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厭原本想要推開喬燃的手瞬間停住了, 不，應該說他整個人都僵住了。喬厭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水氣蔓延的太快, 幾乎要盈眶而出。

喬燃這句話實在是太狠了，如果放在過去，直接能要了喬厭的半條命。喬厭過去那麽努力, 掙紮了無數次，不過是想要為自己找個安身之地, 想要個家罷了。

要是那時候, 喬燃對他說這句話，喬厭把命都給他都可以。

可偏偏是現在。偏偏是他連個自由人都不算的現在，聽到了喬燃這麽說。喬厭有些害怕，他想要從喬燃的擁抱中退出來。可喬燃卻很固執。

和岑葭進退有度的溫和，喬錦的包容承諾不同, 喬燃像是一團烈火，任性又不講道理。他固執的想要融化喬厭所有的抗拒, 強行闖進他的生活，要得到喬厭最根本的認可。

這樣的莽撞，是喬厭最不會拒絕的。又或者說, 喬厭孤單了太久, 一切溫暖的邀請都讓喬厭不想拒絕。

可結果呢？

全都是欺騙。第一次是那個園丁的兒子，第二次是趙欽。難道喬燃想做第三個嗎？

喬厭看著他，但是從喬燃眼中找不到一丁點虛偽，隻有對他的心疼和親昵。

“走了！回去吃飯！要不是特意繞了一趟菜市場，我不會來的這麽晚的。”

“為什麽去菜市場？”

“因為今天家裏吃大餐！”喬燃說得理所當然, “阿厭這麽厲害, 組建了新的隊伍, 馬上就能通過省賽選拔，還能拿到全國賽冠軍，當然要慶祝！”

喬燃自說自話的拉著喬厭走到大門口，下著雪，外麵風很大。喬燃摸了摸喬厭的臉，蒼白的臉頰觸手冰涼。喬燃索性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把喬厭包住。

“太瘦了啊，這麽小小一隻，合宿被欺負了你都打不過。”

喬厭反射性的想反駁，但喬燃已經拉著他的手往車邊跑了。

“快走快走！太冷了！今天我開車，等咱們到家，飯就做好啦！”喬燃故意朝著喬厭擠擠眼，“我媽你嬸子可是親手下廚。阿厭要給麵子啊！你要是吃得少，她真的會立刻哭出來給你看！然後你叔，也就是我爸，這個寵妻狂魔就會無腦護妻，然後扣咱們的零花錢，很可怕的！”

喬厭下意識停住腳步：“你家人也在嗎？”

喬燃點頭，“是啊！你家人也在。他們在等我接你回家。”

“阿厭，我就是個喜歡學編程的，我爸也是搞技術的。我媽是高中老師。雖然也姓喬，但其實血緣關係並不很親近。爺爺看中我的潛力，才有現在的家境。”

“岑哥叫我照顧你，但我沒有什麽太大的能力。也不是很會說話。但是阿厭，我想，我也是你的哥哥，所以最起碼，在我的身邊，我會保護你。”

看著喬厭的臉，喬燃把他往懷裏抱了抱，“現在不相信也沒有關係。咱們還有一輩子那麽長呢！”

“……”喬厭心裏發酸，原本的掙紮也忘記了。順從被喬燃牽著，走向一輛他從未上過的車，然後去一個他沒有去過的地方。

坐在車上，喬厭看著準備開車的喬燃，他心裏想，就放縱一次吧！就算到了之後，等待他的是新一輪的嘲笑，喬厭想，他也沒有什麽可失去的了。就順其自然吧！

喬燃卻很高興。

之前的喬厭一直有種說不出的疏離感，而現在的喬厭，哪怕拒絕了他這麽多次，但是喬燃卻仍舊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喬厭身上的那種疏離感漸漸散了一條縫。

喬燃想，他早晚會讓喬厭接受自己的。

喬燃家就在老宅附近的一個高級公寓裏。這是喬燃自己住的地方，他的父母也是臨時來的。

主要是喬燃父母家實在是有點遠，第二天他們去小教室那邊不方便。而且喬燃也怕喬厭不習慣。畢竟他過去在喬家的經曆並不是那麽愉快。他的公寓雖然小一些，可卻更溫馨一些。或許更貼近喬厭心裏家的味道。

