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狼狽不堪的海陸隊員集合了。
人不多,隻有43個人。
“我們是不是要感謝一下他們,”李懂見此情形,一臉苦澀的說:“感謝他們對咱們不殺之恩?”
偵察營人手很充足,但對方刻意放他們在這裏匯合,擺明了就是等著看戲——看他們衝向海麵上的快艇,然後悠閑的點殺他們。
沒有人吭氣,感激是不可能感激的,這輩子都不會感謝他們。
“好了,說正事吧,怨報有用的話,他們早就被咱們念叨死了。”杜鵑冷冰冰的出聲。
情況所有人都知道,接應他們的船隻被“敵人”控製,想要上船,隻有武力奪取一條路——但能不能奪取,他們心裏都明白,可能很低。
每個人在心裏罵了起碼一百遍娘,如果怨報有用,真像杜鵑剛才說的這樣,“藍軍”就該趴窩了。
眾人的目光聚在了羅星他們一組人身上:“你們不是說有個辦法嗎?說出來聽聽。”
走到現在,受過的哭、遭過的罪就不提了,最後一關卻這麽坑——羅星這一組人找他們說有辦法後,這群人就抱著希望來了。
雖然抱著的希望不太大。
“我們想要奪船,隻能聯合。”羅星說了句廢話。
眾人沒有人催促。
“我認為隻有一個辦法,”羅星繼續說:“一半人放棄,甘心為另一半人提供掩護。”
一半的人放棄?
氣氛突然凝結起來。
從開始到現在,已經將近47個小時,100公裏的直線路程,全程沒有口糧且全是圍追堵截,他們走到了現在。
可……
放棄嗎?
“隻能一半的人放棄,給另一半的人創造機會。”羅星再次重複。
“好歹毒。”張天德憤恨的從嘴裏擠出來三個字,不是評價羅星,而是評價出題的人——
一群相互不認識的精英,經曆了艱苦的形成,勝利在望卻被殘酷的戲耍,唯一的破局方式居然是一半的人主動放棄那個資格?
杜鵑疲倦的從蹲身變成坐下,鐵娘子一樣的堅強變成了極難見到的輕聲:“隻有一個辦法?”
“一半人掩護,可能……最終也僅僅有幾個人才能獲得機會。也可能,還是全軍覆沒。”羅星苦澀的說道:“可,我想不出別的辦法。”
不止是羅星想不出,其他人都沒有別的辦法——有的話,他們也不可能冒著被一鍋端的風險匯合。
而事實就像剛才李懂諷刺的那樣,他們需要感謝下藍軍的不殺之恩,因為這時候藍軍要是一隊人衝過來,他們得玩完大半。
“沒時間,大家決定吧,無路如何,我們都需要在20分鍾以後行動——最壞的結果就是我們全都下海往船上遊,然後被他們當做靶子一樣,被船上和陸上的人當做鴨子一樣,一個個打掉。”羅星催促。
一群鴨子浮在水麵上,獵人拿著槍一個個的打——鴨子至少還能跑,可他們連鴨子都不如,因為他們還必須不斷遊向快艇。
“我們是海軍陸戰隊!”有人咬著牙說道:“不是一群鴨子!我們可以為了目標去死,但絕對不能像一群蠢貨一樣被獵殺!我……掩護!”
說完,他狠狠出了一口氣,但拳頭卻緊緊握了起來,那種憤慨、恨意,難平。
走到先進這一步,自願放棄最後的希望而選擇掩護,真的很不容易。
“我也掩護吧,太餓了,遊泳會淹死的,”有人笑吟吟的說:“我爹媽就一個兒子,淹死可就虧死了,對吧?”
是怕淹死嗎?
是怕死嗎?
如果怕死,當兵的時候,不會偷奸耍滑去“溫和”點的單位嗎?如果怕死,會進入“拚命的炮灰”似的海軍陸戰隊嗎?
要知道,在當前的定位中,海軍陸戰隊就是登陸時候搶占灘點的排頭兵,他們拿命為後續的兄弟部隊開路!
所以……這就是一個特不好笑的笑話,就像現在沒人笑一樣。
“抽簽吧,”張天德悶悶的說:“看運氣吧。”
……
鄭英奇依舊像個LYB一樣躲在沒人的角落裏搞著竊聽,隻是這一次陸文國不小心也擠進來了。
“你這就有些陰險了。”陸文國一百年帶上耳機聽了起來,一邊評價著鄭英奇這不要節操的竊聽行徑,然後,他十分美滋滋的投入到了這種“開掛”的不要節操行徑中了。
然後……
他傻眼了。
“這些家夥,瘋了嗎?不想著拚一把,怎麽……怎麽……”他有些失神的找到了一個比較合適的形容詞:“這麽傻呢?”
