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小心的打量了一下沒有任何異樣的陸璿之後,高錚這才徹底安了心,朝著很客氣的以微笑對他打招呼的陸璿回了一個笑容。

“再笑你嘴角就要抽了。”安旬對著高錚的嘴角指了指,高錚頓時被她認真的神情騙到,猛得一收表情,嘴角還當真顫了一下,安旬捂著嘴巴扭過頭笑得肩膀一顫一顫的,對著高錚擺擺手,表示對他的智商很懷疑。

高錚皮笑肉不笑的“嗬……嗬嗬”了幾聲,對於自己被耍已經很習慣了。

“好了,不鬧了,還有正事要辦。”安旬又恢複了懶懶的樣子,抱著胳膊掃了高錚一眼,“既然是丁先生派你來的,那你的任務清楚嗎?”看到麵前的人點了點頭,安旬滿意的笑了一下,“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準備一下用具。”

安旬離開客廳之後,偌大的空間裏沒有人再開口說話,對於太過沉默的氣氛高錚感到局促,卻又覺得這個時候自己如果什麽也不說就離開客廳實在是很不禮貌,糾結著不知該如何是好。

“昨天你老師出去的時候你是不是也隨行了?”一直沒有說話的陸璿忽然開了口,高錚一時不知如何接口,而且對於她太過疏離的稱呼感到不適應。

他其實從來沒有去關注過陸璿對於丁圩的稱呼,可是就剛才來說,雖然稱他為‘你老師’聽上去有點別扭,可仔細想想如果換作‘丁圩’或是‘丁先生’好像更加不合適,而且他總覺得陸璿開口的時候很是遲疑,在那個稱呼之前還很明顯的思考了一下。

“恩,是的。”雖然這麽想著,高錚還是給了答案。“我也是才知道老師一有閑暇就會去敬老院和孤兒院。”

“……他……去孤兒院?”陸璿問得遲疑,卻是猛得回過頭盯著高錚,那難以置信的眼神有些駭人,讓他有點毛骨悚然。

“是的,老師在孩子群裏還很有人氣,我才發現平時嚴肅的他還挺能和孩子們相處的來。”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麽忽然會有如此大的情緒波動,高錚還是把自己知道的如實道來,至少在他看來身為丁圩的妻子,陸璿有最基本的知情權。

其實有一點他也覺得奇怪,就像上次陸璿來問自己有關安旬和丁圩的事情時一樣,這次陸璿的問題也暴露了同一個問題——她對於丁圩知之甚少。

如若不然,她也不會想要從他這個外人口中來打探。

高錚切切實實的覺得陸璿是個可憐的女人,愛丁圩愛到了甚至可以說是放棄了尊嚴的地步,寧可忍受別人的嘲笑,想得到的不過是有關他的隻言片語,哪怕無關緊要的,也好。

陸璿已經顧不上高錚臉上流露出的很明顯的同情神色,隻是緊緊、緊緊的握住了手,努力讓自己不要失控。

即使卑微,即使低頭,也是沒有用的吧,那個人根本一點兒也不在乎,可能還會覺得自己可笑,像個小醜一樣演獨角戲,主角、配角都是一個人來扮演,令人乏味。

因為他的一句“我不喜歡小孩子”,陸璿質疑過、思考過,後來決定順著他的心意,隻是因為他的一句不喜歡

,她就把自己深深地喜歡藏起來了,表現出理解、表現出認同。

偏偏,這隻不過是他的隨口一言。

自己真傻,安旬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如果真的那麽不喜歡,又怎麽可能相安無事了十年,又怎麽可能無微不至到了任誰看了都嫉妒的地步?

又或者……他是真的不喜歡,可是因為那是安旬想要去做的事情,所以他的不喜歡都變成了喜歡,最後習慣。

因為是自己撞過去的,所以注定了卑微吧。

背著畫架拎著畫具走回客廳的安旬有點奇怪的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呆呆望著一個方向的陸璿,蹙著眉朝高錚投去了詢問的眼神,高錚覺得是自己失言了,沒敢告訴安旬真相,隻是搖了搖頭。

想要替安旬分擔她背上和手上的重量卻被安旬義正言辭的拒絕了,高錚覺得奇怪,對於畫畫這一件事安旬似乎投注了太多的情感,多到自己無法想象,而自己更無法想象的是這些不是因為丁圩。

她看上去總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卻會很認真,並且對於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一份執著,可怕的執著。

“背著它們我會很有安全感,能感受到它們的重量我就覺得自己是在兌現諾言,永不放棄。”抱緊了手裏的畫具,安旬聲音低低的開了口,像是想說出來,又像是並不想讓人知道。

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她的話,高錚驚訝的隻能呆立在那裏傻傻的凝視著她,不知該說些什麽好。

你也怕有一天你會放棄你所堅持的東西嗎?

