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我心裏靈機一動,先張開嘴巴,讓他們看看我在嚴重失血狀況下,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不斷使勁咬嚼,已經紅腫起來的舌頭,示意自己現在無法說話,然後再擺出一個“各位稍安勿燥”的手勢,丟掉死神狙擊步槍和兩枝沙漠之鷹手槍,慢慢從懷裏摸出那枚剛剛撿到的“武士”勳章。
能夠被分派單獨鎮守通道出入口的士兵,必然是軍隊中最精銳的戰鬥英雄,我就是在賭這種純銀製成的“武士”勳章,可以代表日本軍隊一種崇高的榮譽!
幾個日本老頭子目瞪口呆的望著我手中那枚勳章,他們一個個激動得兩眼發直,嘴裏不知道在不停的嘟囔著些什麽東西,其中有一個看起來象是個小頭目的家夥,用畢恭畢敬的動作,從我手中接過那枚勳章,對著那盞和他們一樣,過了六十年還不完蛋的壁燈看了足足三分鍾,才突然喊出一句什麽。幾個老家夥突然一起發出一聲狂呼,有人拔出刺刀在牆壁上亂斬,有人直接坐在地上放聲嚎哭,還有人抱成一團又叫又笑,整個場麵亂成一團。
我趁他們不注意悄悄從身上取出翻譯機,把翻譯語言從印尼語調成日語,然後裝成梳理頭發的樣子,將翻譯機塞進耳朵裏。
坐在地上放聲嚎啕大哭的士兵甲:“大日本帝國還是沒有忘記我們這些軍人,我們這幾十年的等待總算沒有白費!”
那個抓著武士勳章激動得全身發顫的老家夥一會看看我,一會再看看那枚勳章,喃喃自語道:“也隻有我們日本最強悍的武士才可能在受了這麽多重傷的情況下,堅持找到我們這個地下基地。沒錯!他和我們騰原少佐一樣,是一位最出色的戰鬥英雄!”
那個幾個又叫又跳的家夥則在狂喊道:“大日本帝國萬歲!我們反攻的時間終到了!!我們雖然都老了,但是我們仍然可以拉得動槍栓,我們一樣可以丟得動手榴彈,我們還可以上戰場,我們還可以為大日本帝國效命!”
無法否認,在暫時拋除民族立場的前提下,我被他們感動了!!!
他們是殺人狂,那幾百具疊在一起的屍體,就是他們無法掩飾的罪證,但是他們又是最棒最好的士兵!
是什麽樣的士兵可以在這個地下基地中無怨無悔的枯守了六十年?是什麽樣的士兵,明明已經垂老的隨時會一命嗚呼,可是一聽到祖國的消息,還能歡呼雀躍,甚至還想著上戰場衝鋒陷陣?
這才是二戰時期日本真正的武士道!
這才是二戰時期日本以一個彈丸小國侵占中國八年之久,可以在海麵上和美國這個最強大國家一爭長短的最根本原因!
走廊中突然傳來一陣嗡嗡的聲音,猛一聽之下如低語似哭泣,又帶著一種令人心怵的厲嗥,我略略一愣之下很快就明白,這是地下活火山運動,帶動整個小島的地下水脈和融岩洞共振發出的奇特聲音。
“啊!又來了!!你們走開,不要找我!!!你們走開,不要找我……”
幾個日本士兵同時丟掉手中的武器,緊緊抱在一起放聲哭叫,我使勁揉自己的眼睛,在他們身上哪裏還有武士道精神的影子?
“他們又來找我們索命了!你看啊,他們都從那裏出來了……關上匣門,快點關上匣門,他們要跑出來了……”
捏著武士勳章的那個日本兵指著一扇鋼匣門放聲狂叫,臉上的肌肉因為絕對恐懼而扭曲在一起,他一口氣透不過來猛然一頭栽倒,看樣子因為受驚過度引致心髒猝死。
我看到他指的那個鋼匣門上裝著一個把手,我大步走過去,用沒有受傷的右手使勁轉動把手。
“不要啊!”一個日本士兵飛撲過來,真看不出他那麽大的年紀動作居然還可以這麽靈活,他拚命抓住我的手臂狂叫道:“你不能打開這道門,他們一旦全衝出來,我們都得死啊!”
我回抽了他一個耳光,從那個被活活嚇死的士兵手裏找回那枚武士勳章,把它高高舉起來,再狠狠瞪了那個死死抓住我手臂的士兵一眼。用含糊不清的聲音罵了一句:“八格牙魯!”
那個挨了我一耳光的日本士兵一臉尊敬的望著我,猛的一低頭大聲叫道:“嗨!您教訓得對,我們根本不應該怕一群支那人!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軍人不會害怕任何敵人,更不應該害怕一群死在我們手中的垃圾!!!”