紅綠燈的間隙，喬燃轉頭看喬厭。喬厭窩在椅子裏，偏頭看外麵的景物。柔和下來的眉眼在燈光的照射下格外溫柔好看。

喬燃突然想起中午的時候，自己那幾個混蛋朋友的評價。他們說喬厭長得可真好。那時候，喬燃隻是感同身受的驕傲，可現在卻有些說不出的擔憂。

喬厭太溫柔，又過於隱忍，還心軟，好騙的要命。這樣的性格，萬一被欺負了恐怕都隻是自己消化難過。

不行，他以後要嚴防緊守。那種有不軌之心的人都不能讓他們靠近喬厭。

喬燃胡思亂想中，紅燈變綠，喬燃一腳油門下去，車子快速的開了過去。穿過這條街，就到家了。

然而就在喬燃和喬厭快要到家的時候，路邊突然衝出一個渾身是血的人，攔在了喬燃車子的麵前。

“艸！你他媽不想活了嗎？”喬燃很狠踩住刹車，堪堪讓車子停在那個人麵前。

打開車門，喬燃控製不住脾氣，張口就罵。可等看清這人的臉，卻直接怔住了。

車裏的喬厭也一樣愣住了。

那是一張他們都十分熟悉的臉，是喬辰的臉。所以，喬燃果然是故意騙自己，才用那麽好聽的謊話把自己騙出來的嗎？

喬厭心髒隱隱發痛，但是很快，他就不在乎了。可能是麻木了，畢竟過去更多的疼都承受了。

然而車外的情況卻和喬厭腦補的截然不同。

喬燃不僅沒有和喬辰寒暄的意思，反而十分警惕。喬燃之前就聽岑葭說過，喬辰連續兩次觸怒了老爺子，所以老爺子早就叫人把喬辰關起來了。按理說，喬辰是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的。

更何況，被關在那座療養院，喬辰別說自殘了，就算是死都得死在那個房間裏。老爺子有的是法子控住他。

所以喬辰的出現，本身就是一種陰謀。隻是不知道這個陰謀是針對自己還是……喬厭。

“你怎麽會在這裏？”看喬辰還能說話，喬燃試圖套一些情況，他轉頭朝著喬厭擺擺手，示意喬厭不要出來。

可喬厭還是出來了。

“野種……”喬辰狠狠地盯著喬厭的臉，嗓音虛弱到幾乎聽不見，可卻依舊想要衝上來。

喬燃把喬厭護在身後，一把把喬辰推到在地，“你是真瘋了吧！”

邊說著，他邊朝著喬厭使臉色，“阿厭快進車裏去，這傻逼怕是精神病了。別傷到你。”

喬辰的模樣實在太過駭人，喬燃敏銳的察覺到喬辰手裏是拿著一把刀的。

之前喬燃就聽說，喬辰當時在學校裏刺激喬厭出手打架，就是奔著要掐死喬厭去的。這次出來，第一時間不找喬景，反而來攔他的車，肯定還是要找喬厭。

可喬辰已經是半枚棄子了，應該沒有關係。他來接喬厭回家，完全是臨時起意。喬辰卻這麽準確的出現在這裏，難道喬家還有人在暗地裏幫他？

喬顧存？

喬燃腦子轉的很快，但他過去專注自己的學業，很少關心喬家內部的爭鬥，所以一時間也理不清思路。但是喬燃知道，不管是誰暗中給喬辰提供了幫助，都是針對喬厭的。所以，一定不能讓喬辰得手。

喬燃全身都緊繃著，把自己的手機遞給喬厭，“給120和110都打電話，就說遇見打劫的了。”

