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歡渾身輕顫。

她做記者多年鍛煉出來的能言善道,在靳熾川麵前總是潰不成軍,常常不知該如何開口。

靳熾川輕輕咬了下她的鎖骨。

南歡指尖緊了緊。

心髒跳得飛快。

回想起過往日子裏的每一個深夜,她的夢裏,總徘徊著靳熾川的身影。

她理應是很想念的。

於是,她含糊回了句。

靳熾川眉頭微挑,沒聽明白,追問:“你說了什麽?”

南歡答一遍就已經傾盡勇氣,她開始轉移話題:“我……餓了。”

靳熾川氣笑了。

卻終究沒繼續折騰她。

鬆開了抱她的手。

二人推開門,一前一後往出走。

……

接下來在普陀山的日子,南歡過得很輕鬆,新聞沒什麽好拍的,她大多時間都在研究羊肉串怎麽烤更香,今天中午吃點什麽,晚上吃點什麽。

但這都是給別人看的,真正的忙碌,卻隻有她自己知道,甚至焦躁到幾乎徹夜不眠。

南歡各種找關係後,重新聯係上齊添。

古城一中的那些女學生們都死了,但老師們都還活著,他們還是當初那一樁樁醜事的見證者。

南歡讓齊添把那些老師們都約出來,她和杜絕以及杜錫林,一起去包廂。整整半夜,幾乎各種威逼利誘的手段都上了,酒也喝沒了一箱又一箱,那些本打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老師們,終於鬆了口,同意做證人。

這將是擊垮杜康成的一項強有力證明。

南歡喝得醉醺醺的,站在洗手間的水池前,給許老爺子打電話,把這件事告訴他,並說明天就讓人把證據都送過去。

許老爺子自然也很高興,畢竟杜康成的罪證,掌握的越多越好。

昏暗燈光下,南歡眼睫低垂,攥緊手機,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大約多久能結束這一切,半年可以嗎?”

靳熾川提出的那個半年約定,對她的**很大,她不想讓靳熾川失望。

水池裏的水,還沒有流淨,許老爺子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盡量。”

通話掛了。

南歡把手機放在旁邊,雙手撐在水池台兩側,低頭,深深呼吸。

想要除掉杜康成這樣的大人物,肯定需要很長時間,這其中的變故很多,南歡是清楚的。

許老爺子說“盡量”,隻是不知道這盡量會是多久,半年夠不夠。

接下來,一切隻能交給天意。

……

南歡徹底喝醉了,她無法開車連夜返回普陀山,也拒絕了杜絕送她回家的好意,她自己在酒店門口站著,站累了又蹲下,點了支煙,迷迷糊糊抽著。

不多時,津海市下了雨。

澆滅盛夏夜晚的燥意。

她的手機響了。

南歡坐在地上,背靠著牆,按下接通。

靳熾川白天始終在忙碌工程的事情,圖紙上出了點差錯,需要重新修改,這一忙,就到了現在,他開完會出來,去找南歡時,才發現人不在了。

“你在哪兒?”靳熾川的聲音,低啞傳來。

南歡報了酒店名字。

“等我。”靳熾川隻撂下這兩個字,就掛斷了電話。

南歡握緊手機,咬著煙,像個流浪漢似的,在廊簷下,迷迷糊糊睡著了。

醒來時,是被一道急促刹車聲吵醒的。

她睜眼看過去。

眼前的長街邊,停著輛再熟悉不過的黑色越野。

靳熾川從駕駛座上下來,撐著把黑傘,迎著風雨,步步向她走來。

南歡雙臂抱膝,安靜注視這一幕。

她在愛情裏,其實也挺計較,挺貪心,她希望靳熾川能永遠都這樣,無論什麽天氣,無論多晚,都能撐傘來接她,隻為她一個。

但……她更怕命運無常,讓她體會到了什麽是愛情的滋味,又無情把它收回。

靳熾川走過來了,站在她麵前,沒居高臨下同她說話,而是半蹲下身子,和她平視,眼裏有少許驚訝:“喝這麽多?”

他伸手,要去摸她的臉。

南歡笑著往前湊,主動把臉頰貼在他的掌心,蹭了蹭,像是難得討一次主人開心的貓,顯得很乖。

靳熾川眼皮繃緊。

喉結滾了滾。

許久都沒有出聲。

這一刻,靳熾川永遠不會知道,南歡為了半年後能和他在一起,已經做盡了努力。

“靳熾川,帶我回家吧。”

靳熾川將南歡從地上抱起,驅車帶她離開酒店,直奔瀾園。

瀾園的房子,即便三十歲那年,他和南歡把話說成那樣,說得那麽絕情,他都沒有轉手賣掉,像是刻意封存起來,讓它像他一樣,默默等一個人回來。

如今,南歡終於出走一段時間後,又回到他身邊了,雖然時限長短不知,但他依舊很高興。

南歡洗了個澡後,更醉了,頭暈眼花的,換上靳熾川的寬鬆短袖後,倒在灰色的床單上,頭發淩亂了一片。

靳熾川從浴室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他背靠著牆,長腿撐地站著,點一支煙,默默看了良久。

待整支煙燃燼,他才走到床邊,掀開被子,上了床,從後將南歡抱住。

南歡似是睡熟了。

呼吸勻長。

靳熾川眼裏卻沒有半點困意,他側身,輕輕拉開抽屜,從裏麵拿出卷尺,悄無聲息去量南歡左手無名指的尺寸。

幾分鍾後。

他拿出手機,把尺寸發給微信裏早就添加的首飾店老板,又發了張他自己設計的戒指圖。

對方還沒睡,回複的很快——我們會盡快做好的。

靳熾川看著這行消息,把手機息屏,重新摟住南歡,也閉上了眼。

……

後半夜。

刺耳鈴聲響起。

是靳熾川的。

他按下接聽後,隻三秒,瞬間驚醒,從**起來,掀開被子下床,穿鞋往外走。

南歡被吵醒,她很少見靳熾川這麽慌亂,便問:“怎麽了?”

靳熾川邊換衣服邊回:“京市來的電話,我母親情況不太好……”

“我和你一起去。”南歡說著就要下床。

卻被靳熾川攔住。

“不用,你在家裏等我。”

靳熾川說完,就轉身拿車鑰匙走了。

男人走的匆忙,南歡也睡不著。

幹脆也下了床。

她酒意醒了不少,在客廳溜達一圈後,待不住,下樓打車回了普陀山。

滿天風雨下,她抵達時,天還沒亮,南歡看著未修建成的廟,默默祈禱。

一願宋慈安好。

二願半年內,她心想事成。

那一刻,天邊雷聲滾滾。

漫長歲月之後,南歡才明白,許願的話,可能還是要去香火旺盛的廟,在破廟前許的願,即便心再誠,也是不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