捋了一遍淩亂的思緒。

按照原本生了孩子和離。她走她的陽關道,聞衍過他的獨木橋,日後各自婚娶,互不相幹。

聞衍幾次三番對她糾纏不休,從她被聞衍煩躁得不行,當夜從薛家出來後離開了淮南,聞衍窮追不舍,自那開始,他就像是變了一個人,直到今天。

江映兒真害怕他不會是偽裝的罷。

孩子要不要都無所謂,生下來,她自己也能養,有個孩子在身邊,或許也能熱鬧一些,說到孩子,江映兒想起聞銘,心裏又是一陣歎息。

“我隻是在想....”想什麽,她弄不明白。

“小姐是害怕大公子發現孩子的存在?”

江映兒搖頭,“一開始的確想過,後麵沒有想過了,我既然決定要了孩子,肚子大起來,生下來,遲早聞衍是會知道的。”

“那奴婢不明白,小姐為什麽要隱瞞?”

江映兒手托著腮幫子,招手讓花珠把桌上的茉莉酥給拿過來,小口吃著。

“因為汝陽是我的故土,我在三殿下的府上,而今我嫁人後又和離的事情,汝陽知情的人少之又少,若是被人聽見,難免會給三殿下添麻煩。”

到時候紙包不住火,傳出流言蜚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花珠見江映兒愁雲密布,不知該如何幫她排憂解難,見她吃著茉莉酥,想起今日在下人口中提到的汝陽新開了一家糕點鋪子,酸梅酥做得很好。

哄勸江映兒說道,“小姐,不如明日奴婢陪您出去散散心吧,奴婢聽府上的小丫鬟說,外頭不遠處的拐角院子新開了一家糕點鋪子,許多糕點都不錯呢。”

“您吃的茉莉酥,也是府上的小丫鬟從那家鋪子買回來的。”

江映兒看著手裏咬剩半塊的茉莉酥,鼓著腮幫子說道,“的確不錯。”

甜而不膩,吃完碟盤裏最後一塊茉莉酥,花珠連忙擰了帕子給她把手擦拭幹淨。

“小姐,您的手生得真美。”玉指纖纖,白淨如玉。

“小姐不止手生得美,臉蛋也是一等一的漂亮,奴婢見過最漂亮的姑娘便是小姐您了。”

江映兒被她的哄語給逗笑,“好了,早些歇息吧,明日去你說的糕點鋪子看看,若是去晚了,可就買不著了。”

花珠見她終於彎了彎眉,也跟著笑。

放下幔帳後,不知道是不是吃了一碟子茉莉酥,江映兒閉上眼就入了夢鄉,她又做夢了。

夢到了聞衍。

夢中的她回到了邊關,見到了聞衍與王將們一道與羌族人談判,事情進行得很順利,如同任洵給江映兒看的那封信的內容。

皇帝同意了陵台九州讓給部族百姓居住,部族百姓在沈辭霽的勸說下,答應了歸順汝陽。

王將手裏的將士全都派了出去給給陵台九州的部族百姓登籍造冊,打通陵台九州之間的互市,原先各個部族的標識全都被撤了下來,換成了汝陽的。

陵台九州的的縣令也挑好了,原先的部族首領住處稍作修繕改成了官府的住所。

一切辦得無比妥當,邊關的事情解決了。

明日,聞衍跟隨大軍班師回朝。

當夜,在王帳中將軍設了宴會,宴會上推杯換盞,聞衍被灌了許多酒,聞衍的酒量不錯,論單喝的話,在場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軍營之中個個都是血性中人,一個接一個的找他,開始聞衍還清醒,後麵扛不住暈頭醉了。

眾人哄笑,似乎是有意設局故意灌他。

果不其然,聞衍喝趴下後,王將座下有名很欣賞聞衍的老將,笑著說道,“總算是見聞衍吃回癟了。”

雖然還是不容易,有些勝之不武。

到底還是見他敗了招。

年紀輕輕,才算謀略勝過多少人,自打聞衍來到邊關,就沒見他栽過跟頭,今天他最先倒下去,

隨後讓聞衍的貼身小廝將他給帶走,送回去休息。

江映兒在旁邊,聽到男人低喃,“......”

沒有聽清說什麽,隻見到薄唇一直在動,俊臉上神情愉悅,似乎昏迷中的見到了什麽或者什麽事,令他開心不已。

左邊架扶著聞衍的小廝問道,“大公子在說什麽呢?”

右邊的小廝見怪不怪,“這你都猜不出來,大公子肯定是在念叨少夫人了,除了少夫人還會能有誰?”

“沒見少夫人離開後,大公子整宿整宿睡不著嗎,一直偷偷畫少夫人的丹青,天天不厭其煩看呢。”

江映兒稍一頓,聞衍這麽想她嗎?

“是啊,以咱們大公子的本事,怎麽可能會看不出那些將軍們想要灌醉他取勝的意圖?”

“大公子是想少夫人了,一醉解千愁,那是發自心底高興快要能夠回去,見到少夫人了吧,所以才放開了喝,來者不拒。”

江映兒在旁邊聽著,情不自禁想起離開時,男人磨磨蹭蹭拉著她的手不肯鬆開的情狀。

說舍不得她。

邊關的風好大,明明是在夢裏,大風刮過時,江映兒的鼻尖仿佛也聞到了男人身上濃稠的酒氣。

小廝給聞衍收整好。

男人躺在床榻上,江映兒坐於旁邊,大風刮進營帳,卷落被男人藏好的畫卷,江映兒見到小廝口中聞衍所畫的自己。

她或怒或笑,喜怒嬌嗔都有,更多時候是低眉順眼的模樣,乖憐溫軟。

在閨中時,身為汝陽第一美人,江映兒也曾經被人偷偷畫過,丹曉出府時,還在小販攤子偷買回來她的畫像。

她見過的,沒有夢中聞衍這個畫得好。

不知是不是男人筆墨丹青太好的緣故,透過畫像上女子的逼真,活靈活現宛若畫中仙的模樣,讓人生出畫這些畫像的男子,一定傾注了盛情。

所以,他的筆墨活了。

江映兒把畫像給撿起來,宣紙邊沿包括畫中她的臉麵都起了毛邊,定然是被人拿在手中摩挲輕拂過無數次。

一一看過,將畫像給放好。

營帳內比外麵要安靜,少了士兵巡邏的走動聲,架起來的烈火燒得劈裏啪啦的聲音也沒了,偶爾有風聲。

男人的嗓音溫情繾綣至極,他說,“映兒,我好想你。”又是一聲接一聲。

低喃在寂靜中,叫人聽得好清楚。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