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櫻從進了顧府就知道,顧家是非常有底蘊的世家。錢財豐厚是肯定的,不過隨意就送出一匣子的珠寶,陳櫻還是被震驚到了。

匣子裏有金步搖,玉珠瓔珞,珍珠項鏈、上品玉飾等等,可以說是十分炫目了。

陳櫻讓曾嬤嬤把它們和顧家的古董放在一起,並不打算佩戴出去。

一來是她年紀尚小,壓不住太多珠光玉色。二來她現在慣愛做男子打扮,委實用不上。

消停了幾天,陳櫻再沒有見過顧愷樂,聽顧府的小丫鬟說顧愷樂跪了兩天祠堂,閉門抄家規去了。

十月十二日,江潮過來請陳櫻。

近來附近幾個州府送來了不少賬目,陳櫻又要辛苦幾天了。

陳櫻在吳楚居忙碌,照顧她的人便是綠琴和施然。午間煮茶的時候,施然忍不住道:“顧爺怎麽能把顧府生意的賬目給陳小姐看呢?”

綠琴皺了皺眉,出聲道:“施然,你別忘記咱們的身份。顧爺待我們再仁厚,我都隻是下人。”

施然最討厭綠琴這副寡淡的樣子,像個木偶人一樣,一點也看不出別的情緒。永遠都是以主子的命令為先。

“我當然知道,我管不到顧爺的頭上去。不過是私下跟你說一說而已,難道我會蠢得去問顧爺嗎?”

施然說完,拂袖出了耳房。

綠琴看著火,聽著爐子上咕咕的水聲,眉頭間攏著一抹輕愁。

春華齋內,江潮滔滔不竭道:“這個顧二爺可真有意思,那天他摔進泥塘裏,多少下人都看著呢,臉都丟盡了吧?”

“可他竟然一點都不恨小阿櫻,聽說這幾日反省以後,在動心思給小阿櫻賠罪呢?”

顧胤賢翻著琴譜的手微微停頓,隨即抬起頭來,目光深邃。

江潮訕訕地笑,正緊道:“是顧二爺那小廝興文,這幾日想著辦法往影園送信。我讓下麵的人假意答應,信都給截下了。還有,聽說顧二爺在尋什麽波斯貓?還讓興文打聽,咱們影園裏有貓狗沒有?我尋思著,他這是想送來討小阿櫻的歡心吧?”

顧胤賢低下頭去,臉色有些肅然。隻見他合上琴譜,淡淡道:“阿櫻在影園會悶嗎?”

江潮道:“這幾日小阿櫻忙著看賬本,怕是沒有什麽感覺。不過平常若是不出府的話,應該會悶的。”

顧胤賢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上次聞真道人說,這園子裏適合養鹿,外麵的碧天湖則適合養些白鶴。”

江潮:“……”

“人家顧二爺想送那個的叫寵物,可以貼身跟著小阿櫻的。您這個放進咱們園子裏就是吃草和吃魚的。”

顧胤賢不悅地盯著江潮,高傲道:“我有說是給阿櫻養的嗎?”

江潮:“……”

把江潮打發了,顧胤賢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當他聽見身後傳來綠琴的聲音時,才驚覺自己走到了留聽閣的院外。

“顧爺,您是要進去找陳小姐嗎?”綠琴屈膝,端著茶點問道。

顧胤賢伸手接過綠琴的托盤,淡淡道:“我來吧。”

綠琴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顧胤賢信步走入院中,自己也有幾分心不在焉的。

明間裏,淹沒在賬本堆裏的陳櫻發出凶狠的聲音道:“爾等都是我賺錢的踏腳石,不滅無利可談,何以為樂?”

顧胤賢突然笑了,步伐比之前快一些。

“阿櫻,賬本看得如何了?”顧胤賢踏入明間,聲音充滿愉悅。

桌案上都是賬本,看過的都很整齊,沒有看過的都隨地亂扔。

顧胤賢發現自己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才驚覺自己過分了。這幾日想困陳櫻在家裏,卻不想自己用了蠢辦法。

顧胤賢目光微微一動,陳櫻就伸著懶腰起來了。

她可沒有覺得委屈,反而興致勃勃道:“現在看了這麽多賬本,過年的時候是不是就輕鬆了?雖然無錫的冬天很冷,不過還是會想出去玩。”

顧胤賢將托盤放在桌案上,隨手給她整理著書案,聲音溫柔道:“不用等到過年,我過兩日帶你出去玩。”

“去哪裏玩?”陳櫻問道,有些興奮。

顧胤賢道:“你不是有一個表姐嫁在昆山,我剛好有件事要去昆山辦。”

陳櫻喜出望外地點頭,開心道:“好啊,好啊!”

一天的疲倦一掃而空,陳櫻伸手就想拿茶點吃,她那手指上沾了墨,剛伸手就被顧胤賢給攔了下來。

“先去洗手。”顧胤賢道,聲音可不容拒絕。

陳櫻知道他有些潔癖,笑著起身去了西次間。

不一會,陳櫻回來時,顧胤賢已經把桌案上整理幹淨了。他還拿抹布擦了擦上麵沾到的墨汁,看起來十分認真。

陳櫻最受不住他這副神仙模樣卻做這樣的瑣事,立即上前將抹布給奪了過去。

陳櫻望著錯愕的顧胤賢,認真道:“顧叔叔,您不要做這樣的事情!”

顧胤賢視線微垂,不解道:“為什麽?”

陳櫻輕歎道:“因為顧叔叔就像是博古架上的汝窯白瓷,您見過誰家用汝窯白瓷當花瓶的嗎?那可都是最最最尊貴之物,輕易不可褻瀆。”

顧胤賢閑散地坐在一旁,笑容清朗,目光透著幾分無奈。

陳櫻將桌案都擦了一遍,然後又去洗手。等她回來時,綠琴已經送了新的一壺茶來。

陳櫻肚子有些餓了,一來就先吃點心。顧胤賢給她倒了一杯茶,出聲道:“明日你把凝心和含秀帶過來,照顧你。”

陳櫻還沒有反應過來,綠琴便跪了下去!

“這……怎麽了?”陳櫻咽著嘴裏的糕點,感覺顧胤賢在問罪。

她忽然間想起來,剛剛顧胤賢擦桌子了。

陳櫻立即道:“顧叔叔您不能這樣的。我每天來這裏都是綠琴姑娘和施然姑娘照顧我的,我走了以後也是她們打掃屋子整理賬本的。剛剛那是因為我還在工作,她們當然不能打擾我。”

顧胤賢笑了笑道:“你想多了,我沒怪罪她們。我隻是想凝心和含秀過來,能陪你說說話。”

“真的嗎?”陳櫻狐疑,打量著顧胤賢。

顧胤賢適時地開口道:“綠琴,你先下去吧!”

綠琴叩首,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陳櫻一直看著綠琴的背影,總感覺太過僵直,就好像受了很大的打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