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裏鬱裏!江湖救急啊鬱裏!!”

蘇子亦的聲音突兀插·入,他蹬蹬蹬跑過來,順手揪住鬱裏,氣喘籲籲道:“那邊有個古詩詞爭霸賽,本來我們都不準備參加的,但是白A的路星上了,還跟周傲開戰,我旁邊找了半天沒找到咱班裏人,估計都跑去玩水放鬆了,鬱裏,這事兒你得幫忙!”

江照下頜繃緊,不等鬱裏表態,就淡淡道:“路星可是白A小探花,周傲跟他比詩詞?”

“可不是嘛!”蘇子亦也急的不行:“但現在他們已經在等著了,每隊必須三個人,咱們要是連人都找不齊,路星那嘴得笑歪。”

“鬱裏想去嗎?”江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又是很深的一眼。

鬱裏避開他的視線,有些猶豫。王金園初來乍到,他總不能把人丟下。

蘇子亦以為他是怕,忙道:“就是讓你充個人數,你不會也沒事兒,我跟周傲還是有點墨水的,能撐個幾題,我已經打電話給咱班齊博了,等他來了就把你換下去。”

鬱裏隻能點頭。

王金園興致勃勃地買了兩張找瓢蟲的票,轉身擠出來找鬱裏的時候,卻發現人不見了。

陸續有人往一個方向去。

“紅班白班又開戰了。”耳邊有人說話:“好像是古詩詞爭霸吧。”

“白A誰上的?”

“路星啊,白A小探花,家裏六個老師,書香門第出身,這玩意兒可是滾瓜爛熟的。”

“那跟他對戰的還得是紅A小書生齊博吧,估計能打個平手。”

“傻了吧。”有人大笑:“跟他對戰的是周傲。”

“不會是那個老師明令不許參加拔河比賽的周傲吧?”

“除了他還有誰,剛才蘇子亦跑了半天找隊友,你猜找的誰?”

“誰?”

王金園豎起耳朵,聽到答案之後立刻把票揣了起來,顧不得去找瓢蟲,直接就往那邊擠。

他到的時候,鬱裏已經跟蘇子亦一同分坐在周傲兩邊。

台下護欄外擠滿了人,有很多都不是本校的,同時還有一些在校學生的家長,都顯然對這場爭霸十分感興趣。

旁邊有一個女生在跟自己的家裏人介紹:“那個粉色T恤的就是路星,他可厲害了,拿過葉聖陶杯、成長杯等寫作比賽的大獎,文科競賽白A每次都是他出馬,而且他寫的東西經常登報呢,北城幾家報社的主編都眼熟他。”

“周傲也很強,不過不是這方麵,他之前跟盛泰打友誼賽給咱們學校爭了好大的光,是紅A體委,當然了我不是說他肚子裏沒墨水,跟普通班很多人比肯定是拔尖兒的,但他在這種事情上遇到路星,就是以卵擊石了。”

“那他身邊兒不是還有幫手嗎?”

“嗐,那倆一個紅A吊車尾,一個剛來京朔沒幾天……估計路星一個人就能完爆他們。”

台上路星和周傲正在拿眼睛互瞪,路星的眼圈已經開始泛紅,周傲的眼睛也已經流下淚水,但沒有一個人動一下眼睫毛。

“行了行了。”主辦方的主持人上前兩步擋住他倆的戰爭,周傲立刻接過蘇子亦遞來的紙巾擦了擦眼淚,路星也是淚花子直冒,抽紙擦幹淨了臉。

“你們對規則如果沒有異議的話,那咱們就開始了。”

“我沒異議。”路星皺了皺發紅的鼻子,道:“不過他們那邊估計有點問題。”

主持人看向周傲這邊,蘇子亦舉手道:“我們建議把寫在白板上,因為這邊隊友不方便講話。”

路星身邊有一個男生道:“他不是湊數的嗎?你倆還指望他翻盤啊?”

“你不也是給拉來湊數的,怎麽,路星還能指望得上你們?”

路星把紙巾扔進垃圾桶裏,道:“反正說到底算是我一人單挑你們仨,行,再讓你們一回。”

“好好好,咱們也別搞得那麽緊張,今天的活動並非正規比賽,就是開放日讓大家解壓放鬆的,隨便玩玩啊。”主持人再次開口,下方外校人瞪眼:“你們學校平時就背古詩詞放鬆啊?”

“相比起京朔的課堂對戰古詩詞的確是很放鬆的一項了……”

“鬱卷卷!加油!!”王金園一嗓子吼出來,瞬間把幾個白A的人給吸引了過去:“鬱卷卷,誰啊?”

