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自娛自樂以及十三的偶爾陪伴下,經過十幾天艱苦卓絕,勞身費腦的馬車生活,我終於來到了傳說中的塞外。

踏出馬車,入目的是數不盡的帳篷。

康熙的巡幸塞外可不光是來玩玩兒的,在行獵的過程中,還有政治,經濟,軍事的目的,看來當個皇帝也不是什麽輕鬆事。

行圍時整個營帳的布局采取內方外圓,在圍中設賬,並加以軍隊保衛,整個賬營職能部門俱全,皇帝住在中間的黃幔城,黃幔城外麵是用黃色繩結網構成的網城。再外麵設連帳175座,稱內城;外城設連帳254座。外城的周圍設有9個衛帳,內閣六部、督察院、提督衙門等機構就設置在這裏。最外圍是蒙古等王公貴族的營帳。八旗兵按照固定順序分左右兩翼,駐紮在禦營周邊。

這些是聽十三講的,本來也沒有太在意,可是真的看到這種陣勢,才發現不是一般的嚇人,搞得我像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一般。

看著這些個帳篷,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的,即使我的方向感不錯,但是問題是除了禦帳和一些特有的帳篷外,其他的長得都是那個樣兒啊!

看來我要務求在最短的時間熟悉線路問題。

跟著紅梅來到德妃娘娘的帳篷,一番請安後,將一切準備妥當,已是傍晚,我便告退離開。

“呼……”步出德妃的帳子,我仰天深深呼出一口氣,順便伸伸懶腰。

看著天空在夕陽的陪襯下,渡染上一層橙色的光暈,暗橙色的雲彩,深藍的天空,讓我不禁漾起嘲諷的微笑,三百年後的北京,可還有這般顏色?

撇著嘴角,低眸的瞬間,卻驀然發現離我五步遠的人影,正睜大眼睛,一臉詫異的看著我。

我驀然一怔,連忙深吸口氣,掛上職業的笑容,淡淡的看著他,不慌不忙地收回我高舉的雙手,“奴婢給十四阿哥請安,十四阿哥吉祥。”

低垂著眼簾,看著不遠處的黑色靴子,而他顯然絲毫沒有移動的痕跡。我隻得任命的蹲身,感覺小腿的筋突突的跳躍,有些麻疼。

坐了那麽久的馬車,極度的缺乏鍛煉,現在又是如此的姿勢,我的腿怎麽可能受得了?可這主兒,還一副今兒個風景真好的樣子,隻顧著欣賞景色,好像根本沒有看到我在行禮。

但是,頭頂灼熱的目光,卻讓我知道,他始終在看著我。

“十四爺,您來了,娘娘才念叨著您呢!若含給爺請安,爺吉祥。”若含特有的嬌嫩聲音自身後響起,我感覺皮膚上的雞皮疙瘩正迅速滑落,身子不禁微微一顫,險些跌坐在地上。我快速抬頭瞥了他們一眼,穩了穩身形。

“嗯。這就進去。你也起吧!”聽到這幾個字,我翻了個白眼兒,慢慢的直起身子,規矩的站在一旁,等著他先進帳。

十四說話是越來越老成了。明明十二、三歲的年紀,偏偏喜歡把自己整得像四爺一樣陰沉、嚴肅,卻又不自覺的流露出一股驕傲的厲氣。

難道他很崇拜四爺?

“你第一次來這兒,明兒個帶你去騎馬!”十四看著若含,目光柔和,不似看我時的陰沉,原來是差別待遇!

“真的,謝十四爺。”若大姑娘才聽十四說完,就高興得連連點頭,臉頰上飄著兩朵紅雲。

我站在一旁看也不是,聽也不是,早知道剛才就跑了,寧願他說我沒規矩,也不願在這兒當燈泡。

拉拉小手就拉拉小手,可也不必正大光明的表現給我看啊,我是不怎麽介意,但是也需要兩位演員注意形象,含情脈脈固然是好的。

可是,那個若含,先把手裏的銅盆放下!

無奈的看了眼他們,卻正對上十四掃射而來的視線,四目相對,我忙收斂神色,迅速的垂首。

炎炎夏日,我卻有如置身冰窖,渾身不住的打哆嗦。

“娘娘,您真好看?”明宣站在一旁,看著我給德妃梳頭,掩嘴笑著說。

“這丫頭,就你嘴巴甜。”德妃瞥了她一眼,看著鏡子眉眼含笑,“還是淩月手巧,梳頭的花樣也多。”

“娘娘,那是您氣質高雅脫俗,才顯得格外的美。”放下梳子,我站在一旁欣賞自己的傑作。

來到塞外,對發型的要求也沒有那麽嚴格了。恰巧有一天我給德妃盤了一個新花樣,她便要我每天來給她梳頭。

“淩月啊,你第一次來,別老陪著我了,也出去看看,注意些規矩就好。”她拍了拍我的手,由明宣扶著坐到塌上,笑著看我。

“謝娘娘,奴婢告退。”我雙目瞬間一亮,回她以燦爛笑容,轉身離開了。直到走後才驀然想起,我剛才表現得是不是太過了?

