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裏調油的日子沒過上幾天,紀修就收拾了行囊北上,恰好趕上周末,顧奈便同他一塊去了。
機艙異常幹燥,顧奈全程坐立不安,偷偷撓癢。
製止了幾次無果後,紀修從洗漱包裏翻出自己的凡士林,把她燕麥色的打底衫撩上去,他看著她白得反光的背出了會兒神。
她一貫鍾愛淺色衣衫,拿鏡頭隨便捕捉她,不是過曝,就是常虛焦。
“嗯?怎麽了?”顧奈疑惑他怎麽沒後續動作。
“沒什麽,有點涼,等我捂熱再擦。”
顧奈落下衣服,笑眯眯地依到他懷裏,想起在醫院陪床期間耳聞的一些事。
那時她是紀修女朋友的身份還沒曝光,樓層護士見她總待在外婆病房忙前忙後,就拉著她一塊八卦了紀修幾句。
長得好看的女孩子輕易就能使人與之交心,關於紀修的評價,對方幾乎沒做任何保留。
比如,“你別看他長得帥,脾氣可臭了。去年我們院裏文藝晚會,安排他給唱歌的同事送花,你猜怎麽著?他上台都不肯,直接從台下把花扔了上去。”
顧奈問:“你那個同事,是不是喜歡他呀?”
“……你怎麽知道?”
顧奈聳肩,她猜的啊。
對方要是對他沒意思,他才不會這麽嚴防死守,反之,他是不會給任何人起哄的機會的。
再比如,“追他的人可不少,連病人都有很多,有個小姑娘配個眼鏡來了四五回。還有那些做激光矯正手術的妹子,都指名要他親自做手術。”
顧奈問:“那他水平好嗎?”
“技術硬的呢,這不是要走了嘛,我們院裏領導都舍不得放人。唉,也不知道今後還能不能見麵。”
還有:“我聽人說他這回撞的是他平時開的那輛大奔馳,哎喲,鬧心,不知道修好要多少錢……你說有些人吧,人長得帥也就罷了,家裏還這麽有錢,嘖嘖,老天好偏心。”
顧奈問:“他沒有女朋友嗎?”
“你這話說的,有沒有那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
話音落下,正巧紀修做完檢查回來,遠遠見顧奈捧著個花瓶和護士湊頭閑聊,於是掏出手機給她打了個電話:“到我病房來。”
“哦。”顧奈瞄了他一眼,縮縮脖子,朝小護士吐吐舌,說,“我得走了,我男朋友叫我。”
說完,捧著花瓶進了紀修病房,留下小護士獨自風中淩亂。
瞧,如果是外人,皆以為他是高高在上六親不認的千年寒冰。
可實際上,他卻是會替女友把凡士林捂熱再用的超貼心男友。
那天同少藍他們聚餐,她見了一些他的朋友,大家似乎都挺意外他喜歡的是她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大家都以為他會挑一個名校畢業,能力卓絕,豔殺四方的大學霸當未來伴侶,有“聰明”做基礎的感情,溝通起來才容易,也省事兒。
畢竟,他拒絕了真真這麽多年。
經年累月,所有人都覺得紀修喜歡的人定然是真真的反麵。
而顧奈,除了讓人印象深刻的“軟”,在氣韻上與真真有諸多相似之處。
尤其是她看紀修的眼神,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那眼神與真真看紀修時如出一轍。
不過,真真因為準備考試沒來參加那天的聚會。
跳級的緣故,紀修的年紀比周圍同學朋友都要小幾歲,而出了社會的人,有時為了調節氣氛,就會故作誇張。
紀修隻說顧奈是他女友,公布了名字和學籍,但有心人瞬間就認出了她,意味深長地說道:“原來你喜歡的人,真的不是起雲啊?”
