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推開皇後夜總會大門，上千平米的舞池頭頂所有吊燈全部打開，照得全場燈火通明，能吵死人的重金屬發燒音響也偃旗息鼓。在舞池中間就是我們今天的談判台，裏麵隻擺了一把椅子，穩坐上麵手裏還拿了一杯紅酒的人物當然就是黑豹。
在黑豹和雲國真男身後，默默肅立了兩百多名統一製服，混身帶著剽悍氣息的職業打手。我們兩批人氣勢就象是兩把鋒銳的刺刀，狠狠對撞在一起，我和黑豹臉上同時揚起一股凝重的神色，彼此小心打量對方身後部下。
“隻給自己準備了一個坐位，黑豹你是想給我們一個下馬威擺擺你的威風，還是氣度已經小到這種幼稚園程度了？”
一聽趙永剛的聲音，黑豹就眼冒綠光，猛的站起來甩掉酒杯，怒叫道：“你這個傻逼是誰？”
趙永剛微笑道：“我是誰並不重要，你願意的話叫我傻逼我也照應不誤，重要的是我們今天的談判內容。黑豹你投降吧！”
趙永剛的話當真稱得上是聲震全場，除了他自己還洋洋自得，保持了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外，我們所有人嘴巴都張得可以生生吞進去一顆鵝蛋！
黑豹瞪大了眼睛，嘴巴哆嗦了半天才終於找到一個最適合的形容詞：“傻逼！”
趙永剛立刻回應道：“嗯！”
黑豹幾欲氣絕，一腿將腳下的椅子踢出七八米遠，這麽恬不知恥，又敢在他麵前放肆叫囂的人物他還真是首次得睹！
趙永剛一路小跑拾起椅子，掏出一塊方巾小心擦擦上麵莫須有的塵土，然後把方巾隨手丟掉，把椅子送到我麵前，恭聲道：“既然黑豹這麽客氣，大哥我們也不能太過造作，請上坐。”
真不知道這位智者到底想搞什麽鬼，我大模大樣的坐到椅子上，趙永剛彎著腰低眉順眼的道：“我在這個吧台上存了幾瓶窖藏百年的好酒，當年為了吊馬子騙女孩的芳心，我可是下了不少苦功，有感而發自創出一套酒中七情六欲，大哥要不要試試我調酒的水準？”
敵強我弱，卻淡定自若臨陣不亂，談笑怒罵隨心而欲，趙永剛當稱得上一代人傑！我狂態勃發，擊掌長笑道：“嗬嗬，先生一代大家，每出驚人之舉，居然可以別出蹊徑將感情融入到調酒當中，我傅吟雪當然要翹首以待！”
雲國真男拽住進入暴走狀態的黑豹，低聲道：“提防有詐靜觀其變！傅吟雪對此人禮敬有加，他絕不會是莽撞無能之輩！”
仿佛聽到兩人的低語般，趙永剛的目光直直落到雲國真男臉上，雲國真男迎著他明亮深邃，悠然如暗夜宇宙般的灑然雙眼，隻覺得口幹舌燥心跳加快。
趙永剛舉起手，微笑道：“如果有人願意臨時客竄一下DJ請舉手，我有額外獎金發放。這麽大的地方，隻有我們這麽幾苗人，也太稀少冷清了點。不知道情況的人看到這個樣子，還以為我們正在坐守靈堂。”
我身後傳來幾聲輕笑，這些學員在趙永剛的引導下竟然慢慢戰勝麵對強敵的恐怖，有好幾個人同時舉起手。和我用自己狂暴悍勇激發出士兵的血氣截然不同，趙永剛居然在不動聲色中，對所有人又進行了一次強魂。
趙永剛隨手點了一個學員，叮囑道：“去找點柔和的曲子，這樣的地方可能找不到小圓樂曲之類有助陶養情操的世界名著，選幾張薩克斯管弦樂碟片也馬馬虎虎。”
在悠揚的音樂聲中，趙永剛脫掉上衣，緊緊自己的領帶，從吧台裏找出全套調酒道具。
抓起兩隻高腳酒杯，叮叮當當的一陣輕敲，吸引了所有人注意。趙永剛道：“這一次我要調的酒叫做情怯！”
趙永剛用最熟練的手法將各種酒汁傾倒在一起，用近乎耍雜技的方法迅速搖動銀器調酒盅，“酒精濃度八十度的英雄膽，酒精濃度六十四度的將軍令，酒精濃度七十五度的船，還有我們大家最熟悉的XO，外加我匠心獨到的調酒技法，混合出來的酒汁就代表了男兒的一片天！”
調出來的酒倒進兩個玻璃杯裏，在屋頂明亮的燈光下，酒汁發出豔麗的琥珀色，象這樣的高濃度混合烈酒，最易使人醉。趙永剛又將不知名的酒汁倒進兩個小酒杯裏，把它們輕輕投到混合烈酒中，小酒杯慢慢飄到杯底，一股細細的血線從小酒杯中漾起。趙永剛端著兩杯酒走到我們中間，取出一隻打火機，將兩杯烈酒點燃，朗聲長吟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時回！大哥，黑豹，請盡飲此杯情怯！”
