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的喬厭還沉浸在對於新生活的憧憬當中。趙欽的回應就讓他在這種欣喜裏，又多了一重快樂。
畢竟，他從小到大，都沒有過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更何來和人分享？因此，對於喬厭來說，離開喬家，不僅僅是一種解脫，更是真正擁有自我的開始。
或許是心情不同，這一整天的課程和前一天並沒有什麽區別，可喬厭就是覺得格外快活，即便是放學前，老師發了許多卷子，喬厭也沒有什麽波動。
今天晚上有打工，喬厭收拾好東西之後，就很快乘車去打工的地方。是一個距離學校大概三站地的小書店。對麵是初中，喬厭過去給老板的孩子補習功課。
喬厭的初中就是在這邊念的，所以老板對他很熟。也正是這個原因，喬厭才能得到這份工作。之前老板的孩子去外地探望祖母，加上喬厭參加數學建模競賽要封閉訓練，所以喬厭已經有一個月沒過來。
老板見他過來，便也寒暄幾句。小孩撲過來抱住喬厭，“喬哥你可算來了！”
“快，我有好消息告訴你！當當當！”小孩拿出自己的成績單給喬厭看，“我數學又進步了！老師說，我要是能一直維持這個成績，可以推薦我進奧數班。”
“喬哥，你當年是不是就是初一進了奧數班，然後初三拿的全國將保送了？”
“嗯。”喬厭點頭，看著他的分數也忍不住高興，“真的很厲害！你看，我就說你行吧！”
“是喬哥教的好！”
小孩看向喬厭的眼神滿滿都是崇拜。這孩子叛逆期來的太早。或許是因為家裏就是開書店的，所以他反而不怎麽喜歡看書。
後來喬厭來書店打工，老板看喬厭是個學生，就允許他在書店不忙的時候可以在前台寫作業。
這小孩看喬厭每天這麽辛苦還要學習就有些不理解。再後來，他看喬厭算數學題，倒是看出了興趣。喬厭感激老板的照顧，就在閑暇時間教教他。
一開始書店老板也不知道，等發現兒子成績突飛猛進之後一問，才知道是喬厭的功勞。
於是索性就雇了喬厭當家教。喬厭成績紮實，收費又不高，最重要的是，這小孩聽喬厭的話，所以學起來更事半功倍。
晚上八點，喬厭合上課本打算離開了。
小孩拉住他，“喬哥，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麽高興的事兒？”
“你怎麽知道？”喬厭詫異。
小孩：“很難不知道吧！你說話的語調都比平時要輕鬆許多。”
“我平時什麽樣啊？”喬厭好奇的問他。
小孩皺起眉想了想：“就總是小心翼翼的，好像生怕自己被趕出去一樣。”
喬厭愣住，沉默了一會，才發現自己無法反駁。因為過去的確是這樣。
他在喬家住著，血緣上是喬家的少爺，可實際上連喬家的傭人都不如。就像那些傭人私下說的閑話一樣，“咱們好歹還有個工作合同呢！閣樓上那位……嗬嗬。”
是啊，這些話，有意的、無意的，喬厭從小聽到大。在喬家閣樓的十八年，喬厭連吃多少飯，和多少水都要一一橫梁。
其實誰也不知道，喬厭小時候，最羨慕的人是賣火柴的小女孩裏的小女孩。那個小姑娘，雖然凍死在了雪夜，但是她等到了最愛她的奶奶。可喬厭卻擔心自己就算走上了奈何橋，也認不出自己的母親。
還好，還好他離開了。
喬厭深吸一口氣，那心底那些潛藏的情緒全都咽下去，其實都沒關係，從現在開始，沒人可以把他從自己的家裏隨便趕出去！
這麽想著，喬厭臉上也露出了些真切的笑意，他拍了拍小孩的肩膀叮囑道，“好好寫複習，我回家啦！”
喬厭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特別輕快。
接下來的一周，喬厭一點一點布置著他的小窩。他精心計算著自己身上的錢，爭取把每一筆花銷都用在刀刃上。很快，六平米的小家變得豐富起來，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處處都是溫馨。
喬厭站在窗邊給兩盆太陽花澆水，花苞已經長得很大，最多明天，一定能開花！
果然第二天一早，喬厭睜眼的時候，就發現那兩盆太陽花竟然全都開花了，熱烈的紅色在陽光下格外熱鬧，仿佛是送給喬厭的禮物。
喬厭摸了摸花瓣，眼裏滿是笑意。
因為趙欽說今天晚上會過來給喬厭慶生。所以喬厭一放學就去準備了。他買了許多趙欽喜歡的零食，還特意定了一整隻烤鴨。
