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櫻從未感覺到時間會過得如此漫長。
不就是一碗排骨麵嗎?他需不需要吃得那麽慢?優雅是優雅了,問題是周圍的人都快瘋了。
她也快瘋了,有客人都被擠進櫃台裏來了。
從前她不懂,衛玠究竟美到什麽樣子才會被人給看死了?
不過現在她總算有那麽點體會了,衛玠大概不是被看死的,衛玠應該是被堵死的。
陳櫻埋首在櫃台裏幸災樂禍地笑一陣,尋思著等會他要怎麽出去?
結果……忽然她感覺有手指在櫃台上敲動。
那聲音當然是很小的,可周圍的人在這一刻都刻意壓低了呼吸聲,像是全都被禁言一樣靜了下來。
陳櫻抬首,隻見男人溫柔地看著她,出聲道:“結賬!”
“嗯,好的好的。”陳櫻立即站直身體。
就在這時,不知從什麽地方丟來的銀子砸在了陳櫻的額頭上,緊接著一聲高呼:“我替這位公子給了。”
“我來!”
“我來!”
“讓我來!”
“你們都走,我來,我來,我來!”
陳櫻被碎銀砸得嗷嗷直叫,可根本沒有人理會她的痛苦。
憤然的陳櫻抱頭鼠竄般地往後廚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道:“我不收錢了還不行嗎?”
聽見陳櫻的痛呼,家全和後廚的一群人也湧了出來。
陳櫻仗著個子嬌小一下子鑽到他們的身後去。
沒過一會,陳櫻揉著腦袋探頭的時候,隻見那人已經走了。
那人的身量很高,就算擠的人很多,陳櫻還是看到了他風姿卓絕的背影。
店裏桌椅板凳被擠到一處,有幾個人還在門口“哎呦哎呦”地呻吟,好像是被絆倒順帶踩傷了。
嘴角狠狠地抽搐幾下,陳櫻吩咐家全把地上的銀子都撿起來。
廚房裏的黃大廚站在門口看了一會,等人都走沒了才好笑道:“剛剛扔銀子的好多都是男人吧?真是奇了,男人也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顛倒的。”
陳櫻“嗬嗬”一笑,揉著額頭上的包塊道:“你是沒有看見他的正臉。五官無可挑剔,更絕的是那雙眼睛。簡直了,好像能滴出水來。而且那麽多人,都擠進櫃台裏了也沒有見人去擠他!”
黃大廚調侃道:“東家不是也被迷住了,剛剛我聽見好大一聲不收錢了?”
“哈哈……”店鋪裏的夥計們頓時大笑起來。
陳櫻羞赧道:“可別胡說了,我剛剛是被銀子砸的。”
“說起來也是好笑,賺錢都這麽辛苦了,我竟然也有被銀子砸到的一天?”
夥計們又大笑起來,一個個起哄讓家全把撿到的銀子都數一遍。
結果足足有五十八兩。
陳櫻笑著讓他們分了,這才帶著家全回顧府。
陳櫻額頭上有一處紅得厲害,都已經腫起來了。她去跟李夫人用晚膳的時候,李夫人便問她是如何傷的?
陳櫻無奈地將麵館裏的事情說了一遍。
李夫人陷入沉思,到是齊嬤嬤立即湊上前道:“會不會就是大慶班剛來的伶人,聽說是天姿國色,因為在京城太出風頭了,不得已才避到無錫來的。“
“前日大慶班的班主還往咱們府裏遞了帖子,說是這位伶人唱的貴妃醉酒乃天下一絕,若是夫人想聽的話大慶班可以先來咱們府裏唱。”
“夫人往年的生辰都是大慶班來唱的,這班主也是個厚道人,老奴便記在心裏了。”
李夫人看向陳櫻,詢問道:“要不要叫來給你認一認?”
陳櫻搖著頭,歎氣道:“老夫人不知道,那個人還是不要多見的好,否則下一次就不是小傷這麽簡單了。”
陳櫻說著,委屈地看向李夫人道:“我怕再見會要了我的小命。”
李夫人拍著她的手道:“胡說。”
陳櫻狂點頭道:“是真的。顧叔叔就是儒雅那種俊啊,一眼就能明辨是一位公子。但是那一位可不是,你若隻盯著他的眼睛,隻怕男女都分不清了。偏偏他五官極其俊美,身量又高,真是越看越喜,仿佛完美無瑕的寶玉一般。”
“反正我看完以後,心裏想著的全是此乃“人間絕色”若說還有詞能形容的,大抵隻有“嫵媚溫柔”了。”
李夫人原本沒有什麽興趣的,聽陳櫻說得這般認真,忍不住道:“你說得我都想見見了。”
陳櫻笑,擺了擺手道:“罷了,老夫人若想聽戲到可以叫進府裏來。不過我是不喜歡聽戲的,我還是不要見了。”
李夫人見陳櫻還真是怕了,一時忍不住笑道:“行,不見了不見了。”
四月初九,大慶班班主鄧實便接到了顧府的回帖。
彼時太陽正烈,大慶班外裏裏外外圍了上百人。
一個個嘴裏喊著不差錢,要看徐玉樓唱戲。
抹了一把額頭上熱出的汗漬,鄭實對著後院裏一間隱蔽的廂房走去。
陰涼的廂房外,一眼就能看著半敞開的房門。
悠揚悅耳的琴音延綿不絕,曲調成情,仿佛彈奏之人早已人琴合一。
隻是當腳步聲近了以後,房內的琴聲便停了。
鄧實在門外叩拜,出聲道:“主子,顧府的回帖來了。”
徐玉樓抬起頭,淡淡道:“說了什麽?”
鄧實道:“回絕了。”
徐玉樓勾了勾嘴角,看著嫋嫋獸煙,淡淡道:“這條魚可真不好釣。”
“罷了,顧胤賢一時還回不來,我還有時間。”
“你先去戲樓安排。”
鄧實聞言,起身出去。
徐玉樓起身,慢慢走到門口。房簷下一片陰涼,可遠處的地麵卻被太陽照得炙熱。
“陳櫻,看得我還得給你下一劑猛藥啊!”
徐玉樓呢喃,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