如果是一支相互間熟悉的隊伍,這樣的行為他能理解,甚至指揮官這時候就該做出這樣艱難的取舍,選擇犧牲一半人來成全另一半人,可這群人,分明是一群相互間都不熟悉的陌生人,他們……
怎麽會做出這樣的取舍?
“不難理解,畢竟他們是海軍陸戰隊,誰願意被你們當靶子一樣,一個個的屠殺?”鄭英奇解釋。
“你早就想到了對不對?”陸文國咬牙切齒:“你一定早就想到了對不對?難怪和你打賭的時候你那麽肯定!”
鄭英奇聳聳肩,表示自己是無辜的。
“你……你……”陸文國鬱悶,他都打算給上級打報告了,沒成想合著自己是白高興一場?
看著陸文國那張失落的臉,鄭英奇有些失神,帶兵的,都想帶出好兵,都想帶出“斃掉”其他人的好兵——連長那時候,為了好苗子都跑新兵連當連長了。
“其實吧,爭取下又不是不可能。”鄭英奇輕聲嘀咕,陸文國擱下耳機:“你說什麽?”
“沒什麽。”
“不,我聽到到了!這可是你說的啊!”陸文國狂喜,開掛搞竊聽的心思也沒了,站起來就跑,沒一會兒鄭英奇就聽到陸文國在外麵的咆哮:
“開車!我要去師部!”
鄭英奇搖搖頭,好像是給自己又找了點活?
他隨即丟下這雜亂的心思,沉浸在聲音傳遞過來的“場景”中,聽著一群熱血的兵麵對不公運氣時候樂觀或者對教官組的咒罵,慢慢露出了笑容。
直到聽到參選兵們準備最後一搏後,他放棄了竊聽,該聽的都聽了,該做最後準備了。
“楊銳,你那邊什麽情況?”他打開電台聯係楊銳。
“24個人,有17個放棄了,還有7個往11號海灘跑過來了。”楊銳的聲音響起。
“放棄的那些都帶回來吧。”
“是,”楊銳答應了一聲,又小心的問:“那七個呢?”
“那七個……我在這裏等他們!”
楊銳在7號海灘。
24個參選者選擇了去那邊。
毫無疑問,那裏不是真正的目的地,緊湊的行程讓他們沒有了翻身的機會——殘酷的現實擺在麵前的時候,最打擊人。
三國演義中,赤壁一把火燒光了詐稱百萬的大軍,曹操狼狽亡命,但碰到險隘的時候,他會仰天大笑,笑孔明小兒周瑜小兒不知兵事,雖然接連笑出來了趙雲和張飛,最後更是在華容道笑出來了關羽。
但曹操最後依然是大贏家。
雖然說是時勢造英雄,可若沒有打鐵自身硬的本事,風口的時候,即便飛起來最後風平浪靜後,還不得落在地上摔個稀巴爛?
所以,鄭英奇想等等七個還沒有放棄的倔強者——現在的共和國,有足夠的本錢,將擁有優秀品格的士兵,捶打成更精銳的戰士。
……
杜鵑的運氣不怎麽好,五人一組抽簽的時候,她抽到了短簽,成為了掩護隊伍的一員。
她沒有表情的接受了運氣的結果,然後,一個勁的望著北麵的一座營地。
那是考核組的營地,通過望遠鏡,能看到裏麵的人正忙乎著準備大餐。
她當然沒有被裏麵的美味所吸引,吸引她的是裏麵很多人穿戴的裝備——和他們截然不同的軍服,各自獨特的臂章,還有……身上穿著的演習套裝。
“準備戰鬥了!”羅星看到杜鵑出神後,刻意的提醒。
杜鵑轉過頭,問羅星:“你說,穿著演習套裝算不算演習人員?”
羅星一愣:“算,當然算了。”
“也就是說,那邊都是演習人員?”杜鵑遙指著絕對沒有被雙方計算進戰力的營地。
“那是考核組準備的營地,我們被淘汰以後,能享受到他們的一頓招待。”羅星神色複雜的說。
杜鵑的眼睛開始亮了起來,但絕對不是因為羅星說能享受到一頓招待的緣故,她深呼吸一口氣後說:“我們……能不能先招代他們一頓?”
“嗯?”