回到家裏，喬厭在自己的隔板間的小門上貼了一對春聯。專門慶祝搬家的。隔壁的鄰居看見，忍不住笑著說了一句，“這麽有儀式感啊！”
“嗯！”喬厭有點不好意思，“我聽人家說，這樣可以討個喜氣。”
“確實好看！”那人表示讚同。
喬厭摸了摸對聯下麵的那個小牛。毛茸茸的，喬家是不可能讓這種沒有品味也沒有質感的東西出現在家裏，但是喬厭卻很喜歡。他喜歡一切看起來溫暖的東西，仿佛這樣，就能讓自己沉浸在暖陽裏。
看了看時間，喬厭進屋將食物放在桌上準備好。
或許是即將成年，也或許是第一次有人和他過生日，喬厭格外興奮。他難得話嘮，一邊收拾屋子，一邊給趙欽發消息匯報進度。
“我到家啦！你輔導班結束了準備出發就告訴我一聲。到樓下我接你。”
“家裏有點窄，床也是單人床，但是我可以打地鋪，所以不用擔心晚上睡不下。”
“我買了你喜歡吃的芒果還有巧克力，烤鴨也都保溫放好了，就等你來了！”
“還要一個小時你才下課，時間真的過的好慢啊！”
喬厭拿著手機坐在**，過去，都是趙欽接連不斷的給他發信息，難得兩人對換了一次，喬厭覺得也挺有意思的。這種時時刻刻都有人分享的感覺真的很棒。
看了看時間，距離趙欽補習班下課還有一個多小時。喬厭實在按捺不住，決定提前出發去趙欽的補習班外麵接他回來。
趙欽看見他肯定會嚇一跳！但是緊接著就會撲過來摟住他的胳膊，一邊嫌棄，一邊又偷了。喬厭被自己的腦補逗笑，腳下的步子卻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許多。
在路過車站的時候，喬厭發現車站後麵的舊美術館似乎換了主人。平時大門緊閉，今天卻開門了。
喬厭好奇的走過去看看，意外發現，過去舊美術館裏掛著的油畫都被換成了照片。喬辰未來想要當世界級的攝影師，所以即便喬厭沒有係統學過，也能大致分辨作品的好壞。
可他麵前這些攝影作品，卻是沒有辦法用語言來形容的。
過去，喬厭偶然聽見喬辰和人打電話的時候說過，鏡頭下的世界，就是攝影師眼中的藝術。而此刻，喬厭看著這些照片，才真正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喬厭忍不住往裏麵走，最裏麵的房間裏，掛著一副半人高的照片，照片裏，是一片熱情的向日葵。分明隻是些最常見的花朵，可喬厭卻從這些深深淺淺的明黃中，看到了旺盛的生命力，還有無窮無盡的希望和熱情。
喬厭看得太專注，直到有一個穿著工作服的男人過來，喬厭才恍然回神。
“這是私人收藏，你怎麽進來的！”男人皺起眉，不怎麽耐煩的看著喬厭。
“外麵門沒關。”喬厭耐心和他解釋。
“那下次別來了！”男人邊說著，邊催著喬厭出去。
喬厭在他的身上聞到了很濃的酒味。這樣的員工真的不會出問題吧！喬厭總覺得這個人不太靠譜的養子。不過那副向日葵，真的很好看，就是不知道拍攝的攝影師是誰，應該是非常出名的那種吧！
喬厭邊想著，邊拿出手機想要上網查查。結果一看到時間就覺得糟了！他方才在美術館裏看照片看得太專心，導致浪費了很多時間。
現在這個時候，與其過去接趙欽，不如直接在樓下等他。
幸好沒提前告訴趙欽，要不然趙欽肯定要和他鬧脾氣了。喬厭十分慶幸。
最後，趙欽是卡著點到的喬厭家，他剛從車上下來，喬厭就趕緊過去接他。
趙欽手裏拿著一個很大的蛋糕盒子，另外一隻手還艱難的抱著一瓶紅酒。
“我幫你拿！”喬厭伸手去接，可趙欽卻隻把酒遞給了他。“拿這個吧！這個蛋糕很重要，我給你的驚喜就在裏麵呀！”
喬厭十分期待，但還是點頭答應，然後就就帶著趙欽進去了。
“歡迎！雖然小了點，但是很舒服。你隨便坐，我把飯熱一下！”喬厭進門後，把酒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就試圖和趙欽介紹自己的家。
不過畢竟隻有6平米，最多兩分鍾也就介紹完了。喬厭有點忐忑，生怕趙欽不喜歡。
而平時話很多的趙欽，也意外十分平淡，“很晚了，我餓了。咱們來吃飯吧！”
趙欽這麽說著，拉著喬厭一起坐到了飯桌旁。可拿起筷子，趙欽對喬厭布置的一桌子菜並不十分看得上眼，反而一個勁兒勸喬厭喝酒。
“厭厭，你今天滿十八了，可以喝酒。你不是一直說今天是最好的日子嗎？那就更要慶祝一下！”
喬厭隱約覺得氣氛不對，但卻沒法拒絕趙欽。兩杯紅酒下去，喬厭的眼前有些暈，但是他神誌還算清醒。
