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錫林猛打方向盤,也躲避不及。

這時,本坐在副駕的南歡,突然撲過來,以一種保護的姿態,護住了他。

靳熾川從金樾府出來後,始終沒走。

此刻,他正站在台階上,靜靜看著不遠處發生的那場‘車禍’。

指尖夾的煙蓄了長長煙灰。

耳邊響起南歡昨晚同他說的話——

“明早,會有一場精心醞釀的事故,你別擔心我。這場事故裏,謀的不是人命,而是人心。”

……

中午十一點。

津海市醫院,VIP病房。

南歡靠坐在床頭,額頭和右手包著雪白紗布,正費力握著筷子,笨拙往嘴裏夾菜。

——啪嗒。

西藍花掉了。

在小桌子上滾了兩下後,落在雪白的床單上,又被一個充滿細碎劃痕的手接住。

那是靳熾川的手。

今早那起車禍後,他徒手拽被碎玻璃覆蓋的車把,劃成這樣的。

“靳熾川。”南歡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試探喊他的名字。

男人神色冷淡,長腿交疊坐著,沒搭理她。

但他身上穿的衣物,實在是有點不忍直視。

雪白的襯衫上,還覆蓋著幹涸的血。

褲腳還沾了點雨水,卷著泥。

“你要不要去洗洗?”南歡提議。

靳熾川靠著椅背,緩緩抬眸,神色幽深道:“不去。”

這話一聽就是帶著氣。

氣她告訴他會發生車禍,卻沒告訴他,撞來的會是輛貨車。

今早那起車禍非常驚險。

貨車險些側翻,直接將小轎車壓扁。

要是那樣,她恐怕就不能在這坐著了,估計已經躺在了太平間。

“靳熾川,我錯了。”

從小到大,南歡的認錯態度都很誠懇。

靳熾川看都沒看她,隻掏出打火機,點了支煙。

病房內是不允許抽煙的,靳熾川平時都會很好遵守秩序。

今天這麽一出,顯然真被氣到了。

南歡看得有些揪心。

擔憂哄不好靳熾川。

但總不能告訴他,她其實早都做好了準備,就算真被壓死了,她也認了。

那樣說完,估計靳熾川會當場七竅流血。

男人指尖的煙徐徐燃燒,他終於開了口,隻音色頗啞,“南歡,我有些不明白。是你們做記者的都這麽不顧生死,還是隻有你這樣,為了個新聞,連命都不顧了?”

隔著混白煙霧,南歡對上了靳熾川那雙深邃的眼眸。

她微微抿了抿唇,笑得假,“怎麽可能,新聞哪有命重要,我當然更在意我的命啊。靳熾川,你別生氣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好不好?”

男人移開視線,看著眼前的牆壁,低低笑了聲。

南歡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默默低下了頭。

重新拿起筷子,食之無味的吃著有些涼的飯菜。

許久。

靳熾川將煙掐滅。

他起身,往前一步。

離床邊更近了。

南歡左腮裏的菜還沒嚼完,茫然看過去。

“吃完飯我給你辦出院。”

南歡握緊筷子,靜靜看著男人。

靳熾川又說:“這段時間好好休養,回去跟你們主任說,把這個任務辭了吧,太危險。”

距離上午那場車禍已經過去了好幾個小時。

但靳熾川仍不敢回想當時那一幕。

看到貨車險些將轎車壓扁時,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差點跟著一起死了。

南歡聽後,睜大眼睛。

連忙擺手拒絕。

“不行,不能辭。”

靳熾川高大的身影站在床邊,擋住不少光源,他垂眸,沉默看她。

南歡偶爾挺怕靳熾川這樣的。

她上高中的時候,南震工作忙,不怎麽有時間管她,南乘當初還是個不太靠譜的哥哥。

她在學校裏生病了,也不想走,怕跟不上課程進度。

每次靳熾川都會這樣,二話不說,直接給她扛回去。

現在,南歡就被他從**抱了起來。

眼看著離門口越來越近了。

南歡眼睫微垂,情緒不怎麽高漲,她小聲說:“靳熾川,你別管我了。”

男人邁步的舉動,倏地頓住。

南歡沒敢抬頭去看他,繼續說:“靳熾川,我既然選擇了做記者,那肯定會麵臨很多危險,這是我在選擇這個行業時,就預料到的事情。但我總不能碰到危險就退縮吧……”

靳熾川抱著她沒撒手。

沒繼續往前走。

卻也沒回去。

南歡攥了攥自己的手,感受到一陣疼痛後,又說:“放下我吧,你該回去忙什麽就忙什麽,真的不用再管我了……”

她本來也不想把靳熾川卷進來。

她知道,前麵的路很難走,危機四伏,以後這種事情,隻會層出不窮。

而靳熾川,是聽不得這種話的。

在他看來,南歡說讓他別管她,就是要和他斷了關係。

“你確定?”他沉聲問。

音色在安靜的病房內響起,情緒讓人窺不透。

南歡抿著唇角,眼裏一點點增生出堅持,她點了點頭。

靳熾川轉身,把她重新放回病**。

南歡坐好後。

他倚靠在牆邊,長腿撐地,又點了支煙。

這次打火機的蓋子撥開得比較響。

他還壓著氣。

一口煙霧被含進嘴裏,又被吐出時,南歡的手機響了。

靳熾川斂眸,看過去。

南歡用包著紗布的手,笨拙拿起手機,滑開接通鍵。

聽筒裏,傳來杜錫林略微激動的聲音。

“阿煙!我現在被我爸困住了,你等我出去的,我娶你!”

——嘟嘟嘟。

通話掛斷了。

南歡下意識抬眼看向靳熾川。

男人仍靠牆站著,神色在煙霧後,無法窺清。

許久。

靳熾川笑了。

他將煙掐滅。

走過去。

半蹲在南歡身前。

眼裏的情緒很複雜,似笑非笑,暗藏風雲。

“南歡,我不知道你為什麽如此堅持這個臥底任務,即便它的危險係數很高,還不肯放棄。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出了事,你的爸爸哥哥會怎麽辦……我,又會怎麽辦?”

南歡聽到這話,倉皇移開視線。

已經不敢對上靳熾川的眼睛。

她自然也曾擔憂過這些,但……

靳熾川慢慢從地上站起來,他的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與她挨得近。

直至腦袋落在她耳邊,才停下向前的姿勢。

他壓低聲音,掩著情緒,又說:“之前,你不在乎潘珠和我發展成什麽樣,如今,你要答應另一個男人的求婚,南歡……”

靳熾川喚了聲她的名字。

他的牙齒,輕輕咬住她的耳垂。

南歡頓時低頭,縮了縮肩膀。

靳熾川的眸色很深,他鬆開她,又在她耳邊問:“我在你心裏,一點都不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