“還有誰姓鬱,小名吧。”

“他坐這兒就是個擺設,加什麽油啊。”

王金園不理他們,繼續大聲說:“打敗白A,打敗路星!”

他這麽幾嗓子一吼,路星不由自主地把視線挪向了鬱裏,眉頭皺了兩下,又微微舒展,道:“行了別墨跡,開始吧。”

良好的家庭教育讓他沒有把輕蔑擺到臉上來,但態度之間明顯帶上了點漫不經心。

這是他跟周傲的仇,今天的目的是為了讓周傲跪地求饒,至於旁邊的吉祥物,不在他的關注範圍內。

但台下其他人表現就有些古怪了:“這人誰呀?”

“新生帶進來的吧?這麽力挺他,也就是路星好說話,不然根據這口頭接題的規則,他連上台都不配。”

“紅A是沒人了嗎?這種比賽有什麽好看的。”

“對不起,我覺得好看,我想看周傲落敗之後跪在路星腳下求饒的樣子……”

“我也覺得好看。”一個女生眼巴巴地看著鬱裏:“之前看照片就覺得人好乖,這麽近距離一看感覺更乖了啊,他往這一坐我就想給他當媽。”

王金園看了那女生一眼,悄悄挪動兩步。

“實不相瞞我也好想……”又一個女生說:“我就覺得世上怎麽有這麽安靜的小孩啊,以後我兒子要是也這麽乖就好了。”

“我也是!我都懷疑江照看上他是不是也是媽病犯了?聽說廖老師親口說過讓江大班長做他監護人哈哈哈。”

“這小孩確實長得很討喜啊。”一個家長也道:“誰家孩子啊,怎麽生成這樣的,有十五嗎?”

她一說,旁邊立刻響起了附和之聲:“聽說高二了,至少得十六吧,哎呀,我兒子怎麽沒長這樣呢,你看他腦袋上那撮小卷毛,也太可愛了。”

“老公老公。”又一個聲音說:“你快拍一張,咱們二胎就照這個生。”

王金園站在媽堆裏,微微挺起了胸膛。

台上的比賽已經正式開始。

江照找地方坐了下來,把玩著手機,遠遠朝那邊看。

爭霸第一關主要是考唐詩。

蘇子亦和周傲遊刃有餘,寫的快,舉得也快。

路星沒怎麽占到上風。

第二關是宋詞,難度稍微增加,但兩個人交流之下,也勉強能夠得到答案。路星不愧小探花之名,身邊兩個人真就完全是來當擺設的,一個人就輕輕鬆答過了所有題。

周傲每次跟蘇子亦商量不行,想找鬱裏,又困與他無法說話,隻能自己抓耳撓腮。

他額頭很快見了汗珠,答題的速度都明顯落後於路星,反觀對方,依舊從容。

“周傲。“路星一邊在白板上寫,一邊提議道:“你要實在不行,就認輸吧,我敬你是條漢子。”

“認你個頭。”周傲道:“這還沒到最後呢。”

路星舉起了牌子,主持人道:“白隊已經亮出了答案,紅隊,紅隊也亮出了答案,恭喜兩隊打成平局。”

正在白板上塗塗改改的周傲偏頭。

路星也意外地看了鬱裏一眼。

“現在請聽下一題。”主持人拿著題卡,道:“瑤草碧,柳芽黃。載將離恨過瀟湘。下麵是什麽?321開始答題!”

周傲立刻又去推蘇子亦:“好像有點耳熟,是不是鷓鴣天?”

“是是是,但最後兩句是什麽來著……”

路星懶洋洋地低頭去寫,字還沒寫完,主持人就道:“恭喜紅隊得分,白隊……”

路星飛快寫下最後兩個字,舉牌的同時抬起了頭。

一直被忽視,幾乎毫無存在感的小啞巴舉著牌子,上麵工工整整地寫著兩行字:請君看取東流水,方識人間別意長。

路星瞳孔微縮。

“下題。驛路侵斜月,溪橋度曉霜。短籬殘菊一枝黃。正是亂山深處、過重陽。請把本詞填完。”

“恭喜紅隊……”

“恭喜白隊……”

“現在我們來到最後一題……好吧,你們又是平手,這真不愧是我們紅白雙A出來的啊,較量起來簡直是難分難舍。”

“既然如此,我們現在開始進入最後一關,這一關可能會考到一些其他朝代,不隻是唐詩宋詞,還是按照之前的規則,誰先答出誰得分。”

台下人已經無端緊張了起來,不斷有人湧了過來。

從鬱裏第一次舉牌開始,周傲盯在他身上的視線就沒有動了。

“現在什麽情況啊?兩關過去了,怎麽還是平分?”