既然得了德妃的旨意,我也就安心的逛了起來,朝著遠處的碧綠草地進軍。

跑跑跳跳的,看到陌生麵孔就抬出職業微笑,不一會兒就出了營帳區,遠遠的看到林子邊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輕手輕腳的踩著貓步,一步步地向他靠近,在離他一臂之遠時,驀地出手蒙住他的眼睛,沉著嗓音說道:“猜猜我是誰?”

……

沒有反應?我疑惑。

凝神沉思,我放開了手,繞到他的麵前,卻看到了一張木然的麵孔。

“十三,你怎麽了?”碰碰他的手,冰涼的手掌溫度頓時傳到我的指尖,而他的衣服上也有著潮潮的晨露。

他在這裏站多久了?

十三抬眼看了看我,神色一頓,忽而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我心底一疼,猛地抓住他的手臂,“不想笑就不要笑,勉強自己做什麽?”

他看著我,目光淒楚,深深的吸氣,“我隻是心裏不順暢,你回去吧,讓我一個人靜靜。”隨即瞥了我一眼,目光沉重的看著天空。

我靠在一旁的樹上,斜著眼看他。

“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有八九,豈有一帆風順的道理。胤祥,不經曆風雨,怎能見彩虹!”

十三身體一怔,凝眉探究的看著我,緊抿的唇線泛白。

“胤祥,沒有什麽痛苦是過不去的,無論我們如何追思、懷念,過去的終是過去了。人活著,就要向前看,我們唯一可以做到的就是把握自己,迎接明天。”我堅定地抓著他的手,直到手中的沁涼轉為淡淡的溫暖。

他眨了眨眼睛,瞬間晶亮,好似突然明白了什麽。

“走吧,難得德妃娘娘放我一天假,我們逛逛草原?”我推搡他,仰頭說道,口氣中竟有撒嬌的味道。

“好。”他轉身,向不遠處喊道:“何福,牽馬來。”

何福是服侍十三的小太監,剛才我還疑惑為什麽隻看到十三一人,原來他在不遠處看著呢。

我們一前一後的漫步在草原上,看太陽穿越雲彩,灑下金黃,越爬越高。不一會兒,便聽到馬蹄聲,原來何福已經牽來兩匹駿馬。

那匹周身雪白的駿馬我認識,是十三的坐騎——踏雲。而另一匹棗紅色的駿馬顯然比他的馬小些,應該是顧慮到我的身高吧。

我上前一下一下的摸著馬,捋著它頸項的毛,而它則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不時地仰天噴氣,一副舒服享受的樣子。

“盈盈,怎麽不上馬?”十三一個帥氣的翻身,已然坐在馬上。我則是一臉的讚歎,盯著他的臉發呆。

“想什麽呢?”他驅馬走近,踏雲呼哧呼哧的吐著氣,後蹄不斷的蹬著地,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有人說,騎白馬的不一定是王子,也可能是唐僧。而我剛剛則暗暗慶幸,自己看到了真正的白馬王子,風度翩翩,氣質不俗。”我一臉認真,雙目緊緊的盯著他,唇角微閉。

十三驕傲的揚起下巴,輕昵我一眼,“那是,京城裏誰人不曉得我十三爺英俊瀟灑、氣質非凡……”

“得得得,我知道,您是誰啊,大清朝皇十三子,臉皮自然要比城牆還拐彎兒啊!”我打斷他的滔滔不絕,出聲糗他。

“你——敢消遣我!”十三猛地出手抓我,我一個旋身,大叫著跑開,圍著我的小紅馬繞圈。

十三抓了我幾次,都險險失手,最後終於氣不過,翻身下馬,將韁繩交給何福,雙手扳著指節,一臉陰笑著朝我走來。

“十三爺,我認輸!”我高舉雙手做投降狀,獻媚的說。

開什麽玩笑,好不容易放一天假,我可不想隨便的浪費掉。

“哼,你還敢說,就你膽子大。”他一個箭步,竄到我麵前,抬手重重的刮了我鼻子一下。

我立馬捂著鼻子退後一步,憤然的指控他,“虐待俘虜。”

