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張了張嘴,卻是有些無言以對,深吸了一口氣,我翻開扉頁。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六歲時的自己。

那個時候祿鎮裏來了一個戲班子,我爸媽爺爺奶奶他們都愛聽戲,胡三奶奶也愛,他們常常帶我去看戲,那個時候我年紀小,哪裏分得清什麽是什麽,看的多了,就愛穿上大人的衣裳,甩起袖子,在拖出長長的聲音,一句話能說上半天。

相片裏的我就是如此,穿上了我媽的長袖裙,袖子太大太長,被我捋到了胳膊上,可是那麽熟悉的我,卻在做我一點都不熟悉的事。

相片雖然不甚清晰,還有些泛黃,但還是能看清楚,我站在椅子上,拿著筆,在一張長方形的紙上畫著什麽,我身後是我爸,他與我做著一模一樣的動作。

我眼眶一熱,眼淚奪眶而出。

一張潔白的手帕被遞到我麵前,我不用看就知道是刑易,也不敢抬頭,慌忙說了聲謝謝,先抹去相冊上滴落的眼淚,隨後再胡亂抹了抹臉。

我接著往下看去,裏麵的人確確實實是我,從六歲到十四歲,戛然而止。然而最讓我想不通的是,相片裏麵我所作的事情,我卻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知道相片裏麵的我是在幹什麽,我在跟我爸學陰陽術,這世上有道術有法術有除妖術有驅鬼術,而我爸所學的,則是陰陽術。

所謂陰陽術,渡陰轉陽,奉天承地。道術是人世間眾人承認的東西,而陰陽術,則被陰間承認,所見驅陰陽術者,百鬼號令,不從則消。

可我是那麽切切實實地厭惡且懼怕與鬼打交道,又怎麽可能去跟我爸學這些呢?

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無數記憶從我眼前滑過,但我沒有一絲關於我學習陰陽術的記憶,我所知道的關於陰陽術的一切,都是偶然從我爸口中聽說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肚子叫了一聲,將我從沉思的狀態裏喚醒,我茫然地環顧四周,卻發現已經是夜晚了。

刑易仍然坐在我對麵,目光綿密溫柔,一瞬不離地望著我。我臉一紅道:“抱歉,剛剛我入神了,你餓了吧,我們去吃飯。”

刑易點點頭,站起身走到我身邊,為我把相冊收到背包裏,接著拿在手裏:“你想吃什麽?”

餓起來的我什麽都吃,不過這一時之間,我還真是不知道該吃什麽好。

刑易看了我一眼,突然翹了翹嘴角,很愉快的樣子,隨後道:“不知道想吃什麽?那就我來決定了。”

我點點頭,隨後刑易帶著我七拐八拐來到小吃一條街,再接著,毫不誇張地說,我們從街頭吃到了街尾,刑易看見什麽都要買一買,而且他有個本事,能在一堆東西裏分辨出最好吃的那個。

最後我們在一家丸子店裏休息,我摸著肚子,又幸福又痛苦地說道:“好撐啊。”

刑易正在給我晃奶茶,很難想象他穿著嚴肅的西裝給我做這樣,而且表情一絲不苟的,像是在做什麽大事情。

我看的都有些臉紅了,他卻說道:“等會我們逛一會,消化之後還能再吃點,我剛才看見有家糯米糕很不錯,我們等會去吃。”

“好啊!”哪怕肚子裏已經裝滿了東西,我還是那麽經受不住誘huò。

然而我說完了轉頭一看,卻再也笑不出來。

因為孟偉彥幾人正站在我身後,尤其是孟偉彥,目光陰沉如狼,冷冷地看著我。

我下意識的把邢易擋在了我的身後。

孟偉彥並麽有像我想象的那樣會來找邢易的麻煩,隻是冰冷的眼神從來沒有從他的麵孔上消失,我跟李尤他們打了一個招呼然後說了幾句話,帶著邢易離開了。

“邢易,你說前麵的糯米店……”我這句還沒有說完,轉頭一看的時候,發現他們已經都消失了,包括孟偉彥幾人。

我很努力地往前跑著,忽然所有的人都在與我反方向而行,他們的麵色蒼白不帶有一絲血色,他們的身後是一台大大的花轎,我知道這又是碰見鬼了。

一隻粗糙的大手狠狠地從後麵把我拉住,所有的人都在朝著我這個位置走著。

緊接著一隻粗糙的手捂住了我的眼睛,我知道這是同一個人的手,但究竟是誰的呢?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自己已經躺在了**。

“你醒了?”邢易說話的聲音如同一杯三十七度的水,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