喬厭也注意到了喬燃的緊張，也同樣發現了喬辰藏在懷裏的刀。立刻反應過來，喬燃恐怕也不知道會恒生變故。

喬厭很快撥打了電話。但是意外打不通。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沒有信號。

就在這時，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喬辰卻陡然拿著水果刀衝向了喬燃和喬厭。

“小心！”喬厭拉了喬燃一把，勉強躲開。

喬辰手裏的水果刀，刀刃劃過車門，發出刺耳的身影。

“阿厭，沒事吧！”喬燃被喬厭一拽，順勢倒在地上。喬燃起身，第一件事就是看喬厭是否受傷。

幸好雪大，喬厭一直穿著喬燃的外套，雖然震到了脖子上的傷口，但是身上好歹沒有添心傷。

“喬辰是他媽真瘋了！”喬燃想要反擊，卻發現喬辰倒在車邊，半天沒動靜。

“裝得嗎？”顧忌到喬辰手裏有刀，喬燃沒有立刻走過去。等了大約十分鍾，喬燃才獨自過去試探。

喬辰已經暈過去了。之前刺過來的一刀應該是喬辰最後的力氣。眼下，他躺在車邊昏迷不醒。

喬燃先把水果刀遠遠扔開，然後從喬辰懷裏搜出一個信號屏蔽器。關掉之後，他和喬厭的手機都有了信號。

不確定喬辰會不會突然清醒，又攻擊人，喬燃在車裏翻了楠`楓半天，最後在後備箱裏找到了一件他之前留在車裏的襯衫，充作繩子把喬辰給綁了起來。

而喬厭那邊，也趕緊撥打了110和120。

“來車裏暖和一下。真是瘋了。”喬燃把喬厭帶到車裏，猶豫了一下，喬燃最終還是沒有管喬辰。

雖然把他仍在雪地裏看起來不夠人道，可喬辰可是動刀子殺人了，保護自己沒有問題。

喬燃很快心安理得。

“餓不餓？再忍忍，一會警察來了咱們就走！”看喬厭比白天還蒼白的臉色，喬燃怕喬厭這麽一折騰，本來狀況就不好，在病了。

“別怕，我在這呢！不會讓喬辰欺負你的！”

喬燃有點嘴笨，不知道該說什麽。想到方才看見後備箱裏有些吃的，喬燃又下了一趟車從後麵抱出來一個零食盒來。

“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吃的！”喬燃翻了一圈，最後拿了包巧克力出來，“別的都太幹了，怕你嗓子受不了，先吃點甜的，別一會低血糖。”

喬厭接過來吃了，但是視線卻一直停留在車外。喬辰在短暫的昏迷後，好像漸漸醒了。發現自己被綁住後，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更加扭曲猙獰。倒很像是厲鬼了。

喬厭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覺，隻覺得這樣狼狽的喬辰並沒有讓他覺得痛快，反而有種說不出的恐懼。

這是喬老爺子的手段。

哪怕是曾經千嬌萬貴的喬家小少爺，也能在數日之內猶如喪家之犬一樣可憐。在喬家，身份、地位，從來都不靠血脈來衡量。隻看誰對喬家更有用處。

喬厭突然感覺，如果以這副模樣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喬辰，就是喬老爺子給的解釋。那麽這恐怕不是補償，而是對喬厭的一種警告。

喬景心疼喬辰至此，喬辰還能落到這幅田地。若喬厭不能提供絕對的價值，恐怕下場隻會被喬辰更慘。

這就是喬家棄子要付出的代價。

到時候，不僅僅是他，包括喬燃也一樣。喬厭不受控製的發抖。

喬燃趕緊把他抱在懷裏，“厭厭，厭厭，你怎麽了？是冷嗎？”

喬燃關心的話一直在耳邊環繞，就像是他差點被喬厭掐死那天，岑葭抱著他哭得停不下來。

直到這一刻，喬厭終於可以確定了，岑葭也好，喬錦和喬燃也罷，他們對自己都是真心的。可與此同時，這樣真心的他們，也是喬老爺子安排在自己身邊的釘子。

和喬辰利用趙欽一樣，隻是趙欽是虛情假意。棄掉了就棄掉了。

可喬燃他們不同，如果喬厭不行，他們也一樣要受到懲罰。那位喬老先生看中了喬厭對喬家沒有歸屬感。一個路嫋嫋不過是開始，他要利用這些人對喬厭最真切的關心和愛，讓喬厭心甘情願的歸順喬家。

沒有歸屬，就建立新的歸屬。

喬厭想，或許喬錦和岑葭都懂，可他們也沒有辦法。如果他們選擇不接受自己，那麽從一開始，喬厭這個人就活不下來。

可如果他們接受，他們就會變成喬厭的牽製。

所以，他這輩子，死都隻能死在喬家。如果是這樣，喬厭伸手緩緩地回抱住喬燃，最起碼，不要在連累其他人了。

喬燃感受到喬厭的回應，心裏瞬間一鬆，可不知道為什麽，他隱約覺得，喬厭在選擇抱住他的那一刻，好像做出了什麽巨大的決定。

而仿佛就像是驗證喬燃的猜測，他們等到的第一波人，不是警察也不是急救車，而是喬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