顧奈尷尬地拿濕巾擦拭著手指,指縫裏汗津津的,讓她幾乎握不住筷子。
對方吃了口菜,笑了下,說:“之前我在朋友圈刷到過你的晚會視頻,本人比視頻照片都漂亮多了,紀修,你還真是會挑。”
在場其他幾個不明所以的男士聽聞這樁信息量很大的桃色緋聞,一度十分**興奮,不停追問知情者是怎麽回事。
知情者解答後,他們紛紛朝紀修舉杯恭喜,佩服他的膽量,敢和韓家的小少爺搶女人。
紀修看了眼身邊的顧奈,沒有說話。
眾人討了個沒趣,場麵頓時有點尷尬,好在被衛揚打了個哈哈一筆帶過。
顧奈這時才感到他長了一張討債鬼的臉的好處。
他說過自己不喝酒就真的滴酒不沾,不管對麵朝他舉杯的人是林家最權威的老人家,還是和他嬉笑怒罵稀鬆平常的朋友。
隻要是他不喜歡做的事,任何人也不能逼迫他。
然而她沒料到,這幫人沒在紀修身上討到好,就把目光轉向了她。
有起雲的事在先,大家多少都以為她是純靠美色得到的紀修,言語中難免輕浮孟浪,席間有些玩笑話,還真的挺過分的。
饒是顧奈一副好脾氣,也覺得有些不合時宜。
可惜她就是嘴笨,哪怕別人沒有惡意的調侃,她也還不了嘴。
而且她還有顧忌——這些人,是紀修的朋友。
想著想著,座位底下的仙人掌就長了出來。
紀修看出來了,私下和衛揚打了個眼神商量,借口有事,留下衛揚和少藍替他繼續應酬,提前帶顧奈回家。
“哪有你這樣請客吃飯的?”
顧奈小聲嘀咕了一句。
紀修牽著她一言不發往停車場走,大G還在修車廠,說是要修三個月,馬秘書暫時安排了一輛公務車給他用。
新車不起眼,兩人找了半天才找到。
上了路,紀修拉過她的手扣在自己腿上,說:“可能是我太久沒見他們,沒注意到他們都發生了變化。以後不會讓你見他們了。”
他應對社交的方式十分簡單粗暴,合則聚,不合,則換一批朋友。
對此顧奈有些擔心:“那你會不會得罪他們?”
紀修抽空看她一眼:“得罪了又怎樣?”
隔著兩米都能聞到這群冒牌社會人的嘴臭,他沒當場掏出漱口水遞過去就已經很給麵子了。
顧奈吞吞口水,頭一回遇到這種情形她也沒經驗,隻好閉嘴不再說話,免得他連她一塊教訓。
她有時,的確是軟了些。
或許就是看起來太好欺負了,大家總下意識用過激的方式試探她的心理底線。
起雲是如此,邵鴿也是如此。
快到家時,少藍來電話了,話中不乏試探,想確定她有沒有哭。
顧奈笑著說:“我沒事啦少藍姐,以後熟了就會好了。”
“還熟呢?你沒見紀修臉黑成那樣嗎?沒以後了!”
顧奈偷覷身邊人一眼,心有餘悸道:“不至於這麽嚴重吧?”
少藍挾煙嗤笑:“你男人什麽德性我還不了解嗎?”
論離群索居,天下沒人比紀修更擅長。
要不是別人纏著他,他根本就不需要朋友。
一個都不需要,包括衛揚。
顧奈有些頭疼,扶額道:“那怎麽辦?”
頭一回見麵就鬧成這樣,也太難看了。
少藍抖去煙灰,“今晚的確是他們做得太過了,我都懷疑這群裏吃錯了什麽藥,也不能看你長得漂亮就這麽鬧你吧?沒品。”
少藍語氣惡劣,顯然也是被氣著了。
顧奈隻好反過頭安慰她:“沒事的啦,不是還有丁善學長幫我解圍嗎?”
