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老爺子一直不讓護工他們告訴喬景喬辰住院的地方, 但是這次或許是因為喬辰的情況已經非常嚴重,他們這些被雇傭的工作人員不能做主, 索性也顧不得老爺子之前的要求, 直接把地點告訴了喬景。

“竟然在這麽遠的地方嗎?”喬景聽完也愣住了。

他知道老爺子名義上是叫喬辰修養,實際上是把人關起來了。他原本以為,老爺子隻是小懲大誡, 可沒想到竟然把喬辰直接送離了帝都市區,安置在了帝都郊區一個喬景聽都沒聽過的療養院裏。

喬辰從小是嬌養大的, 衣食住行從來都沒受過委屈。因為他學攝影的關係, 喬辰很多時候心思很敏感,膽子也小。稍微受到點驚嚇就夜不能寐,還會發熱。

一瞬間,喬景看著車窗外快速飛過的風景,想到了許多小時候和喬辰一起生活的日子。

母親病了, 神誌不清。喬辰就是他唯一的慰藉,雖然是他在照顧喬辰, 但又何嚐不是喬辰和他相依為命?

那是他親手養大的孩子,又怎麽可能沒有感情?可偏偏,喬辰並不是他的弟弟。

喬景捏了捏口袋裏的手機, 覺得自己的心都像是在被拉扯。一麵是血脈相連, 一麵是十八年的養育之情難以割舍。

喬景不知道怎麽處理,他心裏亂成一片。一個小時的路程,對於喬景來說,猶如被架在火上烹煮。而等到了地方,喬景下車之後, 心髒更是狠狠一縮。

療養院遠比喬景想象中的要小, 也很破舊。周圍都是公路, 並沒有人煙。荒涼的要命。

在走進療養院裏麵,那種撲麵而來的靜謐的絕望更是讓人窒息。

一般高級一些的療養院,都會讓院裏的氣氛十分溫馨且輕鬆愉快,而這裏不是。分明每一間病房都住著病人,但是走廊裏卻連一丁點聲音都聽不到。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靈塔,裏麵一個個小格子裏,安排的都是沒有靈魂的屍體。

喬景順著門上的玻璃往裏麵看,病房裏麵的人都長著一張麻木的臉,蠟黃的臉色仿佛是蠟像館裏不會動的蠟像,看著栩栩如生,還有一張人皮,可內裏的鮮活和靈動已經全部消耗殆盡了。

其中還有一些他有印象的臉。過去也曾經活躍在宴會中,也是長袖善舞。而失去價值後,他們便被送到了這裏修養。可越養越病,這其中暗藏的含義,喬景實在是太清楚了。

所以老爺子把喬辰暫時安排在這裏,就是已經放棄他了。如果阿辰不聽話,那他的下場不會比這裏的其他人好多少。

過去喬景把喬辰保護得太好,導致喬辰不諳世事。可被關了這麽久,想必喬辰也明白了許多。

喬景快步走進喬辰的病房。

滿地的玻璃碎片,被打碎的玻璃,還有地上已經漸漸幹涸的鮮血。喬辰怕疼,這是絕望到了什麽地步才能對自己下這麽大的狠手。

“爺爺就讓你們這麽照顧阿辰嗎?”喬景的聲音都在發顫,他一向沉穩,哪怕下屬犯了很嚴重的錯誤,喬景也能理智對待,可現在,地上這些血,每一滴都像是淌在了他的心尖上,讓他根本無法控製自己。

倒是一直跟著喬景的司機還算理智,趕緊拉住喬景勸他,“先找到小少爺要緊。後麵的事兒還可以慢慢處理。”

這司機原本是喬錦那邊的人,喬景進入公司成為喬錦的助力後,喬錦就把他安排在了喬景身邊。並不是為了監視,而是為了保護喬景。

關於喬老爺子,他也知道不少,所以更加明白喬景絕不能違逆。喬錦那邊已經好幾天聯係不上了,司機說不準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但是不對上老爺子,肯定是最保險的選擇。

喬景勉強從憤怒和焦急中清醒過來,第一時間安排人去找。

“我們已經提前看了監控,三少從窗戶跳出去以後,直接上了公路。”

“上了公路?我們是從這個方向來的,但是沒有看見阿辰。”

司機想了想,“會不會是進市區了?小少爺一直很依賴您,他逃出來,會不會是想見您?”

“有道理。可阿辰為什麽沒給我打電話?難道是手機沒電了?”喬景現在已經想不出太多,隻能安排家裏那邊也跟著找。

“您多顧著家那邊,要是有阿辰的消息,您千萬第一時間告訴我!”

喬景忙得焦頭爛額,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喬辰身上。甚至忘記了,他原本去找喬厭是有話要對喬厭說的。

血脈相連的感情的確有。就好比他總是控製不了的對喬厭心軟。可習慣也一樣可怕,他已經習慣了處處以阿辰為先,所以即便知道這樣不對,可他還是不能不擔心阿辰。

喬景閉上眼在心裏安慰自己,喬厭現在有喬燃喬錦他們護著,肯定不會有事兒。先找到阿辰,讓他冷靜下來,剩下的事兒一定可以找到合適的時間談。

很對事兒從一開始就錯了,錯了十八年,想要撥亂反正,也不可能是朝夕就能扭轉的。所以,就先顧好眼前的人吧。

喬景這麽洗腦自己,也終於騙過了自己的良心,可以讓自己專心在找喬辰這件事上。

而此時喬厭那邊,第一次模擬成績出來,也根據成績最終定下了自己的隊伍。

喬厭,喬燃,還有第一組那個負責總結匯報的女孩穀梨。

“選拔賽還有未來的全國賽就多多指教了!”穀梨是個很開朗的女孩,主動朝著喬厭和喬燃伸出手。

喬燃也很高興,“那必然啊!有阿厭在,咱們肯定所向披靡,沒有咱們打不贏的勝仗!”