我抓起一杯烈焰騰騰的烈酒，狂笑道：“好一個男兒的天空！江山如此多嬌，使無數英雄競折腰！我輩中人當如此酒，以男兒的熱血為引，燃燒起可以逐鹿天下的烈焰狂潮。傅吟雪就是不知道，它為什麽反而叫情怯！”
趙永剛灑然道：“其中滋味，大哥一嚐便知！黑豹，你也請。”
黑豹望著拖盤上的烈酒神色數變，雲國真男搶上一步，抓起酒杯叫道：“我也很想知道為何這種烈酒先生竟然將它命名為情怯，請黑豹大哥恕我貪嘴搶了您這杯好酒！”
我和雲國真男舉起酒杯相視一笑，毫不猶豫將整杯燃燒著火焰的烈酒灌下。火焰入口立刻化成一股可以讓我混身血液為之沸騰的狂熱，這種狂熱讓我幾乎縱聲長嘯。就在同時一股冰冷的感覺從口腔中揚起，酸酸甜甜的味道象極了女孩子喝的酸奶。
趙永剛淡然道：“對，我就是在那個小酒盅中加了冰鎮後的酸奶！”
我隻覺得心中熱血無以為繼，迅速如長江潮退般向下墜落。莫明其妙的湧起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巾的感悟。我猛然發出一聲暴吼，生生將垂在唇邊的酒盅咬成兩半，將酒杯重重砸到地上。
在一旁雲國真男臉上也是忽怒忽喜，這杯酒仿佛勾引起他的心事，他滿飲此杯後竟然捏著酒杯癡了。
趙永剛高聲問道：“二位，此酒如何？”
我回應道：“此酒入口辛辣狂烈浩然，正顯我男兒本色。但是最後竟然變成了扭扭捏捏花紅粉綠，虎頭蛇尾實在是不合胃口！”
“溫柔鄉是英雄塚，大哥是一代英雄，當然會下意識抗據這種自己的墳墓。”趙永剛目光一轉，望著黑豹道：“可惜黑豹先生沒有品嚐此酒，象你這種已經踏入墳墓的曾經式英雄，縱然身邊有再多的肩膀可以依靠，也隻能如長江日落，你應該能更多品嚐出幾分長江後浪推前浪的感悟！”
不待黑豹反應，趙永剛狠狠盯住他，聲音猛然轉厲：“你原來也算是個英雄人物，出道三年就打下一片河山，就像是我用四種烈酒混出來的汁液，狂烈絕然可以帶著身邊的人一起燃燒。但是在遇到香藤百合後，又一個三年過去了，你仍然不死不活的守著這片基業，除了這個你對他有救命之恩的雲國真男，你身邊最好戰善戰的兄弟一個個離你而去，現在的你就象是那杯冰鎮後的酸奶，已經再也不能為自己的兄弟揚起一片男兒的天空了！”
黑豹被趙永剛指著鼻子放聲媽斥，他竟然出奇的沒有跳起來命令發動總進攻。
趙永剛冷冷的凝視著他，寒聲道：“很奇怪是吧，除了你倚若長城的雲國真男，你身邊的兄弟都沒有人知道你已經有了心愛的女人，甚至已經有了一個一歲大的兒子。你現在恨不得立刻將我碎屍萬斷，但是我敢這麽有恃無恐的站在你麵前，你更怕我已經劫持了你生命中根本不能失去的最珍貴家人。出身孤兒的你，太渴望親情，太留戀自己一手支撐的溫暖小窩了！”
“你縱然曾經是一隻凶悍的黑豹，現在也已經被溫柔鄉給徹底軟化，我這杯情怯就是為你所調，可惜三年時間真的能把一個人完全改變，你連冒險一試的勇氣都沒有了！”
所有的人都傻了，趙永剛沒有用一兵一卒，就已經讓曾經橫行黑道的黑豹失去了反抗力量。
趙永剛雙手背負，昂然道：“傅吟雪是堂堂正正的熱血男兒，我當然不會為他出此不義之策，你的妻子和兒子仍然好好的呆在家裏，她還為你煲了你最喜歡吃的海參湯，還做了紫菜卷，由於你的胃口一向很好，她每次都會做很多。但是你還在這個位置上一天，你就會受到千人注視，誰能保證明天不會有第二個人向你提起香藤百合？”
黑豹明顯的鬆了一口氣，情緒大起大伏，隻是幾次語言上的交鋒，他就額頭見汗，開始微微的喘息。雲國真男緊緊站在他的身後，伸手輕輕捏住黑豹的手，感受到黑豹的身體正在微微發顫，雲國真男手上加大了力量。他高聲叫道：“黑豹大哥的身邊還有我們！隻要我雲國真男還活著一天，就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黑豹，隻要我這個爪牙還在，黑豹就還是原來的黑豹！”