紀修的朋友,也不全然都是壞的。
少藍歎氣:“也就你心眼好才不和那幫人計較,換我早掀桌了。”
進了電梯,信號有些不穩,顧奈下意識牽住紀修的手,看著鏡麵中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心中升起的溫暖瞬間打消了之前的鬱悶不快。
少藍又說:“不過這事也不能怪紀修,他也沒和人談過戀愛,別人公開戀情要請客吃飯,他也是有樣學樣。”
顧奈含笑走出電梯,側首看向沉默掏鑰匙開門的紀修,說道:“嗯,我知道。所以,你就不用擔心啦,我真的沒有哭呢,我有你們疼我就夠了。”
聞言,少藍甚感欣慰:“還是你乖,我一聽你說話就心情好,所以我就好奇了,你姐究竟是何方的大羅神仙,居然能把你教得怎麽好?她開托兒所嗎?我準備以後將孩子送到她那去。”
顧奈樂不可支:“我家珍珍姐很忙的。”
“那倒是。”少藍歎氣,“我看她朋友圈,每天都在天上飛。真·神仙也。”
既然提起這事,顧奈免不了提了一句:“少藍姐,你沒和我姐姐說紀修吧?”
“放心。”少藍猛拍胸脯作保,“我嘴巴嚴實著呢。”
“那就好。”
“不過,替你保密我也得收點報酬才行。”
顧奈從地上撈起兩隻貓,一路抱到客廳沙發前,好心情地問:“你想要什麽報酬呀?”
少藍屏息:“奈奈,老實說,我看上你那個鄧叔叔了。”
“啊?!”
少藍隨即解釋:“那天我去看你外婆,在停車場遇見他開嗓,那一記吼可真是把我驚豔到了,所以,你幫我問問他有沒有空到我這裏賺點外快唄?”
顧奈搖搖頭失笑,替榮表哥和衛揚白緊張了一場。
這時紀修走到她麵前,指了指浴室方向,表示他要先去洗澡。
顧奈朝他點點頭,嘴型:你去吧。
紀修在她額頭落下一枚吻,眼神告訴她別聊太久,之後就捎上換洗衣物走開了。
兩隻貓一路尾隨。
承諾幫少藍牽線後,二人又聊了點別的,最後在衛揚一聲“老婆,洗澡水我給你放好了”中,兩人順勢結束了這次通話。
掛了電話,少藍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表情有些鬱鬱。
見她上一秒還笑著與顧奈說再見,下一秒就換上了晚娘臉,衛揚連忙狗腿地上前提供捶腿服務。
“怎麽了老婆?誰惹你不高興了?”
少藍抬起纖纖細腿,一腳蹬在衛揚心窩上,沒好氣:“還有誰?不就是你那幫狐朋狗友唄?幾個菜啊就喝成那樣,這麽會說怎麽不去出書呢?”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衛揚表情訕訕,賠笑道:“你跟他們生什麽氣,來,讓為夫給你你捏捏。”
少藍一把揮開他的色狼手,收回美腿道:“我犯得著跟他們生氣?今天他們對奈奈什麽態度你也看清楚了,以後該怎麽做你明白了嗎?”
“明白明白!老子不跟他們一塊玩了!”衛揚指天發誓。
“這還差不多。”
少藍咕噥了一句,這才起來去泡澡。
虛脫的衛揚一頭栽倒在沙發上,看著頭頂的吊燈發起呆。
紀修從不在人前標榜自己的家世,加上他隨母姓,外人很難將他與他的首富爸爸聯係到一塊。
也就隻有幾個極親近的人,才知道他父親是鼎鼎有名的左式雄。
不過,紀修並不需要借用父兄的威名,單靠自己就能勸退那些居心不良者。
在“低調”這塊,他一向做得很好。
顧奈就更加了,小姑娘自己不說,誰知道她爺爺是顧延卿呢?
看著那幫嘴碎的家夥在這對“天作之合”麵前大放厥詞,衛揚鬱悶地隻能埋頭吃菜。
心想:你們就造吧,反正也是最後一回見了。
果然,紀修沒給任何人麵子,說走就走了。
這讓衛揚覺得,在做人這塊,他還有許多需要學習的地方。
但就這分永不回頭的魄力,能替他省去多少麻煩事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