“招待他們!”語氣很重,聽著就知道不是真正招待的意思。
羅星還是沒懂。
“我們來過,然後……我們又走了,給他們留點不一樣的紀念——我們不是淘汰者嗎?我們既然連希望都沒了,幹嘛不破罐子破摔?”
羅星有些懵懂,他可能懂了,但就是因為懂了,他才懵懂——好像……好像很可怕似的。
他不敢再想,因為這種想法……很大逆不道。
於是,他說:“準備掩護!”
……
鄭英奇聽到了這番對話。
然後,他就笑了。
他目光不可捉摸的望向外邊忙活的教官們,沒有想著去提醒他們——很有意思,真很有意思啊!
劈裏啪啦的槍聲打破了寧靜。
灘頭的陣地最先遭遇到攻擊。
陣地中的偵察兵們不樂意:“嗨,這幫家夥不想著往船上遊,先打我們?”
本來等著蹲著看戲、打遊泳的鴨子呢,怎麽無緣無故的先被揍了?
他們也不是軟柿子,當然要凶狠的還擊!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在雙方你來我往的對射中,22個參選兵,擱下了所有的負重,就穿著演習套在兩側悄無聲息的下海了。
至於演習套裝防不防水的問題,這就交給量子力學吧,如果不防水就更好了……
幾艘快艇上的駐守者很快就發現了海麵上遊來的人,槍聲劈裏啪啦的響了起來,一直關注著船上動靜的掩護部隊,立即調轉槍頭,開始掩護。
這就不是一場公平的戰鬥。
但這不是真正的戰爭,演習裝備浸泡海水後很容易出現問題,發煙包無法激發的問題讓十幾個參選者成功接近到了快艇周圍。
近在咫尺的距離上,快艇上的駐守者不得不丟下槍——空包彈在近距離上容易出事故,這是演習,他們又怎麽敢這樣朝戰友開槍?
於是,他們隻能在等這些人上船,然後展開肉搏。
其實這裏麵有一個很明顯的漏洞:
如果參選兵集體下水,演習套裝失靈的問題讓他們很容易接近快艇並爬上去。
但沒有人去考慮這個問題,沒有人去想著鑽那個漏洞。因為這群海陸的精銳,還不屑這樣去無恥的“贏”,即便贏了,他們也是輸了。
因為……他們所有學到的知識告訴他們,在前堵後剿的局麵中,不顧一切的壓上去,沒有任何防備的壓上去,就是送死。
所以,沒有人去想著鑽這個漏洞。
至於忙碌的教官們,則絲毫不在意下麵爆發的戰鬥,對他們來說,這樣的小場麵並不值得關注,還不如給這些辛苦的兩天的參選兵準備大餐來的實在。
因為他們昨天晚上的時候就知道了鄭英奇的計劃,對這一次的選拔結果已經了然——贏或者輸的關係不大,反正老鄭在意的是過程,從演習套裝中藏竊聽器就已經名很明顯了。
“我就猜到他們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死鴕鳥,我說的沒錯吧?”衛生員顯擺的說著。
鴕鳥嗬嗬一聲:“這還用你猜?咱們大魔王布下的局,什麽人能跑掉?”
衛生員震驚:“你那鴕鳥腦袋居然能想到這麽遠?”
周圍的人大笑起來,身邊有這兩個活寶,歡聲笑語總是少不了的。
教官們歡聲笑語,等待著等會給這些精銳的參選者一個驚喜——告訴那些自以為被淘汰的人,你們被選中後,他們的臉色會多麽的精彩?
一個很“可恥”的惡趣味。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群自認為已經沒有了資格的海陸隊員,被杜鵑說動了。
去給考官們一個驚喜!
“對,來都來了,不留下點深刻的東西,對得起我們這一遭的折磨嗎?”
莊羽摩拳擦掌,想想都覺得激動呐——至於考核組會什麽反應,他現在不做考慮,要怪,就怪他們幹嘛不脫下演習套!
嘖嘖,臨了還能“教訓”考官們一把,想想都讓人覺得激動呐!
羅星低聲問:“兄弟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低聲卻滿是激動的回答。
“那就……出發!”
一群因為運氣不得不放棄了機會的“落選者”,像一群餓狼一樣撲向了不遠處的營地。
而此時,營地裏的教官們,正準備給落選者們一個天大的驚喜。
而此時,鄭英奇正饒有興趣的拿著望遠鏡,看著交替掩護著撲向營地的參選兵。
他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絕對不會因為竊聽而示警。
至於這算不算坑同伴,他……
不做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