“對，你說得很對，隻要還有你這個爪牙存在，黑豹縱然不能開疆擴土，總算也能自保有餘。”趙永剛話鋒一轉，森然道：“可是他也隻剩下你這麽一隻鋒利的爪牙罷了，除掉你黑豹就什麽也不是！而且過了三年相對平靜的生活，你以為自己還是原來的自己嗎？你的妹妹從美國讀書已經回來了吧，你從小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妹妹，不敢告訴她自己正在做什麽，為了演戲甚至拋下繁重的幫內工作，跑到你妹妹常去的一家冷飲店打工。現在她正在一家公司上班，每天六點半下班後搭乘第三地鐵線，七點四十分後她會經過一處偏僻的小巷。如果有人在那個時候奸殺了他，我真不知道你會變成什麽樣子！”
冷汗從雲國真男頭頂狂傾而下，就連他的手也開始發顫。
趙永剛將目光投到雲國真男身後的職業大手身上，他指著其中一個道：“你是他們的第一小隊隊長大雄吧，你也算是跟著黑豹時間比較長的手下。當年你在黑豹身邊跟本排不上名次，現在卻居然能混成一個隊長。你問問自己，是你變強了可以支撐大局了，還是因為黑豹身邊已經實在沒有可以用的人才，無奈下才提拔了你？跟著黑豹好吃好喝平平安安的混了三年，你自己提資的那個小公司也慢慢上了軌道，一個已經有心退出黑道的家夥，你還怎麽為人拚命？要是有人燒掉那家公司，你會怎麽樣？”
趙永剛又指向第二個人，道：“你是第二小隊隊長楓郎吧，恭喜你終於追上了青悔竹馬的女孩，你可是用了整整八年時間才算得償所願。好像婚期就訂在了下個月十五號，要是有人帶著一票人馬去複仇，就可以在那一天讓你全家死絕！”
再指向第三個人，趙永剛道：“還有你，你是黑豹手下最近竄升最快的紅牌級打手，你在打架上從不顧命，稱得上是拚命三郎。可是你為什麽會這麽拚命呢？那還不是因為你在別雲山……”
被人劈了三刀都麵不改色，轉頭就用牙齒把對方生生咬死的紅牌打手居然混身發顫，大聲叫道：“求求你不要說下去了！”
“好，我給你留下一點隱私的空間！”趙永剛轉手又指向第四個人，道：“你是負責幫黑豹洗黑錢的會計，我要是黑豹的敵人，我第一個對付的就是你！隻要能從你嘴裏撬出黑豹的非法活動，丟到警察廳你們就全得完蛋！聽說你是個孝順的兒子，你就是為了籌款給母親治命才踏入黑道。你母親心髒不好，如果有人把你現在的工作內容告訴你媽媽的話……”
“還有你……”
“還有你……”
“還有你……”
我的媽呀！
就算是聯縱天下的蘇秦張儀之輩，遇到趙永剛隻怕也得甘拜下風！他指著黑豹身後倚若長城的手下，一個個訓斥點評了足有半個小時。黑豹身後眾人不斷變色，到最後隻要趙永剛的手指一點到誰，那些挨刀都不怕的錚錚鐵漢就會捂住臉狂叫道：“不要說，不要說，我認輸我服了！”
沒有交手，黑豹和他最精銳的手下就已經一敗塗地，很多人目光躲躲閃閃，連和趙永剛對視的勇氣都沒有。
趙永剛終於停止了口誅舌刺，負手道：“現在之所以沒有人出來搬倒你們，是因為他們還太弱膽子又小，不敢輕易嚐試罷了。隻要有人在你們看似光鮮的身軀上開出一條口子，讓大家發現你們已經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你們就會被群體攻之！”
“看看我大哥傅吟雪，再看看他身後用一個半月時間一手訓練出來的超級精英！”趙永剛厲聲叫道：“就算是三年前的黑豹，力量能不能接近現在的傅吟雪？我們現在的力量縱然無法和你們抗衡，但是在傅吟雪大哥的帶領下，也足夠在你們身上撕出一道無法掩飾的傷口！做人要講究見好就收，你們這些已經習慣於軟弱和溫和的家夥們，如果現在就退出黑道，還能保留一個體麵的台階，繼續扮演創造傳說的主角！”
我猛的站起來，望著黑豹，誠懇的道：“你也可以選擇不退出黑道，你和你的兄弟仍然可以保留現有的一切。但是在我需要的時候，你們必須把力量毫無保留交給我！我要帶領所有人，打出大大的一片天空，隻要你們願意，從此我會成為你們足以信賴的堅實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