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就衝過來抓著我的手喊道:“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不動聲色地道:“怎麽回事兒?慢慢說。”
“我接到鬼貼啦!”那人哇的一下哭了出來。
我扶著那人坐了下來:“什麽鬼貼?拿出來我看看!”
那個人哆哆嗦嗦地從床單底下翻出來一張紙,我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張從某本書上撕下來書頁。那上麵除了一個繁體字寫的名字“劉新文”之外,其餘的全部都是英文。我翻來覆去看不明白什麽意思,就直接交給了婉兒。
自己跟那人說道:“你是劉新文?”
“你怎麽連我是誰都不知道了?”劉新文一下懵了:“你別嚇唬我!你到底是不是張文武?”
“我當然是張文武,我怕你不是劉新文。”我話一說完,劉新文就站了起來:“我怎麽不是!你自己看看,我有影子,有影子!不信我跺跺腳給你看看。你聽,有聲,有聲……”
劉新文不等我說話,就趕緊說道:“你家裏不是道士麽?你不是會法術麽?你自己接到鬼貼之後,不是也沒死麽?你肯定有辦法救我對不對?隻要你能救我,讓我出多少錢都行!”
我輕輕甩開對方道:“我上回能逃出來,也是僥幸。你得告訴我,鬼貼究竟是怎麽回事兒。”
“對對……”劉新文拍著腦袋道:“你來的時間不長,還不知道這裏麵的事兒。我一點一點跟你說……胡老爺從外麵請回來一個洋教授的事兒,你知道吧?”
劉新文不等我回答就說道:“你應該是不知道。你來的時候,洋教授都已經死了。那個教授是金頭發,綠眼睛的英吉利人。胡老爺請他過來,就是想讓我們開開眼界。現在那些官老爺不都吃洋人那一套麽?”
“那個洋教授,叫什麽阿爾傑。他一開始來的時候,我們還覺得挺新鮮,後來才發現,他就是個二混子,什麽都不懂,一天到晚就知道拿著一本格林童話騙人。早上起來,還騎著個自行車挨個院子送信,送了信還要錢,大夥兒都不喜歡他。有人私下還說,他比那個叫巴特的神父還煩人。”
我接了一句:“這地方還有神父?”
“有哇!”劉新文指了指窗戶外麵:“就在北邊山上,那地方有個小教堂,那個洋和尚就住教堂裏。一天到晚沒事兒就下來布道,讓我們信這個,信那個。還別說,他還真就騙了好幾個人!咱們
別說這些……”
“後來,那個洋教授突然就失蹤了。不少人都傳說,他讓胡老爺給埋了。”
我聽完之後眉頭一挑道:“胡老爺把他給殺了?”
劉新文搖頭道:“我哪知道哇!大夥兒都這麽說就是了。
原先書院沒有這麽多人,後來,附近的人看書院出去的學生都有出息了,就削尖了腦袋的把孩子往這裏送。胡老爺還特意免費收了一大片貧民學子呢。
這些人來了之後,書院的地方就不夠住了。胡老爺又出錢,重新蓋了南院,就是咱們現在住的這個地方。本來蓋個院子也沒什麽。但是怪就怪在,那些人白天不幹活,全是晚上動工。就連奠基都選在了晚上。”
“晚上奠基?”我聽完又是一皺眉頭。
蓋房子這種事兒,無論是在古代還是現代,最重要的兩項就是奠基和上梁。這兩件事兒,必須都得挑選良辰吉日,鄭重其事才行。晚上奠基,根本就不符合常理。
李新文點頭道:“就是晚上奠基!”
“奠基那天晚上,胡老爺派人讓書院的學生全都坐到學堂裏,大聲念《論語》,還有先生拿著戒尺看著哩。要是誰念的聲兒小了,先生那真是拿戒尺往死裏打呀!
那天晚上,我嗓子都念啞了,喉嚨裏麵就跟冒了火似的,咽口吐沫都疼。到了後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念的是什麽,就知道扯著喉嚨在那兒念。
我們念著念著,就聽見有人在南院這邊吵架。本來我們還想聽聽,後來讓先生給打了幾次,就不敢聽了,一個個都在那兒念書。
不過一開始,我倒是聽見兩句。好像是胡老爺的管家,在對著誰喊,讓他少管閑事。
後麵有人還喊了幾聲‘你們這是犯罪’,然後就是嘰裏咕嚕的,洋話土話全都出來了,誰也沒聽明白他究竟喊的是什麽。
約摸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吧,我就聽見南院這邊有人喊了一聲,那動靜就跟殺羊抹脖子的時候,羊叫的聲音一樣,聽著讓人全身直起雞皮疙瘩。
我剛打了一個哆嗦的功夫,腦袋頂上就挨了一戒尺。我回頭一看,先生那臉氣得都變形了,跟要殺人似的,眼珠子瞪得通紅,滿臉的橫肉、殺氣,看得人心裏都直發毛。
手裏豎著拿著戒尺,像是要往我脖子砍一樣,連著比劃了兩下,吼道‘好好念書,不許停’!
我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連忙掉過頭去念書。外麵動靜
也就再聽不見了。
從那天晚上之後,洋教授就再沒出現過。
後來也不知道是誰在傳,說是那天晚上,胡老爺的人,把洋教授給殺了,拿他腦袋墊了房子角。當時,還有學生好奇,找了鐵鍬悄悄去挖房角,想要看看洋教授在沒在那底下。
他們還沒挖下去多深,就被書院的先生給抓了,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攆出了書院,誰求情都不管用。
學院的人都覺得,他們那天晚上什麽都沒看見。可是,我覺得他們那天晚上肯定是看見什麽東西了。那四個小子裏麵,有一個跟我是同鄉,我回家的時候還見過他一回。
那小子瘋了,滿嘴都是胡話,動不動就滿山亂跑。他爹說,他從書院回家的時候就瘋了,鄉裏的郎中說是嚇的,怎麽治都治不好!”
劉新文說到這兒時,我插了一句:“他們幾個被趕出書院的時候,你們都看見了麽?”
“看見啦!”劉新文道:“書院山長當眾宣布把他們逐出書院,我們能沒見著麽?你是想問,當時他們瘋沒瘋吧?
當時,他們四個全都低著腦袋,我們根本就看不著他們的臉。以前也有學生被逐出書院的事兒。那些人,不是痛哭流涕,苦苦哀求,就是起誓發願以後再也不犯錯了。
可他們四個,卻一個個像是木頭一樣站在那裏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先生不說話,他們連動都不動。往後,先生讓幹什麽就幹什麽。他們走出書院的時候,我們還在後麵喊了幾聲,他們就像是沒聽見一樣,連頭都沒回,直接就上馬車走了。”
“哦!”我揮了揮手示意劉新文先停一下。
李新文所說的這些話裏,最讓我感興趣的,就是胡老爺造房子的這一段。按照我先前的分析,宏誌書院並不是一次性完工,中間至少開工了三到四次,而且其中跨度相當大。
就拿這個李新文來說,他雖然還留著辮子,但是身上已經換了洋裝。從這點上看,清廷就算還沒滅亡,也是到了日薄西山的時候了。而且,洋學和傳教士都已經進入地處偏僻的朔州了,那就說明,這個時候起碼是在民國即將成立,或者是建立初期。從這點上,南院的建築,至少比北院晚了幾十年。
這樣推算過來,不管當初胡老爺建設北院是什麽目的,至少他在過去的幾十年裏基本上一無所獲,否則,也不會再開設一個南院。
至於說,拿人墊房角的事情,就更耐人尋味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