“誰能想到那吉祥物忽然殺了出來,你看路星都懵了,他之前隻盯著周傲來著,我都以為第二關就要分出勝負了。”

“休息結束,現在開始。”主持人再次走出,道:“《燕歌行》裏,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漢西流夜未央。最後一句是什麽?”

路星埋首,鬱裏也低下了頭。

半分鍾後,兩人同時舉牌。

路星死死盯住了鬱裏。

“請聽題。唐代張巡的《守睢陽作》裏,中間兩句是什麽?”

周傲:“???”

蘇子亦道:“你不起個頭?”

主持人笑而不答。

台下也是一片議論紛紛,但不等他們議論完,鬱裏和路星已經再次舉起了牌。

第三關下來,周傲和蘇子亦看著鬱裏的眼神已經從石化,懵逼,到不敢置信,然後又緩緩成為自然而然的欣慰、驕傲、與有榮焉。

逐漸媽化。

但作為對手的路星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兩位實在是太厲害了。”第三關結束,主持人道:“我們今天本就是為了娛樂一下,就準備了這麽多題,現在題池都已經被你們倆爆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新的,隻好到此結束。恭喜兩隊打成平手,請拿上我們的獎勵紅包,互相擁抱一下吧。”

鬱裏從座位上起身,一路來到舞台中間,主辦方忍痛拿著兩個紅包走過來,道:“本來我們隻準備了一個冠軍紅包,但真沒想到啊,兩隊人都這麽優秀,來,路隊長的,周隊長,這是你的。”

周傲直接把鬱裏推到了中間,道:“這是我們新隊長。”

鬱裏從善如流,接了過來。

“好了,讓我們以熱烈的掌聲送給這幾位小同學,兩隊隊長擁抱一下吧。”

鬱裏看周傲,周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跟他抱。”

路星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鬱裏,鬱裏平靜地跟他對視,幾息之後,路星上前一步,麵無表情地抱住了他。

不遠處的江照眼底晦暗。

“意思一下就行了,你還抱著不鬆。”周傲直接把他撕開,將鬱裏攔在身後,道:“怎麽樣沒想到吧路星,是不是特別失望,沒虐成我?”

“確實很失望。”路星瞥他,道:“但別人的優秀掩飾不了你無用的事實。”

周傲挽袖子,主持人道:“好了好了,別在這兒吵了,快下去吧。”

鬱裏一路走向台下,王金園立刻喊他:“鬱卷卷!”

鬱裏回頭找他的身影,身邊忽然又傳來聲音:“鬱裏同學。”

他停下腳步,發現是路星。

對方來到他麵前,朝他伸出手,道:“正式認識一下吧,路星,白A學委。”

鬱裏跟他一握即分。

路星笑了笑,收回手,道:“白櫻櫻居然也有看錯眼的時候,看來我們白A要迎來一個勁敵了。”

“也許是前十。”身後傳來聲音,江照不知何時再次出現在鬱裏身後,他隨手對著空氣裏亂噴一陣酒精噴霧,絕大部分都落在了鬱裏身上:“我覺得你可以告訴你們全班,京朔的高二已經沒有鐵打的前十了。”

鬱裏朝一邊讓了讓,江照就靜靜停在他身邊。

“江大班長真是好大的口氣。”又一道聲音傳了過來,顯然是有人在爭霸之後就去通知了白櫻櫻,她正抬步朝這裏走來,“不就是一個古詩詞爭霸,就三十道題,你們班兩個都不行,其中一個誤打誤撞跟路星打成平手,這也值得炫耀?”

周傲撇了撇嘴:“你也誤打誤撞一個試試。”

“開放日的活動本來就是解壓為主,京朔隨隨便便一個剛入學的都能打通全關,周傲你不行我是真的沒想到。”

周圍的學弟學妹:……

對不起我們給京朔丟人了。

她是出了名的嘴下不饒人,周傲也不跟他辯解,道:“反正考試的時候會就行了。”

“至於你,路星。”白櫻櫻道:“你就這樣,就開眼了?也許他從小跟你一樣就泡在詩詞海裏呢?京朔人誰還沒有點特長了,出成績可不是靠死記硬背的。”

江照笑了笑:“那就等月考成績出來再看吧。”

“那也請你不要大放厥詞,成績都沒出來呢,你就報以那麽大的期望,我怕你到時候會失望。”

江照好脾氣地頜首。

電子音卻忽然響起:“白·櫻·櫻。”

白櫻櫻挑眉。

“萬·年·老·二·對·嗎。”

白櫻櫻的臉唰地黑了下去,於沉在後麵抿了一下嘴角,江照則直接把唇揚了起來。

“我·要·先·說·聲·抱·歉。”鬱裏舉起手表,表情像電子音一樣沒有波瀾:“因·為·等·學·期·末·你·就·會·是·第·三·了。”

一直到鬱裏離開視線,白櫻櫻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仍然有些不確定:“他剛剛是在挑釁我?”