我不再理睬他,使勁轉動把手,那道幾十厘米厚的鋼門慢慢揚起,當我終於微微喘氣的站在門前往裏麵眺望時,我愣住了,我真的愣住了!
可以說是悲傷,也可以說是震憾,更可以說是壯觀,我被眼前的一幕震憾得目瞪口呆,我更對身邊這幾個至少八十多歲的老家夥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居然可以在這裏呆了幾十年,沒有被嚇死更沒有被嚇瘋,真是他媽的夠堅強夠毅力夠霸道!
如果你殺了一個人,又把他埋在自己的床下,那麽你晚上睡覺是否會安穩呢?你會不會經常夢到對方伸出一雙手向你索命?如果你認為自己的膽氣夠豪,殺上一個無所謂的話,那麽你的床下埋了十個、一百個、一千個呢?!
就憑那些人臨死前的怨氣,也會一直壓在心頭,讓你越來越容易緊張吧?
這是一個長一百米,寬五十米的密閉室,裏麵密密麻麻的堆滿了數不清的骸骨,在四周的牆壁上到處是手指抓出來的印痕,閉上眼睛,我似乎可以聽到這近千人被窒息至死前發出來的慘號,這竟然是一個活活悶死近千人的屠殺場!
我猛然想起一路上經過的那幾扇鋼門,我拔出門匣上的那個把手,舉起火把大步向回走,那幾個日本兵連跑帶喘的跟在我身後。
四扇鋼門,近四千具屍骸,凝望著這片片枯骨,我隻覺得全身發冷,我不是憤怒於他們的暴行,我隻是突然想到了一個絕對重要的問題,如果這些屍體就是原來生活在平安島上的華人土著,那麽現在生存於平安島上,任由自己老婆被人**的“華人”,又是他媽從哪裏蹦出來的?!
我全身殺氣迸射,狠狠瞪著那幾個被我的氣勢得混身發抖,眼光中卻愈見尊敬的日本兵,心中突然湧出一個怪異絕倫的想法:“現在生存在島上的‘華人’土著,該不會都是一幫狗日的吧?!”
我隨手指住一個士兵,做出“你在前麵帶路”的手勢,在日本部隊中強者為尊,更以服從長官命令為天職。這幾個士兵已經年老垂死,居然還隻是頂著個二等列兵的軍階,隻要在部隊呆上幾天,誰都比他們階位高。他們顯然也明白這一點,看到我的指示,一起立正遵令。
我目不斜視大搖大擺的跟著幾個日本兵向基地核心前進,在經過剛才被他們包圍的位置時,我順手撿起了自己丟下的兩支沙漠之鷹手槍。
打開鋼匣門,視野猛然開朗,我竟然隨著那幾個日本兵走進一個有上千平米的天然岩洞中,這種視覺上的突然變化讓我當真有山窮水覆疑無路的感覺。最讓我驚奇的是,在這個大廳中頭頂,竟然有一道近十米寬的圓孔,陽光順著這個圓孔傾灑進來,雖然不能說光線充足,但是已經足夠讓我看清整個大廳的現狀。
這些日本兵在大廳的一麵牆壁上,鑿出一個長六米寬三米的平台,用紅白兩種顏色畫出一麵大大的國旗。在這麵國旗旁邊,掛著日本天皇和日本頭號戰犯崗村寧次的畫像,由於年代久遠,兩幅畫像已經氧化,畫麵上已經有點模糊。
兩個看起來最年輕但也是須發皆白的士兵正在用力轉動一台手搖發電機,在最老式的發報機前,日本通訊兵一臉嚴肅,在嘀嘀達達的聲音中,用早已經停止使用的電報碼,向不知道向哪個已經被撤銷編製的總部發報。
幾十個日本兵象老僧坐禪一樣麵無表情的呆呆枯坐,輪流坐到陽光投射的地方接受日曬,可能現在已經到了午餐時間,有人從倉庫裏搬出一箱不知道什麽年代出產的罐頭,這些士兵五個人才能共分一罐,隻有那名發報員和兩個推動發電機的士兵才能多享受一些食物,慢慢的吃完後所有人又恢複了沉默。
我絕無法相信,在這個世界上有人竟然可以用這種方法過了整整六十一年!他們缺乏食物,缺乏陽光,沒有蔬菜,沒有希望更沒有未來,他們就象是一群被曆史遺忘了幽靈,在這裏機械的生存,盲目而孤獨的等待,隻有當他們的目光轉向那麵雕刻在牆壁上的國旗時,他們呆滯的雙眼中才會突然閃現出一絲光彩。
他們還真他媽的是一群好兵!
問題是,日本部隊為什麽要在平安島建立這個地下基地,留下這支忠心耿耿的部隊又是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