兩人一唱一和都很興奮,仿佛全國賽的獎杯已經拿到了手裏。喬厭沒有參與他們的話題,而是在看著窗外發呆。

下午的時候天陰沉的厲害,果然傍晚的時候就下起了雪。

過去,喬厭是很害怕下雪的。走到窗戶邊,喬厭伸手擦了擦玻璃上的窗花。

晶瑩剔透的冰晶,陽光折射進來,就像是冰裏多了光芒。很有一種別樣的美麗。但是對於喬厭來說,這樣的美麗,過去從未見過。

因為他住的那個閣樓,每到冬天就冷得和冰窖一樣。尤其是下雪的晚上,喬厭要把所有的厚一些的衣服都穿在身上,然後還要把被子也裹在身上。否則半夜雪停的時候,就會被凍醒。

無孔不入的寒風,帶來的不僅僅是嚴寒,還有生命消逝的恐懼。喬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還記得八歲那個冬天的那場大雪。喬厭把**墊著的孺子都拿出來了,一起裹在身上,然後藏在了書桌下麵空擋裏。頭頂的風呼呼地吹著,喬厭一直在發抖。後來實在是太冷了,他打開門,偷偷從樓上下來,裹著被子藏在客廳連接著廚房的角落裏。

主宅真的很溫暖,傭人房也是,就像是沐浴在春天的陽光裏。整個喬家,隻有他在的閣樓是冰冷的。

如果我真的凍死在這個冬天,其實也是沒有人知道的。他們可能也不在乎。

喬厭想,那時候的自己還是太天真。喬家是什麽人家?如果在意,哪怕隻有一點點在意,都不會任由他處在生死邊緣來回徘徊。

所以,要是那時候的自己能夠看明白,能早早跑掉,恐怕也不會輪到現在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可跑又能跑到哪裏去呢?媽媽在這裏,他就隻能在這裏。

喬厭陷在回憶裏,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喬燃注意到喬厭的情緒不對勁,順著他的目光往窗外看,穀梨的母親正拉著穀梨的手接她回家。

喬厭是羨慕嗎?

喬燃想到喬厭過去一直被喬家雪藏,喬辰對他隻有無窮盡的傷害,喬景冷豔旁觀,不提也罷。因此,也從來沒有親人接過喬厭放學吧!

不是叫司機來接,而是自己的親人,帶著期待的心,來接他回家。

喬燃不知道為什麽,隻覺得心髒難受得像是被狠狠地刺了一刀。他想了一會,拿著外套匆匆從教室裏跑出去。

喬厭聽見聲音回頭,隻看到喬燃的背影。就當喬燃有急事要做。所以喬厭也沒有在意。而是坐會到座位上,隨便找了到過去競賽的題目來試著做解答。他要保持最好的狀態,喬老爺子是個很看重能力的人。

隻有變得更好,他才能在喬家爬到更高的位置。為了保護媽媽,哪怕是他現在最厭惡的喬家,他也隻能利用了。

看了看自己的手,喬厭不合時宜的想到顧媛曾經托老管家帶給他的話,“堂堂正正做人。”

這六個字狠狠的敲在喬厭的心裏,之前建設好的許多防線險些在這一瞬間崩塌。

因為喬厭明白,開始爭權奪利的自己,已經背叛了那個鄭重為他簽下入學申請書的夫人,也背叛了夫人對他最寬容也是最溫柔的期許。

喬厭想,自己和母親欠下的債,最終還是償還不了了。等他能夠有能力安置好母親,他會傾盡所有來贖罪。

哪怕是舍了命也無所謂的。

喬厭想,他這一輩子真的很簡單,才十八歲,卻已經看到了頭。

長長的吐了口氣,喬厭聽到口袋裏的手機震動。應該是司機來詢問自己回不回老宅的事兒。喬厭接了電話,簡短的回答道“不回去了。時間太緊了,我要留在教室這邊看書。還要為明天的集訓做準備。”

司機那邊很快就答應下來,並沒有像前兩天那樣苦苦勸說喬厭回去老宅,好好休息注意身體。

喬厭並沒注意,並且很快沉到了書裏麵。

很快,時間到了七點半。按理說,這個時間老宅那邊的人應該來送飯了,但是意外很安靜。喬厭也並沒有什麽所謂。

自從上次和喬辰打架進了醫院後,喬厭發現自己對許多事就失去了興趣。吃什麽,穿什麽,其實都是岑葭在安排。

喬厭甚至感覺不到餓,相反,甚至他許多時候會覺得吃飯是一種負擔。隻是單純為了活著,讓自己的軀體還能自主的行動。

教室的門被人從外麵敲響,打斷了喬厭的思考。

“誰?”喬厭反射性的問了一句。

“我找喬厭。”外麵傳來的少年嗓音清澈又充滿了活力。

喬厭抬頭,發現門外站著的是喬燃。他不是回家了嗎?喬厭有些疑惑。

喬燃卻一步一步走向他,然後拉住了他的手笑著說道,“哎呀!是哪個小朋友還在學習呀?”

“……”喬厭皺眉,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可下一秒,就被喬燃抱住了。

“對不起阿厭,是不是等了很久了?”

“喬燃,你……”喬厭更摸不到頭腦,想要詢問,卻被喬燃打斷。

“哥來晚了,現在來接你回家了。”

作者有話說:

突然被拉走隔離了,隔離地點沒有信號,登錄不上去晉江,也沒能成功請假。電腦是台式機,所以也沒辦法帶走,根本更新不了。實在抱歉,讓大家久等了。欠下的章節這幾天會陸續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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