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兩輩子都是心裏藏不住事的主兒,心裏一鬱悶,麵上也就高興不起來。
主子不樂嗬,做下人的自然也都小心翼翼,還有那些看慣了旁人眼色的孩子們,立刻都乖的要命,倒還讓蘇瑾納悶的很,不知道院子裏怎麽突然清淨了,想著可能是快入夏了天氣導致大家心火旺,她還特意開了袪火氣的藥給眾人分了。
有聰明些的人立刻就去月落和香茵那裏打聽蘇瑾到底是因為什麽不高興,從而避免說錯話惹了主子不悅。
趙金柔端著茶水進屋,打眼就見蘇長友在縫補著衣裳:“這種事情讓丫鬟做就是了,您不必親自動手。”
“她們也忙,這種事情自己能做也就做了。”蘇長友把針線收起來避免紮到蘇子沛,笑著喚趙金柔坐下。
她遞了杯茶水過去:“娘親還在世的時候,常說舅舅您從小就心細,她小時候穿的衣服都是您補的。”這之後其實還有一句,從小就窩窩囊囊的做些女人做的事情,沒用極了!
隻不過趙金柔當然不會把這句話說出來。
“你娘打小就要強,也聰明,你外公外婆最喜歡的也是她。”說起蘇氏,蘇長友不免感慨,麵上的笑容也散了,趙金柔看在眼中,柔聲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數,我娘在世的時候也沒受過什麽氣遭過什麽罪,您心放寬些。”
她越是懂事,就叫蘇長友越是心疼:“人老了就是沒用,倒要叫你一個孩子來安慰我。”
趙金柔輕輕歎了口氣:“起初我也放不下,可日子總得過下去,算了,不說這些,我聽丫鬟說舅父和表姐過段時間要去京城了?”
“再過兩三個月吧,說快也快。”蘇長友低頭看著茶杯裏的倒影,不曾注意到對麵那姑娘臉上的焦慮。
趙金柔手裏的帕子忽然被攥緊了:“那…舅父您會帶著金柔一起嗎?”
蘇長友道:“你表姐的意思是先過去看看,等一切都安定下來再接你們,不然那邊人生地不熟的,怕連累你們吃苦受累。”
“這樣啊。”趙金柔略微有些失望,又問:“那子沛和您呢?”
“你表姐一個姑娘家,我當然不放心她自己上京的。”蘇長友說完,見趙金柔抿著唇似有些不大高興,便問:“怎麽了?”
“沒事,就是想著到時候要與舅舅表姐分離幾個月時間,有些不舍罷了。”趙金柔笑笑,起身道:“廚房裏還煮著湯,金柔先去看看。”
蘇長友連忙道:“說了多少次了,你表姐特意請了廚娘,你不用總是自己親自下廚。”
“沒事的,金柔住在這裏多加叨擾,總該做些什麽的。”趙金柔笑笑。
這話叫蘇長友聽了心裏不大是滋味:“娘親舅大,現在你娘沒了,舅舅照顧你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別總說這些胡話。”
趙金柔笑笑轉身,眉眼之中滿是憂慮。
不多時,蘇家的後門被人砰砰拍響,香茵一溜煙的進屋傳話:“姑娘!楚公子來了,說是有急事跟您商量!”
蘇瑾彼時正躺在**放空,聞言翻了個身:“讓他哪涼快哪待著去,別來煩我。”
香茵猶豫:“可楚公子看起來神態焦急,似乎是真有事要跟您說。”
“他要是真有正事早就跑過來推門了,哪還用得著你們過來傳話。”蘇瑾說著又翻身過來,順手把另外一個枕頭摟過來抱在懷裏。
“那婢子去攆人了?”
蘇瑾擺手,腦袋往旁邊一耷,琢磨著素兮給自己看的那份名單,腦袋裏嗡嗡作響。這進京之後麵對的人和事都是陌生的,她便想著事先了解一下陸琛得罪過誰,以免到時候自己傻乎乎的被人家利用,就跟素兮要了那些人員名單,她早就知道陸琛大概的情況,卻沒想到素兮竟然給自己送來了那麽長的單子!
一點不誇張!那份單子足足有五個她那麽長!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人名!她一看心態頓時就崩了!她真的無法想象陸琛先前在京城究竟都做了些什麽?怎麽做到的得罪了那麽多人?
見月落進屋,她抖了抖單子,有氣無力的道:“月落,我不想繼續背人名了,因為我覺得我遲早要玩完。”
月落倒了杯茶,輕聲寬慰:“京城不比通州,那些人就算有心算計也不會這般明目張膽,您放心就是。”
蘇瑾看了一眼單子,腦袋立刻又嗡了一聲,滿臉苦惱:“這麽多人,你說一人一口唾沫是不是也能把我給淹死了?”
“公子這些年為了得到皇上的信任,沒少做得罪朝臣的事情,京城中人際關係複雜,這沾親帶故的……”月落看了一眼那從**攤到地上的單子,腦仁也疼得厲害,暗道也不怪她家姑娘看了單子以後會這般苦惱。
一個從小長在村子裏過安穩日子的姑娘,突然讓她去麵對那些爾虞我詐,也真真是太難為了她。
“可陸琛明明是個好官,百姓沒有不誇他好的。”蘇瑾本來極為不忿,可轉念就泄了氣:“不過這樣一來,就注定要毀了一些人的利益,那些人將他視作眼中釘肉中刺倒也正常,難怪他身上那麽多傷,也不知道過去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
想著這些,她突然把單子一扔,牙一咬心一橫,想著陸琛那麽可憐,雖然有爹有娘卻不得待見,在京城無依無靠的,她要是因為怕自己被他連累而選擇不去,豈不太不是人了?
瞧著自家姑娘麵上那赴死一般的決絕,月落有點哭笑不得,她接過蘇瑾手裏那杯一口沒動的茶杯:“您放心吧,公子就算豁出了性命也會護您安穩的。”
這倒是真的。
想著欽差大人對她的那些好,蘇瑾嘴角不自覺的泛出了笑,甜絲絲的。
外頭,楚莫言叫住了香茵:“她不見我就算了,你來幫我參謀參謀,這兩隻鳥哪隻看著招人喜歡一些?”
香茵盯著他所拎籠子裏的那兩隻鳥,怎麽看它們長的都差不多,一時犯了難,偏他還在道:“你好好看,小爺要送人的。”
香茵隨便指了一隻:“這隻吧,這隻瞧著機靈一些。”
“那就這隻。”楚莫言看著籠子裏的鳥,忽然莫名其妙的笑了:“紅色的腦袋,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惹的東西。”
香茵小聲問:“楚公子可還有事?”
楚莫言看起來心情不錯:“沒事,記得代我問你家姑娘好。!”
這話可是頭一回聽,她一頭霧水的關上了門,暗道怪不得姑娘說楚公子腦子有問題,叫她平時離楚公子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