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問答，自辯，反問
“聽說你對聯盟的積分製很感興趣？”
一個小時後，阿蒙之主在一處魔法實驗室重新接見了摩裏亞蒂，開始第一句就直接問道。
“是的，閣下。”摩裏亞蒂看了眼站在德珈巨頭身旁的涅古斯塔，爽快地點頭承認：“按我的理解，這套‘積分製度’應該是聯盟各項規則的核心。不論向內還是向外，所有的聯盟成員都必須依靠著足量的積分才能不斷成長、強大，或者獲取足夠的資源以達成自己的研究目的。所以，積分構成了連接上下的紐帶，並以此為基礎創造出開放、自-由的研究環境。”
“嗬，你再次讓我驚訝了，戴維森。”看著麵前侃侃而談的摩裏亞蒂，阿蒙之主忽然伸出那雙幹枯如骨的雙手，輕輕鼓掌：“哪怕是聯盟內部的許多人，可能都無法看清‘積分’的真正意義，卻不想被你這個‘新人’一眼看破。真是了不起哪。”
“您謬讚了。”
摩裏亞蒂老老實實謙遜道。
真要說天才和偉人，眼前的這位阿蒙之主才是真正當之無愧。不但其自身是比擬十七級的位麵最強之一，同時又創造並堅定推行下聯盟內部的各創新製度，實在可稱為偉大。而相比較，同時期大-陸的其他各國諸族內，卻未聽聞過有類似的“強人”。可以想見，在阿蒙之主的領導下，在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德珈勢必繼續強勢屹立大-陸中央、沉重威壓南北的人類王國和精靈同盟。
“是不是可以談談，你是怎麽學得亡靈術的？”話題一轉，阿蒙之主又問道。而這便是在探摩裏亞蒂的根底。
“當然。”摩裏亞蒂點點頭，心中已有對策，當即坦然道：“也許您已看出，我在惡魔乃至魔鬼中都是一個‘異類’。因為除了黑暗原力，我對於其他體係的力量也深感興趣，曾經花費相當長時間和精力收集相關的資料和書籍，並以此取得了一點‘小小的進展’。”
“嗬。能夠掌握領域之力，可不是什麽‘小小的進展’了。”這時。涅古斯塔忽然一笑，並不采納對方的自謙。
“領域的獲得有時候是基於對力量本質的理解和領悟，卻依舊可能疏於技巧，更無法代替係統的學習。所以。我至今掌握的仍隻有幾個可憐的一級亡靈術。作為‘亡靈術士’，實在感到汗顏。”摩裏亞蒂搖搖頭，繼續道。
“這也是我頗為好奇的地方，為什麽你的亡靈術隻是初階，卻可以擁有死亡領域？”涅古斯塔也是搖搖頭。
“那是因為戴維森的領域力量是純粹的‘負能量係統’，而不是摻雜死亡之力的亡靈領域。”這時，阿蒙之主再次開口，直指問題的核心：“負能量與四大元素一樣，也是組成諸位麵規則的基本力。哪怕不結合亡靈術。隻要本身對於負能量有足夠的認知和體會，也有可能獲得領域力量的認可。更何況，戴維森。除了亡靈術以外，你對於元素奧術也應該有相當深入的掌握吧？”
說著，阿蒙之主忽然伸出手指，向著摩裏亞蒂輕輕一點。
隨即，一點白芒在其頭上亮起，朦朦朧朧。形如一隻沒有瞳孔的眼眸。
接著，光眸一眨。點點星屑落下摩裏亞蒂身上。
立即，赤、藍、白、黃、灰、黑…共有六色靈光自某人體表浮出，一時間照得整個實驗室內光彩絢爛多姿。
“亡靈版的透視之眼，應該達到了三級法術水準…除了更高層次的‘淨化神力’外，竟然可以激顯出化身中的各力量體係，相當驚人的探測魔法…”
沒有掩飾，也無從掩飾，摩裏亞蒂望著頭頂的光眸，一臉讚歎之色。
果然，德珈的亡靈術士已經開辟了另一條魔法道路，一條完全不屬於法師之鄉的全新道途。且兩者間也已很難講孰對孰錯、孰是孰非。這一點，此刻作為當事人的摩裏亞蒂感觸尤其深刻。
而對麵，除了早有知覺的阿蒙之主，涅古斯塔也是表情一變。它未想到，眼前的這個魔鬼除了掌握有亡靈術，竟然對於四大元素魔法也都有所涉獵，且看來造詣還相當不淺。難道這家夥真是魔法天才，還是什麽都不懂的蠢材，竟然同時學習亡靈術和元素奧術？這般狂悖的舉動無論放在德珈還是布拉卡達都足以引來滅頂之災！
“果然是這樣。”相對於學生的訝異，阿蒙之主卻要平和得多，隻是點點頭：“那麽，之前你騙過洛特裏戈的，的確就是‘鏡像術’了？”