所以不放下,所以,不舍得放下。

“喂,你還要發呆到什麽時候?”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這個聲音的主人就已經站上了不知何時停在高錚不遠處的公交車,坐在窗口的位置上朝發呆的他喊了起來。

抱歉的朝司機點了點頭,高錚連忙大步跨上台階,在並不擁擠的車廂內走到安旬身後的座位坐下。

“你煩死了,我不要吃這個,不要你管!”隨著打開的前門,一個稚嫩的聲音傳入車上眾人的耳朵裏,在大家的注視中一個小孩子氣鼓鼓的踏著還有點不穩的步子走上了公交車,他身後跟著一位頭發花白、步履蹣跚的老人,急切的護著,唯恐他一個不穩會摔跤。

老人自己走起路來都顫巍巍的,身上還背著一個看起來分量不輕的書包,而那個小孩子卻理所當然般的一屁股朝椅子上一座,臉上還滿是不高興的神情。

安旬好好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這個小男孩,無論是衣著還是手裏的零食,甚至包括那個老人背著的那個書包看起來都是一些中高檔品牌,由此可見這個小孩子在家裏一定是被寵壞了,太過普通的東西他的父母一定不會讓他用。

自打上車開始那孩子一直坐在那裏哼哼,他爺爺也拿他沒辦法,不停的出聲哄他,哪知那孩子非但不收斂反而有了愈演愈烈的跡象,吵吵嚷嚷的聲音還越來越大,引得車上的人都不滿的朝他的方向瞪上一眼,但是因為他是個孩子,大家也都隻好忍氣吞聲的把目光投向別處

,隻是眼裏的嫌惡顯而易見。

那孩子的爺爺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帶著歉意的一一向那些人點頭致歉。看到他這個樣子安旬心裏有點替他不值,掃了一眼那個大吵大嚷的小孩子,從包裏拿出剛才等車的時候在旁邊的小店買的跳跳糖。

注意到了安旬低頭在包裏找東西的動作,高錚有點好奇的探過頭去想看個究竟,卻沒想到她翻了半天居然翻出了一包跳跳糖來,更沒有想到她撕開了包裝袋之後直接就朝那個小男孩走了過去,然後趁他張著嘴巴喊的時候把一整包糖一股腦的全部倒進了他的嘴裏。

那個小男孩很明顯受到了驚嚇,立刻把嘴巴一閉,可是跳跳糖在他的嘴裏不停的起著作用讓他有點害怕,又想張嘴嚷嚷,安旬非常嚴肅的板著臉對他一字一句,“千萬不要張開嘴巴,不要發出聲音,現在是不是感覺嘴巴裏有東西在動來動去呢?如果你不乖,再吵吵鬧鬧的,嘴巴會‘砰’一聲爆開哦……”那個小男孩還真被她說得一動不敢動,委委屈屈的耷拉著嘴角,一副快要哭的樣子。

有點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的老人剛想開口,安旬就湊到他耳邊解釋了一番,之後還說了一句叫他放心的話,那老人明白她的用意,甚至還有點感激的衝她一笑,“我們家這個孩子被寵壞了,不聽管教,真是沒辦法,唉……”說完後還苦惱的歎了口氣。

“小朋友,這是對你不聽爺爺的話,還不尊重爺爺的懲罰,如果下次再這樣可是會更嚴重的,知道了嗎?”安旬此刻完全就是一隻大灰狼的模樣,而那孩子想要開口回答,可是又想到了安旬剛才的話,趕緊用手一捂嘴巴,對著安旬搗蒜似的點了點頭。

車裏終於安靜下來,有幾個人對安旬投去了讚許加感謝的目光,等到那個老人攜孫子下了車之後,在那裏發愣的高錚才回過神來評價了一句,“你是和小孩子有仇嗎?”

“上次的事情你還提啊,那個女孩又沒什麽損失。再說這次,我做的不好嗎?我可是服務大眾,為全車人排憂解難了。那麽不懂得尊重長輩的小孩子不好好的教育一下以後還指不定成什麽樣子呢!”她說得理直氣壯,高錚隻得無奈的搖搖頭。

小旬啊小旬,你不也是個從小就被丁先生慣壞了的孩子嗎。

“對了,我還沒問你,你怎麽知道這招就一定有效啊?”高錚確實有點好奇,如果那個小男孩知道那是什麽那麽一定不會在意,安旬又怎麽知道他沒有吃過呢?

斜了高錚一眼,就好像他渾身上下寫了一個大大的笨字,安旬這才解釋起來,“從他的衣著和用品就看得出來家裏人肯定捧在手掌心裏的,那種隻有小店裏會有的糖他的家人放心給他吃嗎?”

甘拜下風的一抱拳,對於她的邏輯思維能力高錚也不得不佩服。

“小姑娘,你挺不錯的嘛!”一直做個聽眾的司機忽然冒出了這麽一句話,完全是在強調自己的存在感。

“司機大叔,你的耳朵有點長哦。”對於她非常不給麵子的拆台那司機隻是爽朗的笑了下就不再出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