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 他那麽努力學習,一開始, 是希望自己不要辜負夫人的期望, 也是希望得到喬景和喬顧存的認可。後來,他努力想要拿到國際賽的冠軍,是希望換取老爺子的庇護, 讓他可以留路嫋嫋在身邊。

可現在,一切都結束了。

喬厭不需要在逼著自己做這些事兒, 和談睦在一起, 他可以去做更多他喜歡的事情。而且也有更多的時間去琢磨自己真正想要的未來。

“我,我想當一名攝影師。”喬厭看著談睦,“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我的作品和我自己一起填滿你的珍藏室。”

談睦的呼吸微微停滯了一瞬,然後他控製不住的把喬厭抱在懷裏, “我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很快,登機廣播響起。談睦一手拉著行李箱, 一手握著喬厭的手,帶著他走向登機口。

坐在座位上,喬厭看著窗外熟悉又陌生的風景發呆。

飛機起飛了, 腳下的景物在迅速變小, 最終,變成黑點,完全看不見,隻剩下縈繞在玻璃窗周圍的雲朵。

喬厭突然有了一種,自己不是離開帝都, 而是和過去告別的感覺。

他第一次真切的感覺到, 喬家陰影外的天空這麽高, 這麽空曠,讓他有一種無處安放的恐慌。談睦適時伸手摟住他的肩膀。喬厭轉頭,看著談睦的眼睛,溫柔的視線,像是能包容一切。

喬厭漂浮在半空中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來。

他沒有翻開手裏的日常語,而是直接問談睦,“法語裏,請多多指教是怎麽說的?”

談睦放慢語速說了一遍。

喬厭模仿著他的語氣,原方不動的念了一遍,然後抱住談睦,用中文又鄭重其事的說道,“談睦,以後請多多指教。”

談睦把喬厭抱緊,答應他,“嗯,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長久的飛行之後,飛機終於落地。談睦安排在那邊作為接應的司機也提前等在了機場。

“先生這次好像要帶一位小朋友過來,不知道是什麽樣的。”

“聽他們說,是一個十分特別的人。”

“不知道長得好不好看,但是聽說身體不好?”

在他們的交談間,談睦一行人已經從飛機上下來了。

因為身體原因,旅途的後半段,喬厭就有些撐不下去。再加上氣候上的不適應,喬厭在吃過藥後,就一直窩在談睦懷裏昏昏沉沉的睡著,就連下了飛機也不知道。

司機忍不住探頭想要看看喬厭的模樣,談睦也不生氣,“不著急,過兩天你可以天天看見他。”

司機最終能夠清楚的打量喬厭,是在喬厭到了阿爾卑斯山的農場的第三天。

喬厭終於調整好了時差,也重新恢複了精力。

早晨七點,喬厭聽到農場工人拎著桶去找奶牛擠奶的聲音,推開窗戶好奇的往外麵看。看見工人轉頭朝他揮手,也抬起手回應。

同時笑著開口用和本地人毫無差別的口音和他打了個招呼,“你好啊!”

少年的笑容溫暖又明媚,工人也忍不住露出笑容回應道:“你好!歡迎來到阿爾卑斯山!”

看著工人離開去工作,喬厭關上窗戶,換好了衣服下樓。園丁正好看見他,順手把剛剛剪下來想要插瓶的向日葵送到喬厭的懷裏。

“身體健康。”

喬厭聽不太懂,但是大概能夠明白她的意思,於是回複了一句謝謝。

園丁是個十分熱情的小姑娘,見喬厭態度溫和也不排斥,於是熱情的給了喬厭一個初次見麵表示歡迎的擁抱。

喬厭愣了一下,很快便欣然接受了。

和在國內的時候不一樣,喬家管不到這裏,就算他和農場裏所有的人交朋友,也不會有人因為他私生子的身份而受到連累。喬厭臉上的笑容變得真摯起來。

他轉頭看向樓梯,談睦正好從樓上下來,鼓勵的對他點點頭,這一次,喬厭連睫毛間都沾染了快樂的味道。

而此時國內,喬厭不過剛剛出境,喬家那邊就得到了通知。

“談睦……怎麽會是談睦?”喬燃是聽過談睦的名字,甚至他還見過談睦一麵。

是之前寒假跟在喬錦身邊出國比賽的時候碰見的。印象裏,談睦是一個非常標準的紳士樣子。雖然比喬錦還小幾歲,但是看氣場甚至比喬錦還要穩重。

喬燃根本不敢和他說話。喬厭失蹤這麽多天,喬燃跟在喬錦後麵也是快要把整個帝都翻了個個。也的確查到了談睦人在帝都,並且在一所非常不錯的私人醫院有股份。但是萬萬沒想到,喬厭竟然會被談睦救了。

