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的門被再次推開,服務員們陸續進來上菜,很快,桌子上就擺滿了各式菜肴。
包廂裏有些熱,南歡脫下身上的米色大衣,著裏麵的白色襯衫和長款A字裙,安靜吃飯。
但蔣紹正,藍禾,左博仁,甚至左博仁妻子的視線,卻都不受控看過來,眼裏都帶著兩難的情緒,甚至,還有些感同身受。
薑晚就是再遲鈍,也察覺到不對勁,她側首看了眼坐在身旁的靳熾川。
靳熾川今天也穿了白色襯衫,他的手指正漫不經心摩挲著酒杯,斂眸,情緒讓外人窺不透,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麽。
薑晚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給自己介紹介紹這群人。
靳熾川看了她一眼。
終於出了聲。
他音色低沉,打破了包廂內的死寂氣氛。
“這些都是我的朋友……”靳熾川依次說完後,又跟眾人說:“這是我女朋友,薑晚。”
蔣紹正為人偏冷淡,他本來就不會調解氣氛,隻是看過去。
藍禾更是與薑晚毫無交集,她的視線仍落在低頭吃飯的南歡身上。
左博仁因為南乘的事,本就有愧有歉,現在更說不出話。
左博仁的妻子和他們都不熟,隻能說點客套話。
整個包廂,隻有李喬幽熟悉這兩個人,她舉起酒杯,笑著調侃:“靳熾川,你放心,薑晚在我的事務所,我會幫你好好照看她的。”
不管是不是真心,場麵話都這麽說了,靳熾川舉起酒杯,和她隔空碰了下,喝了。
薑晚也隨著喝了一杯。
接下來,就各吃各的,各聊各的。
但包廂總共就這麽大,誰說什麽,幾乎都能聽見。
蔣紹正坐在靳熾川右邊的位置,他問:“聽說在津海市買完婚房了?”
“嗯。”靳熾川點了支煙,身子向後靠,應了聲。
“買哪兒的?”
“星河苑。”
“也行,離你們兩個的公司都挺近。”
靳熾川指尖落在煙杆上,輕輕彈兩下,抖落少許灰。
蔣紹正又問:“宋姨身體怎麽樣了?她沒催你們兩個抓緊把婚結了嗎?”
“她情況不太好,但也沒怎麽催。”
“那估計也快了吧……”
靳熾川眼皮微撩,像是看門口,又不知他具體在看些什麽,咬著煙嘴的牙齒微微動了動,回:“差不多就這兩年。”
蔣紹正還要說些什麽,旁邊的藍禾,突然在桌子底下用力推了他一下。
蔣紹正不禁側首看過去。
藍禾微擰眉頭,眼裏透著勸阻,讓他不要再說話了。
蔣紹正頓悟,他移開視線,看向斜對麵坐著的南歡。
南歡自從進來包廂後,似乎始終都沒有抬頭,她還在吃,眼前那碟子菜都快被她吃沒了。
“這麽餓?”李喬幽出聲問。
南歡還要夾菜的筷子頓了頓,笑得很自然說:“我今天上了一天班,真的餓啊,你們怎麽都不吃,這菜還不錯,你嚐嚐。”
李喬幽見她情緒正常,還能開玩笑,便順從拿起筷子,夾了一片藕,嚐了嚐。
“怎麽樣?”南歡也不想自己在包廂裏表現得太低落,那樣……不好,便主動和李喬幽正常談話,讓人看不出端倪。
李喬幽的目光,落在她眼睛上,把筷子放下後,出聲提議:“還不錯,但你剛才吃了那麽多,不如和我去外麵窗邊站著消消食?金樾府今年出了道烤乳鴿很不錯,等會兒回來點一份嚐嚐。”
“好啊。”南歡笑著起身,和她往出走。
其他人見她們倆站起來了,紛紛看過來。
李喬幽隨口解釋說去衛生間一趟,便走出去關上了包廂門。
靳熾川沒和其他人那樣抬頭看。
他又點了支煙。
抽一口。
悶在嘴裏半天,身子向後靠,視線落在正對麵搭在椅子上的那件米色大衣時,才吐出混濁煙霧。
……
走廊盡頭的窗邊。
微風徐徐。
李喬幽側身站著,看向麵前的南歡,問:“今晚,我是不是做錯了,不該讓你來?”
南歡迎風笑了笑。
她望著遠處天際的繁星,緩緩開口:“怎麽會,不怪你,作為靳熾川多年的好友,這場飯局,我也該來。畢竟大家的圈子太一致了,特意避開,顯得難看。”
“真就放下了?”李喬幽又問。
這次,南歡沒有給出回複。
她閉了閉眼。
許久。
才低聲說:“會有那麽一天的。”
……
二人回到包廂時,裏麵的溫度還挺熱,其餘人已經酒過三巡,都喝了不少。
但喝的最多的,卻是薑晚。
紅酒摻著白酒和飲料,一杯杯,很快她的臉色就變得緋紅,眼神也有些迷離。
南歡安靜落座。
左博仁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出聲提議:“今天已經很晚了,大家最後再提一杯,祝賀靳熾川脫單,然後我們就撤吧。”
其他人沒說什麽,紛紛起身。
南歡跟著往起站。
包廂裏,暖黃色的水晶燈下,眾人的影子高矮不一,斜斜打在旁邊,有的交融,有的一點不挨著。
左博仁繼續說:“老靳,祝福你,什麽時候確定下結婚的日子,別忘提早告訴我們,希望你能和薑晚,幸福和諧。”
其他人紛紛跟隨,舉起酒杯。
南歡的眼眸仍舊低垂,在喝酒時,才抬頭,視線落向對麵。
這是她今晚從進包廂開始,看的第一眼靳熾川。
男人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很從容接下左博仁的祝福,將酒一飲而盡。
南歡的視線緩緩上抬,落向天花板的斑駁光影,她的鼻子突然有些酸,唇角勾起抹苦澀笑意,將這祝福的酒,全部喝掉。
……
五分鍾後。
靳熾川結完賬,眾人起身穿衣,要離開金樾府。
薑晚已經喝得酩酊大醉,她趴在餐桌上一動不動,儼然無法起身獨自行走。
靳熾川穿好他自己的大衣後,彎腰,做出一個男朋友該有的舉動,把薑晚攔腰抱起。
他的手臂很有力氣。
他抱的很輕鬆。
薑晚乖順伏在他胸膛,睡得沉。
南歡站在走廊盡頭,默默注視著男人抱薑晚離開的背影,她的肩頭,突然被人從後輕輕拍了下。
回頭看去。
是藍禾。
“我送你回家?”
南歡笑笑,搖頭拒絕,聲音卻很啞:“不用,我自己可以。”
往後餘生那麽多年,她自己一個人,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