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動聲色的放開了她：“小心些。”
縱然月色朦朧，依舊擋不住他眼中的關心。
她險些沉溺。
蘇瑾挪開了視線，捏著自己方才被他攥過的手臂低聲道：“找不到便算了，左右也不值什麽錢。”
話落，她匆匆回了房間。
待她身影徹底不見，陸琛緩緩攤開掌心，看著其中的一抹紅，眸光溫柔。
秦風看著這一幕，隻無語望蒼天。
完了完了，他家公子徹底學壞了！徹底學壞了！
陸琛在月下站了許久方收起耳環，看著院子裏亮著的窗扇，他眼中的情緒愈發堅定。
既然她不來，他便去她身邊。
若她後退，他便再向前一些。
總有一日，他能走到她的身邊。
屋裏，看著蘇子沛捧著糕點吃的香甜，蘇瑾嘴角泛著淺笑。
隻不過一想到陸琛方才看著她的眼神，那本就清淺的笑意就更加淡了。
她原本想著自己若冷著他些，過段時間他自然就會覺得無趣理她遠些。
卻不想他現在目光比先前大膽不知多少，而她偏偏沒出息的很，實在沒法麵對，隻能選擇逃避。
她第一次覺得做人好難。
又是一日過去，蘇瑾依舊假裝自己是隻鵪鶉，陸琛進門便見她低頭假裝看書，他看了一會兒，踱步到她身前。
她聽著他的腳步聲，心裏有些打鼓，不知他為什麽忽然走過來，麵上故作鎮定，依舊假裝沒看見他，卻不料他忽然出聲：“書拿反了。”
“嗯？”蘇瑾看了一眼自己手裏的書才反應了過來，為了不被陸琛笑，她硬著頭皮道：“我最近喜歡反著讀書，鍛煉大腦靈活。”
小姑娘粉麵桃腮，狡辯的時候實在可愛的緊，陸琛眼中染上了絲絲笑意。
隻不過這笑意未曾維持一瞬便盡數散去：“我明日休沐無事，想帶子沛去家兄家嫂墳前祭拜。不過怕子沛到了地方害怕哭鬧，你可否隨我一起？”
聞言，蘇瑾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頭。
雖然蘇子沛和陸琛現在很熟了，可是小家夥膽子天生小，若到了陌生的地方肯定會哭著喊著要娘親的，再者，她其實也是不大放心蘇子沛跟著旁人一路出去的。
“明日出發的早，山上很涼，你記得添件薄衫。”
他的叮囑聽見她的耳中和刀子無異，嚇得蘇瑾連忙回了屋，生怕他再說出些什麽叫她無法自如的話出來。
不是都說古人含蓄的很嗎？她怎麽在陸琛身上沒看出半點含蓄來？
輕輕的歎了口氣，蘇瑾覺得……大概不是人家不含蓄，而是她沒見識，第一次被男子這樣緊追不舍，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翌日一早，蘇瑾特意穿了身素淨些的衣裳，又給蘇子沛穿了身純白的小袍子，想了又想，她用紙疊了朵白花給小家夥戴上了。
既然是祭奠父母雙親，便該如此。
蘇子沛嚷嚷著小男孩不戴花，蘇瑾哄了半天，才算是叫他勉強同意了。
隻不過小家夥依舊不大開心，眉頭緊緊皺著，瞧著當真和陸琛是一模一樣。
陸琛今日同樣穿了身淺色衣裳，可就算顏色再淺，也未能叫他看起來溫暖半點。
馬車晃晃悠悠的走了將近兩個時辰，蘇子沛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路，蘇瑾抱著他胳膊酸的厲害。
千盼萬盼，馬車總算是停下了，蘇瑾下車後環視了一圈，發現這座山靠近勝華村，她以往是經常來的——當初，她也正是在這座山上撿到的蘇子沛。
“山路不好走，我帶著他。”陸琛從蘇瑾懷裏接過了蘇子沛，牢牢的將他抱在懷中。
蘇瑾想躲著他，偏偏山路狹窄，她與他一前一後行走根本無處可躲，於是乎，她隻低著頭默默的看著陸琛的鞋跟趕路。
不消多大功夫，一行人便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座新墳，看起來立了不過幾個月而已。
說來也巧，這位置離當初她撿到蘇子沛時的地方相隔並不算遠。
蘇瑾下意識的往那個方向看了看，又看向被陸琛抱在懷裏的蘇子沛，小家夥根本不知道眼前是什麽情況，因著犯困連連打著哈欠。
“我兄嫂當初跌落山崖，屍骨無存，是以我隻用他們的遺物在此立了衣冠塚。”陸琛忽然轉頭對蘇瑾說道。
古人對於入土為安是有著執念的，陸琛此舉想來也是因為尋不到他兄嫂屍首，實在無奈。
他神情悲寂，叫蘇瑾看著心裏不大是滋味，她輕聲道：“節哀。”
陸琛頷首，將蘇子沛放在了地上，第一次沒有盯著她看，而是默默的看著那座孤墳。
單是看著，蘇瑾都能感知到他的悲傷。
她上輩子沒有親人，不知親人離世是什麽滋味，不過想著自己見過的那些因為親人去世而悲痛欲絕的人，她大概也是了解的。
她收回視線，蹲下平視著蘇子沛道：“子沛，對著這個墳跪下磕個頭。”
蘇子沛多少懂了些事情，聞言麵露不解，不知道自己好端端的為什麽要磕頭。
“這裏麵埋著的人是你的長輩，聽娘親的話，你磕個頭。”蘇瑾的聲音很溫柔，蘇子沛乖乖的跪下，磕了個頭。
小小的一團跪拜在墳前，看著格外惹人憐。
陸琛默默的站在一旁看著蘇子沛，為墳上添了一捧新土。
蘇瑾見狀，也學著他的樣子，拉著蘇子沛的小手為墳上添了捧新土。
陸琛一直未曾言語，周圍隻縈繞著小姑娘又輕又軟的聲音。
“此處我記得了，日後我會帶子沛多過來看你們的。”
“你們若是在天有靈，請保佑子沛安然健康，一生順遂。”
“我也會照顧好他，你們放心就是。”
蘇子沛看著自家娘親一直在自言自語，不由納悶：“娘親，你在和誰說話？”
蘇瑾微微一笑並未解釋，隻又拿出了自己特意準備的火燭添了進去。
蘇子沛在一旁瞧著覺得很是有趣，時不時的也跟著燒張紙錢，覺得好玩時還會咯咯笑上幾聲，絲毫不知道麵前的墳墓中埋著的人是誰。
“多謝。”他終於出了聲，清冷的聲音中多了些許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