十三大笑,拉著別扭的我,朝何福走去。

“今兒天這麽好,不騎馬可惜了。”

我被他拽著,邊走邊戳他的背,低喃的數落他的不是,十三聽到後也不理會我,自顧自的大笑著走著。

“要不要爺扶你上馬,女士優先!”來到紅馬麵前,他擺出一副“請”的手勢。這些話還是以前我們在一起時教他的,現在聽到後,覺得格外的溫馨。

我看了看十三,又瞧了瞧馬,躊躇著。

“怎麽了,別告訴爺你不會騎馬?”他姿勢不變,戲謔的說。

我深深的看著他的眼睛,猶豫了一下,“不會有什麽稀奇?”

我還會開車呢,你不是也不會麽?

“我大清是馬上得天下,滿人各個善於騎射,你怎的……”他一臉疑惑,摸著下巴看著我,像是觀察稀有動物似的,弄得我心裏異常不爽。

“我身體不好,自幼長在江南。”低著嗓音,我埋怨的看了他一眼,垂首站在一旁。

十三見我這副樣子,緊張得不知所措,連連道歉。我偷偷的瞥了瞥她,嘴角微微抽搐。

“盈盈,別傷心,我教你。”他拍了拍胸口,一副有他萬事足的樣子,看得我不禁露齒一笑。

“那好吧,你先表演上馬讓我看看。”我退後一步,指著小紅馬對他說。

“上馬?為什麽表演上馬?”

“做事情應該有始有終,當然從最基本的開始了。”

“好,那你看仔細了。”說罷,一個翻身,翩然躍於馬上。

人長得帥就已經很罪過了,偏偏一舉一動還這麽風姿卓絕,讓我兀自看傻了眼。

“盈盈,你有沒有看?”

我回神,不好意思的看著十三咧嘴一笑,“麻煩十三爺,再來一次。”

……

……

“你耍爺是不是?你上馬,我上上下下好幾趟了,你怎麽還是這副呆樣子。”十三終於無奈的走到我身旁,用力的搖著我,神色已經趨於崩潰。

一旁的何福看了半天的免費戲,想笑又不敢笑,忍得麵色通紅。

“好吧,好吧,那我勉為其難的試一試吧。”我拍開他,走到小棗紅的身旁,“馬兒,你要乖乖的哦,表現好我給你糖吃。”順便拍拍它。

十三聽我這麽說,站在一旁,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倒是何福終於忍不住了,扭過頭去,肩膀不住的顫抖,還是十三用力的咳嗽一聲,才止住他過大的動靜。

我雙手合一,向著北方不斷的念叨:“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而後,學著十三帥氣的樣子,一腳踩在腳蹬上,腿一用力,想要瀟灑的跨上馬背,身體虛晃了兩下,卻發現自己仍然站在地上。我再試了試,結果仍是一樣,不得不轉身可憐的看著十三。

十三深深的吐納,眼神無比哀怨的看著我,搖頭歎息。“不管姿勢怎樣,咱先練騎馬,行嗎?”

看著他不住拭汗的無奈樣子,我拽著韁繩哈哈大笑,卻被他飄來的淩厲眼神怔住,變成了竊竊私笑。

“好了,最後一次,要是還上不去……”我止住了話頭,衝他吐舌一笑。

這次,雖說姿勢不甚雅觀,可是我終於是爬了上去,才坐穩,想要衝十三擺出V的手勢,馬卻抬蹄一動,我尖叫著,以比上馬還要不雅的姿勢滑落。

“啊——”我緊閉雙眸,鴕鳥的不願麵對未知的災難,等了很久,預期的疼痛卻沒有來臨。

微微的張開眼睛,看到十三一臉的驚慌,他額際的汗水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我衝他淡淡一笑,示意他不要緊張。

“真真嚇死我了!”環抱身體的手臂緊了又緊,擠壓得我有些疼痛。

他閃亮的眸子裏溢滿了慌張不安,小心的看著我,像是審視著珍寶一般,凝望著他的目光,我竟呆呆的忘了疼痛,深深的陷入他的眼底。

“哈哈哈哈……”

“十三弟,你這唱得是哪出啊?”

我和十三同時一怔,他眼底瞬間閃過厭惡,最終趨於平靜,緩緩的放下我,直到確定我可以自己站立,才微笑著回身問禮。

我整了整衣服,看著麵前華麗麗登場的大清F4,行禮問安:“奴婢給各位爺請安,爺吉祥!”

