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王導特意將蘇晚叫了過來,想要好好和她商量商量下一場戲。

“這場戲很關鍵,是衛筱筱一個重大轉折點,她親眼看見了她爹娘被處斬,但她連出去見他們一麵都做不到,你……”

王導說了一半,然後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了我相信你的演技,你隻需要將自己完全想成衛筱筱,那就一定能辦到。”

王導給了蘇晚極高的評價,他是真的很相信蘇晚,蘇晚給了他太多奇跡。

蘇晚點頭,“我一定盡力。”

“好,你再好好琢磨琢磨吧,我去看看他們好了沒有。”

沒多大一會兒,王導讓各部門準備,可以開始了。

蘇晚閉了閉眼,再睜眼時,她仿佛變了一個人。

她孤身一人站在街上,入目皆是熟悉的繁華,但她熟悉的一個人都不在了,她爹,她娘,她的丫鬟,還有衛家上下幾百口人,她看著這一切,不知所措。

包子為了救她而死,死之前唯一的願望是讓她好好活下去。

可是她還能去哪兒?

天大地大,居然沒有一處是她的容身之地。

“衛狗官被推出來了!快去看啊!”

不知道誰吆喝了一聲,所有人都朝著一個方向湧去。

衛筱筱焦急的跟上去。

衛家幾百口人,全部壓了出來,衛丞相打頭,被關在最前頭的囚車裏,他一身白色囚衣,神情憔悴。

“賣國賊去死!賣國賊去死!”

群情激憤,他們拿著手中的臭雞蛋,爛菜葉,紛紛朝著衛家人扔了過去。

昔日風光無限的衛丞相,如今落魄的仿佛喪家犬。

他閉了閉眼,眼底滿是疲憊。

衛筱筱混在人群裏,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

她仿佛丟了魂,亦步亦趨的跟著囚車,看著她的家人被臭雞蛋,菜葉子淹沒。

衛丞相一生,沒做什麽大的貢獻,但自認也沒貪到百姓頭上。

先皇無能,整個朝廷都由他操持,江南水災,北方旱澇,商地蝗災……永遠都是衛家人衝在最前邊。

衛丞相一直知道,他們享受了多好的待遇,就要付出多少努力。

他從不抱怨這些。

衛筱筱還記得,當初淮北遭遇百年難得一遇的洪水,淮北急報,先帝直接將這件事交給了衛丞相。

衛丞相二話不說,連夜出發,路上奔波數十日趕往淮北。

又在淮北安營紮寨近三個月,才擋住了這次災難。

當時衛筱筱還小,成天吵著要見她爹,她記得那是衛丞相第一次離開她那麽久。

衛丞相滿身疲憊的回京,來不及休整,就去見了他的寶貝女兒。

當時的衛筱筱實在太小,還鬧脾氣。

衛丞相哄了她好久,她都沒消氣。

衛筱筱抱著衛丞相的脖子,軟軟的撒著嬌,“爹以後這種事你讓下邊的人去做不行嗎,我不想再離開爹怎麽長時間了。”

衛丞相隻是笑笑,“交給他們爹不放心。”

衛筱筱還想說什麽,衛丞相也隻是揉了揉她的腦袋,“筱筱,在其位謀其政,我們享受了多大的待遇就要付出多少努力,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衛筱筱歪了歪頭,沒怎麽聽懂,衛丞相揉了揉她的發頂,大笑出聲,“所以筱筱啊你是爹的寶貝女兒,爹和爹的父親,爹的祖宗打下這麽大一份基業,就是為了讓你可以衣食無憂,肆意妄為,天塌下來還有爹頂著。”

衛筱筱眼前慢慢模糊,當初幫她撐起一片天的人,如今仿佛罪人跪在眾人麵前。

衛筱筱親眼看著那麽疼愛她的人人頭落地,鮮血灑了一地。

她爹,她娘,她的奶娘,她不熟悉的兄弟姐妹,她遠方親戚,衛家侍衛,奶娘,打掃丫鬟,廚師老李……

一個個熟悉的人變成屍體躺在地上,再也沒了呼吸。

周圍全是叫好聲,她掩在人群中,無人知曉她的世界全部崩塌了。

王導站在鏡頭前,眉頭微皺,這一幕原本他們打算的是讓蘇晚演出崩潰掙紮絕望的感覺,她在人群中想要衝出去,又記得他們的吩咐死死壓抑著自己的感覺。

但蘇晚自己處理了一下,王導卻覺得比之前預想的還要好。

這一段,其實很平常,但蘇晚的眼神完全成了點睛之筆,那種空洞麻木,比任何的撕心裂肺還要讓人心疼,王導已經看見好幾個人在抹眼淚了。

他還挺見身邊一個場務小聲說著,“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鏡頭前還在繼續,蘇慕進場了,鏡頭轉到她身上,她發現了人群中的蘇晚,突然一驚,想要抓住她,隨後想到什麽,眸子裏湧著詭異的光。

她換上焦急的神色,走到衛筱筱身邊,“小姐你怎麽在這兒?快跟我走啊?”

蘇晚抬頭,眼裏的空洞麻木讓蘇慕驚了下,但她背對著鏡頭,也不算出戲,她很快反應過來,拉著蘇晚走。

蘇晚好像提線木偶,跟著她離開。

清月將衛筱筱帶到了安全的地方,“小姐你沒事吧?你怎麽會在這兒?奴婢找了你很久。”

衛筱筱一言不發,沉默極了。

清月害怕露餡,連忙補充著,“小姐,奴婢害怕極了,府裏出事,奴婢趁亂跑了出來想要告訴小姐,誰知道一直沒找到小姐,上天垂憐讓奴婢再次遇見了小姐。”

衛筱筱似乎嫌棄她太吵,抬頭看了她一眼,眼裏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出半點關於人的情緒。

蘇慕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後退一步,但這剛好符合了她的角色,她忍著恐懼,“小姐你你別嚇奴婢啊。”

衛筱筱重新低下頭,沉默極了。

“小姐奴婢知道衛府出事你心裏不舒服,但你現在這樣,老爺和夫人泉下有知也不會好受的啊。”

清月大著膽子搭上衛筱筱的手,“小姐,整個衛府隻剩下我們兩了。”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動了衛筱筱,她動了動嘴唇,最後什麽也沒說,閉上了嘴。

“小姐,奴婢相信老爺是被冤枉的,老爺一生從未做過對不起百姓的事,到頭來卻這樣被他們侮辱,聽說他們還修了老爺的石碑,要老爺一輩子跪著向百姓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