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鬼符經

我是個孤兒,從小被一個算命瞎子從路邊撿回來的。

這個算命瞎子叫譚興明,在我們這一帶以算命卜卦為生,都叫他“譚瞎子”。他說那年十冬臘月一個風雪夜,從城裏擺攤回家的時候,在路邊聽到了嬰兒啼哭,於是把我抱回了家。一個瞎子能養活一個孩子,聽起來有點不可置信,其實他並不是全瞎,左眼是真瞎,右眼眯著條縫,能夠看到東西,但這個秘密誰都不知道。

他算命算的很準,生意還不錯,早年出去擺攤,後來坐在家裏也是天天都有生意上門。盡管他不缺錢花,但人非常摳門。並且故意住在村外山坡上,一來遠離人居給人一種神秘感,二來要裝瞎子不通電線,那就省了電費。

從四歲記事起,他就對我很嚴厲,不是打就是罵,沒一天給過好臉色。他對來算命的男顧客也冷言冷語的,不過對女人卻不一樣了。每逢看到漂亮的女顧客,一臉色迷迷的**笑,右眼那條縫裏仿佛伸出一隻鹹豬手,恨不得摸遍對方全身。

他跟我起了個名字叫丁魚,這讓我長大後感到特別鬱悶,為什麽起名不隨他的姓,並且一定是“魚”而不是“漁”呢?這是人名嗎,加個香字我就是“丁香魚”了。就算是隨口瞎起的,起碼像點樣,哪怕俗點我也不在乎,何況他幹的這份職業,幫人取名是專長。

他還不許我叫他爹,說我命很硬,會克死父母親人,所以不敢當我爹,隻叫他大爺就行了。所以每當村裏那些同齡孩子罵我“你大爺的”,我嘿嘿就笑,並且主動做個補充:“我大爺是個瞎X!”

日子一轉眼十多年過去了,我上到初中,盡管成績很好,考上了城裏的重點高中,老瞎子卻不讓我上了。苦口婆心的跟我說,九年義務教育不收學費,可上高中得花多少錢啊?咱們家窮,有個初中學曆就行了,以後跟著我學算命,攢點錢討個老婆好好過日子。

我心裏清楚家裏不是沒錢,每天找他算命的顧客排隊,怎麽可能沒錢呢?他就是個舍命不舍財的老吝嗇鬼。不過本來對學習就不是有多喜歡,不上就不上了。從此我窩在家裏跟他學算命,有一次中午做飯,無意中打翻了米缸,看到米缸下麵有個老鼠洞,這在農村,誰家沒有幾個老鼠洞啊,可不正常的是,老鼠洞裏似乎有東西。

我懷疑老瞎子把錢藏在了這裏,於是拿捅火的鐵條,將老鼠洞擴開,從裏麵拿出一個黑布包袱,被老鼠咬了幾個破洞。打開之後,竟然是一本線裝古書,書頁都泛黃了,並且頁角也殘破不全,看上去很有些年代了。封皮上啥字都沒寫,隨手翻了翻,全是教人怎麽畫符的內容。

本身我對算命什麽的,就不是太信,覺得畫符這東西就更離譜了。再說時下這種書,無論是網上還是書店裏到處都有,老瞎子居然還當寶貝一樣埋在米缸下麵。才要包起來放回去,忽然間眼角餘光瞥見封皮上出現了三個字,挺模糊的。我覺得奇怪,剛才看是沒有的,怎麽斜眼看反倒有字了?

再把目光正視這本書的封皮,上麵又沒字了。然後再斜楞眼瞥視,字跡又跳了出來,這次清晰的看到是“鬼符經”仨字。我撓撓頭,心說鬼符經是毛玩意,為啥搞的這麽神秘?書裏會不會也有貓膩?心裏這麽想著,下意識的翻過封皮,奇異發現每一行文字之間,多出了一行小字。

這些文字挺拗口的,不過勉強看得懂,大概意思是說,隱藏起來的字是給有緣人看的,並且這才是真正的鬼符經,講究的是“以符煉氣,以氣修行”,是很深的一門法術。本來不信這玩意的我,居然看入迷了,以至於忘了做飯。老瞎子餓的在堂屋大聲喊叫,這才讓我驚醒過來,慌忙把書埋好,去燒菜煮飯。

