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出行的隊伍從宮裏出來,沿著城前街一路前行,周圍全是圍觀的百姓,龍攆所到之處,百姓紛紛下跪並不敢注目。
隨行的官兵更是嚴格把守,一刻也不敢放鬆。
芸在混在百姓之中,今日她著了男裝,本就瘦瘦小小在人群中更是舉步維艱,她好不容易擠到一個官兵的麵前。
“軍爺,我家大人隨皇上出行,發現落了一份重要的文書在家特命我回家去取,有勞大人放我進去。”
她將寧二給她的令牌舉在手中,那官兵看了一眼,一時拿不定主意,管事兒的兵頭又離他距離較遠。
他警惕地問了一句,“你家大人叫什麽名字?”
“回軍爺的話,我家大人是正五品的光祿寺少卿楊林,楊大人,軍爺要是不信大可拿著這令牌去給他人查驗,隻是主人家的事情著急,莫耽誤了時辰,誤了正事才好。”
那官兵又猶豫了一下,“你小心些進去,別驚擾了隊伍。”
芸在笑著點頭,行了一禮便跟著隊伍後邊去了。
百姓聚集最多的地方在橋頭口大街,這裏街道開闊,又是幾個主幹道的交匯之地。
官兵隨行的注意力都在街道的百姓上,並不在隊伍之中,她瞅準了時機加快了腳步,衝到了轎輦的最前邊。
“皇上,民女乃三月前敲登聞鼓的薛家之女薛芸在,薛家冤枉,請皇上申冤!”
大街上人雖然多,但是因為是皇上出行,所以百姓並不敢吵鬧,因此芸在說話的聲音雖然並不高,但是大家都聽得清清楚楚。
一時間眾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動作,隻往這邊瞧,都好奇發生了什麽事情。
敲登聞鼓的事情不是小事,百姓自然都是記得的,隻是按理來說此女應該在三個月以前就被皇上處決了,為何今日又出現了在了這裏?為何又要為薛家申冤?如果薛家不冤枉,她又何必冒著這砍頭的危險一而再再而三地觸怒天威呢?
待在龍輦裏的皇上也聽得清清楚楚,他恨自己一時優柔寡斷留了芸在一命,如今給自己找了這麽大一個麻煩。
皇上還沒出聲,外邊已經有官兵來驅趕芸在離開。
“皇上難道是不敢當著全城百姓的麵與民女對峙嗎?皇上礙於先皇的麵子,就要將我薛家錯判了嗎?”
芸在此話已經將當今聖上從此事中完全摘了出去,她現在隻求天下人知道薛家是被冤枉的,至於對皇上的懲罰估計早已種下恐怕已經回天無力。
皇上叫了一聲福全,福泉會意,立刻將龍輦的門打開,又迅速放下了一紗簾遮擋眾人的視線。
“薛氏女,朕念在你是薛飛虎唯一的血脈才留了你一條性命,你卻如此冥頑不靈今日又鬧到禦前來。”
“皇上,民女有罪,民女承認上次的那封信件是我偽造的,這三個月民女又回了一趟邊境,我父親的舊部於半月前活捉了對方的統帥,這裏是他的口供,可以證明我父親從未與他有過任何的信件往來,這裏還有一份邊境軍民的陳情書,他們證明了我父親這些年駐紮在邊境一心為國為民,絕無二心,從沒做過對不起我大盛國的任何事情!”
福全將那兩份東西都呈給了皇上,半月以前活捉了敵軍統帥的事情皇上並不知曉,一般情況下,邊境的戰報傳來最少也需要二十天。
但是那份厚重的陳情書,即便是他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打開的時候還是內心撼動,那上麵是一個一個的用血寫出來的名字,有的字甚至不是字,一看就是一些不通文墨的百姓的手筆。
“前中書令寧楓在流放的途中莫名其妙的被人殺死了,可是與你有關?”
皇上還是小覷了太後在朝中的威力,太後在先帝還在時已經開始幹涉朝政,加上又做了多年的皇後,太後一黨遠比皇上想象的強大的多。
在皇上定下了寧楓的死罪以後,太後直接出麵幹涉,這也變成了太後與皇上之間的第一次正麵交鋒,兩派勢力之間鬥爭了許久,最後的結果是寧楓由死罪變成了流放。
但是寧楓卻在流放的途中被人擄了去,以淩遲的方式處死了,他的屍首還被掛在了當地府衙的正門口。
“是,與民女有關,是民女動的手,他害我薛家三百一十二口,我便還他三百一十二刀,”她本來一直跪在地下,卻突然站了起來,“每一個殘害忠良的人都該得到應有的懲罰,無論他是天子,還是平民百姓,皇上說是不是?”
雖然隔著細紗,但是龍輦裏的皇上還是覺得芸在的話意有所指,他想到芸在對待寧楓的手段心裏莫名一緊。
“皇上不用懷疑,如今拿在手上的東西是假的,我軍的捷報再有兩天便會到達鎬京城,請皇上還我薛家一個公道,莫要再寒了邊境戰士們的心。”
人群中已經有人開始竊竊私語,威武將軍薛飛虎官聲極好,深得百姓敬重,他通敵叛國的罪定下來的時候,很多百姓都是不信的,如今看著薛家僅有的小女兒,一而再,再而三的來獄前告禦狀,百姓心裏更是篤定,這薛家必定是被冤枉的無疑。
“當今太後包庇母族,幹涉朝政亦應當被嚴懲,請皇上還薛家一個公道,還天下一個公道,請皇上嚴懲寧家,請皇上嚴懲太後。”
芸在剛說完就聽到人群中有人重複她的話。
“請皇上嚴懲寧家,請皇上嚴懲太後。”
“請皇上嚴懲寧家,請皇上嚴懲太後。”
“請皇上嚴懲寧家,請皇上嚴懲太後。”
……
那聲音一浪高過一浪,芸在覺得帶頭的聲音有幾分耳熟,她朝人群中看過去,是許久未見的顏華,他似乎長高了一些。
在顏華的身邊還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他著了一身僧人的衣服,那一頭原本濃密的如墨黑發也已剃去,他也隨著眾人一遍遍地重複著那兩句話。
芸在忙回了頭,她不敢再看下去,她眼裏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她抬頭看了一眼龍輦裏的皇上,簾子後的人似乎在猶豫在衡量。
她從懷中拿出一把短刀,這把刀是她父親送給她的,在她的及笄禮後,瞞著她的母親偷偷送給她的。
“皇上,民女為了給父兄申冤,為了給我薛家平反曾犯下欺君之罪,但是如今呈上來的這兩份東西絕無半分虛假,民女以死明誌,隻求皇上莫包庇奸佞,冤枉賢良。”
她說完便將那把匕首插入了自己的胸口,或許是匕首太過鋒利或許是她下手太快,一時間她竟未覺得疼。
周圍的百姓看得清楚已被嚇傻,龍輦上的皇上也沒想到她會以這樣一種方式結束自己。
芸在緩緩倒地,她朝著人群中看了最後一眼,顏華拚命的朝著她的方向湧來,但是卻被官兵攔下了,寧二則依然站在原地,她的眼睛已經模糊看不清周圍的事物,但是她覺得寧二似乎在對她溫柔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