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兒輾轉反側不得安眠, 伸手從軟枕下拿出聞衍給她的玉佛小像,在手中摩挲。
本以為這就是聞衍父親給他的遺物,所以平日裏聞衍看得跟什麽眼珠子似的, 萬萬沒有想到居然還是他的私印。
有了聞衍的這塊私印,聞衍手底下的產業隨她使用和抽調。
當初的聘禮, 聞衍用手底下最營生的糧道給她,掌控者糧道,皇帝不能夠動江家了,而今, 他又把他全部的身家都托付給了她。
江映兒心中繁亂,想到他離開之前與自己說的那些話, 聞衍說給她時日好好想想。
“......”
手裏捏著玉佛小像, 江映兒不知何時睡著了,醒過來時,玉佛小像背後的印章紋路印在了她的掌心。
江映兒原本想把玉佛小像塞回軟枕下, 又怕遺落了不好跟聞衍交代,便帶在身上。
早膳是江映兒一個人在院中用的,江汀兒快生了, 不好挪動身子,聞衍雖說不進宮,聽花珠說, 宮內還是來人把他給叫走了。
說不上來為什麽,今日朝廷論功行賞, 平江家的罪,任洵和江聿在, 江映兒心中不踏實, 聞衍一去, 她就覺得心裏有了底。
近來害口得厲害,夜不能安枕,明明魚中又加了重量大的酸菜,江映兒吃著依然覺得不入味。
正巧府上沒有多少人,江映兒讓花珠去找郎中來,看看胎象。
花珠動作快,郎中即刻請來了,瞧說是江映兒少眠少食,胎象有些弱,唯恐會保不住,郎中給江映兒擬了一張調胃口的藥膳方子,讓花珠給廚房照著做。
在府上不好熬湯藥,怕聞衍知道,或許瞞不了多久,江映兒還是沒有想好要讓聞衍知道,能瞞多久是多久罷,郎中留下了安胎的藥丸。
送了郎中出去後,花珠進來稟告,“小姐,外頭晉東伯府的夫人上門拜訪,說是想見您。”
江映兒剛服了藥丸預躺下,“晉東伯府夫人?”薑泠綰?
找她做什麽?
江映兒不解,“她有說明來意嗎?”
花珠搖頭,“沒有說。”
知道她回汝陽的人少知又少,汝陽從前有交情的人,或許會有知道的,誰也沒來,她和薑泠綰沒甚交情,為何薑泠綰要上來找她?
昨日找聞衍沒有找到,轉而又找上她?
略一猜測,或許薑泠綰找她和找聞衍想談的事情是同一樁。
江映兒想說不見,在袖管裏摸到玉佛小像,猶豫片刻,讓花珠把人給帶進來。
沏好了花茶等著。
薑泠綰隻帶了貼身的丫鬟,如今還在盛暑天氣裏,她穿著小襖褙子,仿佛體寒,覺得冷。
薑家兩姐妹,旁人都說薑泠月比不過她的姐姐。可依著江映兒瞧,薑泠月的臉蛋比不上她姐姐的精致。
大抵是嫁人後在夫家過得不好,薑泠綰臉上眉宇間能見到皺痕,添了許多憔悴與顯而易見的疲憊,苦相,一副病歪歪的模樣。
“夫人請坐。”
薑泠綰歉說,“江姑娘,泠綰逼不得已,冒昧前來打攪了。”
“夫人有話不妨直言,找我何事?”
薑泠綰瞧著眼前嬌俏明媚的女子,縱然聽說她已經孕有一子,眼下肚子裏也...仍然不減半分顏色。
不愧是汝陽第一美人,歲月仿佛對她格外的優待。
不似她……
薑泠綰不禁想起,當年她跟在聞衍身邊許久,從未見過他對什麽女子動過心,對她一直不冷不熱,原以為聞衍就是個不解風情,鐵石心腸的男人。
薑泠綰追求者勝多,自己也拉不下太多的臉,後來遇到了去淮南遊玩的鍾家四郎,對方身份尊貴,家中有爵位,對她更是上心,薑泠綰便應下了。
薑泠月到府上後常在私底下跟著她抱怨,說她好好的聞衍不選,非要嫁什麽鍾家四郎,鍾家隻有一個爵位,上頭有三個哥哥,指不定能不能輪到他。
聞家雖然沒有爵位好歹是淮南的首富,多少官場的人都要給麵子。
薑泠綰聽著,壓下心頭苦澀,並未說什麽。
第156節
“夫人?”
江映兒等不到她的下言,隻見薑泠綰看著她入了神,江映兒便叫了她一聲。
“江姑娘,我失禮了。”薑泠綰尷尬回神。
江映兒問她可否用過膳?薑泠綰點頭,隨後江映兒讓人上了一些糕點。
“有心了。”
“今日我不請自來,還望江姑娘不要怪罪。”
“實在是我有事相求,我聽下人說聞大公子到了汝陽,為著我妹妹的事情,我想求他看在過往兩家的份上,能夠放她一馬,許是怕江姑娘誤會,他沒有見我,我找他手底下的人傳話也未曾得到音訊傳來。”
原來是為了薑泠月的事情。
薑泠月的孩子被三房給打掉了,隨後被扭送了官府,旁的事情,江映兒就不知道了。
“夫人來找我,是想要我幫忙說情還是轉達?”