“起吧。”八貝勒掩去唇角的笑意,溫和的說著。

“謝各位爺。”我再次退到一旁,作隱形人。

“我說淩月姑娘,你這馬術可真是不錯啊,爺還從來沒見過這樣騎馬的呢?”十阿哥粗獷的聲音傳來,我閉了閉眼,安撫的朝十三一笑。

“十爺喚奴婢淩月便好,姑娘二字奴婢擔不起。”我客氣的說,根本懶得回答他。

“哼!”一聲嬌哼,我才發現站在十四身後的若大小姐,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這不是若含麽,見著十三爺連禮都不用行麽?”十三的聲音淡淡的,含笑的麵孔卻絲毫感覺不到溫暖,冰冷的注視若含。

“奴婢給十三阿哥請安,十三阿哥吉祥。”若含看了看周圍,不情願的向前給十三行禮。

我深知十三是在為我不平,在他身後捅了捅他,告訴他我沒有生氣,他才嗯了一聲,讓若含起來。

“喲,什麽時候拚命十三郎也變得像四哥一樣,規矩多了起來?”九阿哥的聲音柔柔的,卻讓人感到陰沉。看著他那張比花還要嬌媚的麵孔,我心底進行著評估打分,卻與他嘲諷的視線對上,趕緊低頭。

“讓九哥見笑了。”十三一抬手,向九阿哥抱拳一笑。

“哪裏話啊,能夠美人在側,九哥可是羨慕的緊呢!”九阿哥輕佻的瞥了我一眼,緩緩開口。

十三一怒,就要上前,卻被我抓住了衣袖。

“九弟,休要亂說。”八貝勒的聲音適時地出現,好比及時雨,總是在該出現的時候,適當的出語,時機算得剛剛好。“十三弟在這兒繼續忙,我們兄弟幾個就不奉陪了。”說著,便牽著馬,緩緩走過,隻是那上揚的嘴角在看到我時仍是高抬了幾度。

我翻了一個白眼兒,嘲諷一笑,不禁對上十四探究的目光,轉而又看到若含那副憤恨的表情,連忙收斂神色,冷然的注視她。

老虎不發威,還真把我當病貓?給你幾天太平日子,不和你一般見識,你卻起急了!

若含想是沒有料到平(手機小說站更新最快)時逆來順受的我,竟會如此淩厲的看她,走到我麵前時頓了一頓,最後終於神色一怒,手持馬鞭開口說道:“我要和你比試?”

此話一出,前麵的四位頓時一愣,齊刷刷的轉頭,看著我們倆個,十三一臉怒氣,死死的看著若含。

“比什麽,原因為何,輸贏如何?”我本來不想理會,但是轉念一想,也許可以銼銼她的銳氣,為以後減少麻煩。

“比騎馬,沒有原因,如果你輸了,以後就不準出現在我的麵前!”她一臉驕橫,揚著下巴看著我。

拜托,小妹,咱倆之間到底是誰纏著誰啊?從我見你的第一麵起,你就從來沒給過我好臉色,現在居然惡人先告狀。

我心裏突突的,鬱悶至極。長這麽大,見過不講理的,但是沒見過像她這般變態不講理的。

“你明知道盈……淩月不會騎馬,還出此難題,不是故意找茬兒麽?”十三氣不過,衝著若含道。

“十三哥,人家女孩子家的事情,你就別纏和了。再說,你十三哥的騎射如何,兄弟們可是清楚的很,你的徒弟,定差不了哪兒去。”十四上前一步,邪笑著搭著十三的肩膀,挑起的眉眼,掃視著我。

我環顧四周,八爺黨一副看戲的樣子,眼神裏閃著盎然;十三還想說什麽,被我抬手止住。

“時間?賽法?如果你輸了,”我慢慢開口,而後頓了一下,用右手食指指著若含的額頭,附在她的耳旁輕聲說道:“不要再惹我,不然,就不要怪我不客氣!”

若含明顯一怔,眼神一閃,竟嚇得後退一步。

她狠狠的看著我,貝齒緊緊咬著下唇:“三日後的這個時候,由此出發,拿到坡上的那麵旌旗,再返回。”

順著她指的方向,依稀可以看到有幾麵飄**的旌旗,距目測大概有四五百米的距離。我笑顏如花,淡淡的掃視一圈,定在若含的臉上,猶豫的說:“娘娘那裏……”

“爺自會去說。”十四搶道。

“那奴婢,恭敬不如從命,還請若含姐姐手下留情,給妹妹留幾分薄麵。”我看看十四,複又挑釁的看著若含,留下一抹意味深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