“是的。”
阿蒙之主雖是亡靈術巨擎，但其視野眼界絕不可能僅限於亡靈法術，所以被認出“鏡像分身”，摩裏亞蒂也並不驚訝。畢竟，顯露出一個“鏡像術”總比把其他更重要的秘密給暴露了要好。至少，一個魔鬼能掌握亡靈術，那麽再學得元素奧術便也不是講不通的。反正對於惡魔位麵這般混亂世界的土著來講，同時學習兩個敵對魔法學派的法術也真算不得什麽大事。
“‘鏡像術’是水係四級魔法…戴維森，不得不說，你是一個天才。時至今日，我相信哪怕在布拉卡達的大奧術師中也少有人能掌握這個水係奧術了。可是再換句話說，你的元素奧術顯然要遠強於亡靈術，甚至我猜測你應該也領悟了‘水元素領域’。這樣考慮的話，你的身份就要更偏向於元素的一側，也便是我聯盟的敵人了…”
沒有任何威脅或者威壓的意味，阿蒙之主隻是閑閑而談，卻令魔法實驗室內有一股暗流漸起。仿佛摩裏亞蒂隻要答錯一句，他的德珈之旅即會瞬間完結。
“閣下，可容我自辯一二？”
望著麵前的德珈巨頭和一旁神情晦暗不明的涅古斯塔，摩裏亞蒂沉默了一下，然後道。
“你講。”阿蒙之主把身姿靠向椅背，不輕不重地一點頭。
“首先，我是一個魔鬼，並非出身布拉卡達或德珈的學院派嫡係，所以對於元素奧術與亡靈術的過往糾葛恩怨其實並無興趣。”字斟句酌下，摩裏亞蒂緩緩道。
“任何力量體係的傳承總有其曆史，不尊重其曆史，何以尊重其力量？”聽到對方的第一句話，涅古斯塔當即搖搖頭，表示無法讚同這種純超脫世外的中立者。
“其次，我認為力量便是力量，無關善惡陣營。哪怕是黑暗原力，真正具現於世時也需要通過我手才可，也便是我為力量‘定性’。所以，在我看來，元素與亡靈同是世界偉力，沒有對錯可分。”
沒有受製於涅古斯塔的出言，摩裏亞蒂繼續道。但在這部分言語間，他又明確提出把元素奧術和亡靈術當作地位相當的力量體係來看待，且挑明不分好壞之別，便是從根本上反對當年奧術與亡靈術“分家”的舉動，也即是認作當初的那段曆史其實是一種錯誤和倒退，本不需要在意或者尊重。
“哈哈，這般的觀點倒是與古精靈帝國時代的‘古典魔法純粹論’不謀而合了。”沒有直接批判對錯與否，阿蒙之主聽到這裏忽然哈哈一笑：“你繼續講。”
“是。”看不出對方的心意如何，摩裏亞蒂隻得按照自己的既定方案，一走到底：“那麽，最後請再容我反問一句：尊貴的阿蒙之主，有朝一日，若德珈聯盟可以徹底擊敗法師之鄉，甚至一語決定布拉卡達的存亡。那麽，您是否會將‘元素派係’徹底滅絕，永斷其傳承呢？”
“這自然是…”
而聽到這個問題，阿蒙之主先未作答，一旁的涅古斯塔想也未想直接就要一口應下。但是，那“滅絕元素”的話還未完全出口，某種靈光卻突然在其心魂中閃過，以至於接下來的“滅絕”二字卻怎麽都說不出口了。
是啊，摩裏亞蒂最後提出的這個問題看似簡單，但是絕大部分的德珈亡靈術士其實都從未思考過，因為哪怕聯盟發展得再快，要想徹底戰勝法師之鄉並重新殺回去，短期內似乎還無任何可能。所以務實的亡靈術士們也不會為了這種暫時不具任何實際意義的問題來傷腦筋。
不過，現在當有人明明白白問之出口，涅古斯塔卻發現自己以往秉持的要徹底戰勝“元素派”的理念和堅持竟是那麽粗陋蒼白。
作為一個真正的大亡靈術士和學者，涅古斯塔自然將亡靈術視作與元素奧術一般偉大、正統、有根基有未來的魔法體係。但它卻一直忽略了，元素奧術是對照物，那麽也就一樣具備著“偉大、正統、有根基有未來”的屬性。
所以，假設不考慮敵對的姿態和曆史糾葛，純粹從法職職業和自身學者態度出發，涅古斯塔突然發現那句“滅絕元素”其實是萬難出口的。
也許，這也是為什麽當年亡靈術士從布拉卡達離開自-立時，“元素派”的魔法師雖然百般阻撓、敵視、乃至仇恨，卻從沒有真正組織起來對“亡靈派”展開毀滅性攻擊。
也許從一開始，布拉卡達隻是將德珈視為歧途，卻並未否定其“魔法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