趙欽打量著喬厭泛紅的臉，玩了一會手機才突然和喬厭說，“咱們倆這麽喝酒也沒意思，不如玩點有趣的吧！”
“什麽有趣？”喬厭的腦子已經轉的有點慢了。
趙欽卻把椅子搬到了喬厭的身邊，自己也湊到喬厭的耳邊小聲說道，“秘密交換怎麽樣？”
“交換什麽秘密？”
“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是！”喬厭認真點頭。
“那咱們就要無話不談啊！把所有你沒有告訴別人過的，或者不能告訴別人的，都告訴我。”
“而我，也會告訴你一個關於我的秘密。”
“厭厭，你不想知道我的那個大秘密是什麽嗎？”
“……”趙欽語氣神秘，充滿了**，喬厭皺眉想了會，茫然的搖搖頭，“可我沒有什麽秘密可以和你交換。”
“怎麽沒有啊！”趙欽意有所指的看向桌上的照片，“你不是要把你的母親介紹給我嗎？”
“可……”喬厭突然想到，自己和喬家的關係是不能被人知道的。
然而趙欽卻一直諄諄善誘，“一直一個人承擔很辛苦吧！告訴我就好了呀！”
“告訴我，以後我就能一直陪著你。”
“厭厭，你不想一直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一直一直在一起，那自己以後就不會是一個人了！趙欽的話準確的打在了喬厭的軟肋上，在喬家的十八年裏，喬厭沒有歸屬，也沒有得到過任何眷顧。雖然喬厭已經習慣了獨自生存，可人是天生的群居動物，如果能夠有所依靠，誰又願意一直孤單呢？
所以，告訴趙欽也沒有關係吧！他已經離開喬家了，不會再對任何人有威脅。就算出身不好又能怎麽樣？他該懷喬家的總會還清，就在成年前的最後一天，大膽一次，傾訴一下也沒有關係吧！
喬厭看著趙欽的臉，他看自己的視線是這麽真誠，而且又是自己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喬厭抖著手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一股腦的喝下去後，喬厭看著照片裏母親的微笑，仿佛也是在鼓勵他邁出一步。
喬厭終於下定了決心，鄭重其事的問趙欽，“那你會告訴別人嗎？”
“當然不會！”
喬厭下定決心，拿起桌上的照片遞給趙欽。
“這是誰？”趙欽明知故問。
喬厭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裏，沒有注意到他的小動作，自顧自的說道，“這是我母親。”
“我的確有一個秘密，我不是真正的孤兒，我是個私生子。”
趙欽沒有回答。像是被這個秘密震驚了一樣，長久的沉默讓氣氛變得尷尬。
所以，趙欽也嫌棄他的出身嗎？
喬厭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對於大眾來說，私生子這三個字，就代表著道德的淪喪。喬厭心裏忐忑，想要補充些什麽，卻看見趙欽笑了，像往常一樣笑得甜蜜。
喬厭鬆了口氣。
可趙欽卻走到他的麵前，“你說完了，那現在該我了！”
趙欽的眼中滿是惡作劇成功後的惡劣，喬厭潛意識覺得不好。
可趙欽已經打開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正是喬厭剛才說的那句話。
“你想做什麽？”喬厭從椅子上站起來。
而此時手機右上角，時鍾終於跳到零點。
趙欽看著喬厭的臉輕聲說道，“厭厭，我要告訴你的秘密是……”
他頓了頓，喬厭卻屏住呼吸。
“我說不會告訴別人，是騙你的。”趙欽的語氣充滿了嘲弄和鄙夷。
就在他說完後，喬厭眼睜睜的看著趙欽將錄音上傳到了班級群裏。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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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2-09-06 10:30:12-2022-09-07 09:34:4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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