眼前的女子很是聰慧,她故意把話挑得明白。
薑泠綰直言道,“我知家妹在淮南時,做了許多對不起江姑娘的事情,可人倫綱常,她是我的妹妹,我不能看著她吃苦。”
“她如今在牢獄中受盡苦楚,被人欺淩已至瘋傻,江姑娘慈悲心腸,可否在給大公子轉達之時,替泠月求求情?放她出來吧。”
“夫人怎麽會想到來找我呢?”江映兒反問。
別的暫且不談,薑泠綰想要她幫忙到底是怎麽想的?
她和薑泠月有仇,她憑什麽要寬慰薑泠月,如果沒有薑泠月,聞家還出不了那麽多事。
薑泠綰的確可憐,江映兒看著她的樣子,可憐歸可憐,不關她的事。
“當初怪我,我不知江姑娘已經和聞大公子成了親事,消息沒有傳到汝陽,我以為大公子孤身,便想讓他替我照拂泠月,誰知,竟給姑娘添惹了麻煩。”
她繼續解釋說道,“薑家從淮南搬來後,家中不小心招惹了官司,泠月隨我在鍾家中無處容身,聞家勢大,淮南遠離汝陽,我便想著讓她去投奔聞家。”
薑泠綰好歹是明媚正娶的夫人,怎麽就無處容身?
聽丹曉跟伺候薑泠月房中的丫鬟親近,暗裏聽說鍾四郎打了薑泠月的主意,薑泠綰才把她給送走。
“我代泠月給江姑娘賠不是,盼江姑娘能夠原諒一二。”
江映兒呷了口花茶,“夫人,恕我難以辦到,我可以幫你朝聞衍轉達,幫你妹妹求情寬慰,我做不到。”
“我心眼小,以前的事情是可以不計較,可我不能不後怕。”誰知道薑泠月是不是裝瘋賣傻,她的心多狠,膽子多大,竟然敢給盧氏下毒。
若是放虎歸山,江映兒夜裏都睡不安生了。
薑泠綰保證說,“不不不,我保證泠月隻要能出來,一定不會再如從前了。”
江映兒搖頭,依舊拒絕,“我隻能做到如此了,夫人別為難我,您的妹妹真正得罪的是聞家的大夫人,您要求得寬慰,也該正經找到她的麵前去,讓她與聞衍說,大夫人的話比我說的有用,實在沒必要來找我。”
薑泠綰還想再說,見到江映兒冷淡的眉眼。
“......”
設身處地在對方的處境上想,她空手上門,江映兒幫忙傳達已是不錯了,再想讓她幫忙說話,確實強人所難。
“江姑娘傳達之情,泠綰記於心上。”
江映兒說她,“無事。”吃了幾盞茶,隨後吩咐花珠送薑泠綰出去。
到了門口時,薑泠綰想到適才到時,見到郎中囑咐花珠說江映兒胎象的事情。
想還江映兒的恩情,便自作主張與她說道,“花珠姑娘,我前年失了胎,身子虛弱,偶然識得一名妙手回春的朗中,專治婦人的症病,堪比宮中的太醫,還要更勝一籌。”
“若是江姑娘懷著身子,胃口不爽,需要看看,我可讓郎中上門。”
花珠欣喜說好,今日的郎中可沒有準頭說能夠知道姑娘的胎脈,多一個郎中看看也好,先前去買糕點的事情,薑泠綰已然知道江映兒有了身子。
送走了薑泠綰,花珠便進門了。
沒有留意到聞衍的小廝在不遠處瞧見,聽了個全程。
火速調轉馬頭往宮內去。
薑泠綰走後,江映兒睡不著,下午用了些茶點又服了藥丸,昏昏沉沉睡了會,醒過來時,聞衍正坐在江映兒倚著睡覺的軟塌邊沿。
“聞衍?你回來了。”
聞衍的臉色有些怪異,眼裏有大喜的模樣,但瞧他的臉上又有欲言又止,好像有難言之隱仔細看又不像是。
江映兒想問江家的事情是不是沒有辦妥?江映兒想想把江家兩個字省了過去,獨獨問他。
“怎麽了?”
江映兒坐起來,聞衍大掌伸往後,小心襯托著她的後腰拉她起來,在她的背後塞了一個軟枕。
“小心些。”
江映兒聽著他的話茬不對,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頓住看了聞衍一會。
兩廂沉默一會,聞衍拉她的手牽住。
垂下眼看著江映兒的瑩潤飽滿的指甲,上麵塗了醉胭脂的丹寇,她的手掌之下被褥蓋著小腹。
“映兒,你有沒有什麽事要與我說?”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