於沉點頭,道:“也是在挑釁我。”

路星:“你要是成老三,那我不也得掉一位?”

“……”白櫻櫻不敢置信:“他剛才看著我的眼神,是挑釁?”

“雖然好像軟綿綿的。”路星告訴她:“但確實算挑釁,而且現在估計全校都傳遍了。”

白櫻櫻終於徹底反應過來,“他哪裏來的底氣,敢跟我說這種話。”

“也許是江照說的那句,鐵打的前十即將不複存在。”於沉思索,道:“我覺得我們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你剛才就是太衝了,那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

“那就讓他咬,就他那兩顆牙,廢了也咬不死我。”白櫻櫻轉身,走了幾步,又不爽道:“誰讓江照那麽狂的,輸人不能輸氣勢,路星你剛才的態度太軟弱了,就是因為這樣,才會一直給周傲欺負!”

“我那是尊重對手好不好……”

“周傲帶人守廁所的時候尊重你了嗎?”

“……”

這廂,王金園直接擠開了江照,道:“你怎麽還噴?鬱裏身上都給你搞臭了。”

“不好意思。”江照從容把噴霧收起來,周傲也終於回過神來:“鬱裏,你剛剛挑釁了白櫻櫻你知道嗎。”

鬱裏點頭。

表情乖軟,依舊一臉無害、毫無攻擊力的樣子。

蘇子亦嘶了口氣:“你知道白櫻櫻在京朔屬於什麽人嗎?她能成為白A班長,你以為是靠那張不饒人的嘴和公主病嗎?”

“而且你知道她的分數跟大班咬的有多死嗎?”周傲接著道:“好幾次,她甚至和大班是同樣的分數,兩人並列第一,你明白這代表了什麽嗎?”

“還有大班。”蘇子亦道:“不是我說你,你今天說話的確有點狂妄了,京朔前十是什麽概念,鐵打的前十不是說說而已的,自京朔建校以來,就沒有人能彎道超車擠入前十,更別說鬱裏這種高二才轉學過來的,你們這些人都是早已習慣了京朔壓力和競爭體係的,但鬱裏可是剛剛才加入,他哪有那麽容易習慣。”

“都怪你。”王金園聽的起雞皮疙瘩:“你要不那麽說,鬱裏也不會突然打雞血,你怎麽那麽敢呢。”

江照道:“我會幫他的。”

“就算你幫他。”周傲說:“白櫻櫻的實力就跟另外一個你一樣,你確定還能教出另外一個自己?別忘了京朔的前十可不是靠努力就能上去了,那已經到了拚天賦的地步。”

王金園一臉恐懼:“你們這什麽鬼學校。”

“而且。”江照緩緩道:“京朔的前十並非鐵打,在很多年前,也曾經被一個特招生撼動過。”

“你說的不會是那位特招入校一年內殺上年級第一,而且因為本人足夠優秀,學校覺得光第一頭銜配他不夠響亮,專門為此設置了京朔之星的榮譽,一畢業就被國家招走的人吧?”蘇子亦對這方麵的消息倒是很敏感:“那個學長現在估計都能當咱爸了,這麽多年以來除了他就沒有別人,所以京朔才敢說鐵打的前十。”

江照很自然地嗯了一聲。

“這事兒我也聽過,傳言他是個極端社恐,人呆的很,隻會讀書,現在好像搞研究呢吧,也隻有那樣的人才能在京朔這種學校揚名立萬,但鬱裏不是啊,他還挺活潑的。”

王金園連連點頭。

鬱裏看著好像很安靜逆來順受,但其實骨子裏是十分叛逆,跟那種傻讀書的呆子的確不同。

他越發覺得江照挑釁那公主病是不幹人事。

後媽就是後媽,敢這麽把孩子往絕路上逼。

他伸手扯過鬱裏,道:“走,買鞋去。”

路上得多跟鬱裏說說,讓他遠離江照,否則哪天被坑死估計都不知道。

“你們知道他姓什麽嗎?”

“好像是個很少見的姓……”蘇子亦忽然失聲。

周傲站在原地,木然地看著王金園扯著鬱裏一點點走遠。

“……敢情是子承父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