因此,乍一聽到是談睦救人,喬燃第一反應是擔心,然後卻鬆了口氣。

因為他知道,談睦是一個非常妥帖的人。如果喬厭在他身邊,一定會被照顧的很好。

至於喬厭為什麽一直躲著,不肯回來,喬燃心裏也明白。喬家如此對他,再加上路嫋嫋也徹底不在了,喬厭沒有留念,還願意活著,就已經令人慶幸了。不回來才是正確的。

可惜了,他還沒來得及和喬厭告別。

打開手機,喬燃翻出之前喬厭的電話號碼。雖然知道喬厭可能以後也不會再用了,但是他還是固執的給喬厭發了條信息。

“阿厭,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如果想哥了,就給哥打電話。”

發完,喬燃等了很久,也沒有等到短信從已發出變成已讀。

放下手機,喬燃捂住臉,終於控製不住的哭了出來。

喬燃的母親從門外走進來,看見喬燃的模樣也紅了眼圈。

喬燃突然抱住母親的腰,把自己埋在母親懷裏,“都是我不好……是我太菜了……”

喬燃一邊說,一邊哽咽,“如果我也像談睦那麽厲害,那個時候就能保護阿厭了。”

“但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很高興,因為,阿厭還活著,媽,他還活著。”喬燃說著說著,從愧疚變成慶幸,最終嚎啕大哭。

喬燃的母親抱著他,也跟著紅了眼。

喬家的孩子不易,喬厭尤其,喬燃也一樣。喬厭失蹤的這些天,喬燃聯係不上喬錦和岑葭,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他身上,讓這個平時無法無天的小少爺也在一瞬間長大了。

足足有一個月,喬燃幾乎沒有笑過,也沒有睡過一個完整覺。所有的情緒都跟著喬厭的失蹤一起消失了。她這個做母親的也十分擔憂。

幸好,老天保佑,喬厭沒事兒,喬燃也總能慢慢調整過來。至於突然長大,雖然殘酷,但是對喬燃來說,並非是壞事兒。

把喬燃往懷裏抱了抱,喬燃的母親安慰著終於承擔不住需要發泄的喬燃。

而此時老宅同樣接到消息的喬景卻是另外一種狀態。

他幾乎毫不猶豫的就定了機票,想要飛過去找喬厭。可還沒等他去機場,就接到了有客人的拜訪。

“推了,我現在就要走,誰也不接待。”

“是談夫人。”老管家也沒辦法。談夫人是顧媛的師娘,是養過顧媛的。論輩分更是喬景的長輩,喬景根本就不能拒絕。

再加上,喬厭本來就是談睦藏起來的,雖然老管家不太明白談睦為什麽要把喬厭藏起來,但他覺得,喬景和談夫人談談並不是什麽壞事,說不定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呢!

而喬景聽說是談夫人過來,雖然並不想浪費時間,但還是隻能和她碰麵。

“談睦的意思是,叫你不要去找厭厭。”

“憑什麽?”談夫人這一句話,就讓喬景失去了理智,“厭厭是我的弟弟,談睦把他藏起來本來就不合規矩。”

然而談夫人卻十分犀利的反問了一句,“你的弟弟?如果你真的把厭厭當成你的弟弟,不是應該好好地把他留在身邊照顧嗎?為什麽會任由他躺在冰天雪地裏等死?”

狠狠地把一摞報告摔在喬景的麵前,“這是厭厭被談睦帶回來後,作的所有的治療和檢查報告。從他進急救室到他恢複清醒,醫生一共下了6次病危!”

“每一次,都沒有人簽字。你知道這是什麽概念嗎?”喬厭離開之前,談夫人並不知道太多他住院時候的事情,倒是喬厭離開之後,她陪談老先生去做體檢的時候,問了醫生和護士兩句,才知道喬厭被帶回來的時候狀態有多麽糟糕。

那是顧媛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寶貝,當年談夫人和談老先生也是無比期待過的。

她清楚地記得,顧媛剛知道有喬厭那天,給她打了視頻電話。

那天,她對顧媛說,“如果實在過不下去,師娘就來接你和阿景還有嫋嫋回來。”

顧媛搖著頭說,“我可以的,師娘不用擔心我。”

“等寶寶快要出生的時候,我就帶著他和阿景去阿爾卑斯山。我想在師娘和老師的身邊生下他。如果寶寶以後有攝影天賦,我就把他留在師娘身邊。讓他在老師的教導下長大,以後遠遠地離開喬家,再也不要回來了。”

談夫人答應了顧媛,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隻要顧媛帶著喬景和路嫋嫋一起過來,她就把她們四個一起留下。喬家那個死老頭不會和她撕破臉,以後也不讓顧媛再回去受罪。

顧媛出事早產那天,她們還約定好,再過兩天,就讓談睦出發去接顧媛回農場。顧媛也把東西都收拾好了。其實要不是突然聯係不上路嫋嫋,也不會拖到她快要臨盆。可最終,路嫋嫋死亡,顧媛也沒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