此後我每天趁做飯的時候,他在堂屋給顧客算命,我就邊煮飯邊看這本書。畫鬼符其實就是咱們通常所說的“符籙”,再通俗點就是黃符。之前隻是聽說,可從來沒想到畫符還有如此深奧,書上說“符是道家靈修的哲學”,“通取雲物星辰之勢,皆出自然虛物空中結氣成字,生於元始之上出於空洞之中。古雲:上符天、下符地、中合人體。”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看得我是欲罷不能。

老瞎子把書藏的這麽嚴實,肯定不想讓我看到,所以在他麵前從沒敢露出任何端倪。不知不覺又過了五六年,我從一個少年長成了大小夥子,算命學到了一點,但鬼符經我早就倒背如流,爛熟於心。並且這幾年我每天後半夜偷偷修煉“無符之氣”,也就是說,隻要心中有符,亦能化氣修煉。雖然還沒真正的畫過一張符,但覺得隻要給我一支筆,我隨時都能畫出一張真正的“鬼符”!

老瞎子並不是那麽好瞞的,幾次在半夜修煉的時候,他偷偷跑到我房間裏查探,都被我機靈的敷衍過去了。但他還是起了疑心,經常吃飯的時候自言自語,米缸下怎麽有人挖了個洞呢。我心說糟糕,忘了他不是真瞎,看來他已經知道我看過鬼符經了。不過我仍然裝傻充愣,假裝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有一次,老瞎子又進一步的試探我。那天吃過晚飯後,他突然整個人跳了起來,雙手捂著脖子大聲嘶叫:“有鬼,有鬼上了我的身……”說著呼吸不暢,然後就說不出話來了。

我以為他是假裝的,可仔細一瞅,立刻嚇出一腦門子冷汗。他那隻瞎了的左眼珠本來是混白色的,現在居然散發著綠光,經常眯縫著的右眼,張的特別大,眼珠變成了血紅色,而一張臉上卻浮起詭異的笑容,看起來特別陰森。

鬼符經上很清楚的列舉過各種死鬼附身的症狀,他確實被鬼上身了。從小沒遇到過鬼,頭一次碰到這玩意心裏不但有些慌,還有些害怕,才要按照鬼符經上教的,捏劍訣點“陰門”,陰門在手腕上,點此能把死鬼從人身上趕出來。可馬上我就反應過來了,老瞎子又在試探我,他恐怕不止是光會幫人算命,家裏藏著鬼符經,怎麽可能不懂得玩鬼?

我站起來手足無措的問:“大爺,這該咋辦?”

“畫……畫符……”老瞎子拚盡力氣從牙縫裏擠出這仨字。

果然不出所料,他真在試探我,如果我此刻嚇暈了頭,畫出一張驅鬼符,立馬就被他套出真相來了。我搖著頭說:“符是什麽東西,你沒教過我啊。”

老瞎子表演的夠逼真,瞪著一隻綠眼珠和一隻紅眼珠,額頭青筋暴露,張大嘴巴吸不進氣,想跟我說什麽卻一個字崩不出來,眼看就要掛了。

我眼珠一轉計上心頭,跑到門旮旯抄起掃把,跑回來在他腦門上一陣狂拍:“大爺,我聽村裏陳大娘說,鬼怕惡人,遇到鬼不要怕,使勁的打它,它會嚇跑的。”然後也不管他什麽表情了,掄起掃把劈頭蓋臉的一通狂扁,時不時還會往他褲襠上踹兩腳。

這下我可過足了手癮,感覺特別解氣。你個老吝嗇鬼,不舍得花錢讓我上學,斷送了前程。每天又板著臉熊人,真把我當沒娘孩子對待,就是吃個飯,你也罵我是豬,隻知道吃不知道幹活。我這麽大人了,連個零花錢都不給,身上這身衣服還是三年前買的,都破了好幾個洞,就這模樣能討上老婆嗎?

我踹你褲襠,是因為你這老流氓禍害了不少良家婦女,遠的不說,村裏有幾個大嬸都被他勾引過。並且這幾年裏,總見有個穿著時髦的中年女人過來找他,一出去就是一夜,第二天天亮才回來,回來還舔著臉跟我說,幫人家摸骨算命算了一夜。你大爺的瞎X,是摸骨摸了一夜吧,跟算命有個屁關係?

沒打多大會兒,他身上的鬼就跑了,不是被我嚇跑的,是他經不住打了,再打下去,非被我扁死不可。那次之後,他再不試探我了,安安生生的過了倆月,誰知道他死心不改又跟我使了個損招,這次你們誰都猜不出是啥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