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三章 摸上門
不枉陳恪一番苦口婆心,狄青不僅重燃了希望,心裏還有了個高尚的目標,整個人都煥發出數年未見的活力,他馬上寫就了一份奏表,並虛心請陳恪過目。
陳恪仔細看過一遍,頷首笑道:“已經很好了。”盡管在他看來,幾處措辭還欠商榷,但顯然保持狄青的風格更重要:“元帥隻需把這一件事辦好,剩下的,隻管看他們狗咬狗便是了……”
“萬分期待著。”狄青嗬嗬笑起來。
“隻是這樣一來,”陳恪輕歎一聲道:“怕是元帥再也沒機會,回到你魂牽夢縈的沙場了。”
“……”狄青默然,盡管武學的山長是官家,但未來的武將都是他培養出來的,換了哪個君王,也不會放他再去領兵了,實在是作繭自縛……然而,這是值得的。狄青苦笑一聲道:“就算不辦武學,朝廷也不放心我重回沙場了。”
“也不好說,誰知道將來什麽情形?”陳恪笑笑,不再糾結未來,在這裏呆得時間已經夠長了,便起身告辭。
狄青起身相送,欲言又止道:“還有件事,不知三郎能否幫忙參詳?”
“何事?”
狄青便將自己時隔十幾年的兩次求簽,居然抽到了一樣的簽,還有老和尚那番‘生死興衰’的讖語,告訴了陳恪。
陳恪聞言大笑道:“元帥,你怎麽著了自己的道?”
“自己的道?”
“莫非元帥忘了,你在桂林城靈順廟,算得那一卦?”
狄青聞言,先是一愣,旋即啞然失笑道:“慚愧啊……”
當年狄青南下征討儂智高,路過桂林城時,曾率眾到城外的一間大廟參拜。他拿出一百個銅錢,捧在手上,向神明祈禱說:‘這次出征,勝負難料。如果我能獲得大勝,就請讓我投下的一百個銅錢都出現正麵吧!’
左右一聽,連忙上前進諫勸阻,大家都說神意難測,要是結果不如人意,恐怕會挫折士氣。但狄青卻置若罔聞,他雙手一揮,一百個銅錢瞬間落地,讓人仔細檢查,竟然真得都出現正麵!全軍不禁歡聲雷動,狄青命人用一百顆長釘,將銅錢釘在地麵,以青紗籠封蓋,並貼上了封條,說王師凱旋時再開啟。
後來,狄青果然攻破昆侖關,大敗儂智高。凱旋回到那間大廟酬神後,他揭開青紗籠,收回地麵上的一百個銅錢,交給左右傳看,原來每個銅錢的兩麵都是正麵……
雖然沒法說,這些神神鬼鬼就是虛妄,但確實在很多情況下,是人在裝神弄鬼。狄青盛名無雙,人們瘋狂挖掘他的各種傳聞逸事,因此十幾年前,他曾在大相國寺求簽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甚至連當時求得是哪支簽,都被人發現了。
至於這次為何又抽到那支簽,就更沒有難度了,隻消把簽筒裏所有的簽,都換成同一種便可。
“難道圓覺在陰我不成?”狄青憤然道。
“管他呢,小角色而已,不礙大局的。”陳恪輕聲道:“人心險惡,元帥不要輕信任何人。”
“是。”狄青深深望著陳恪道:“日後,我隻相信你。”
“哈哈,我可從沒來過這裏。”陳恪搖頭笑道。
“你可以沒來過,但武學未來如何建設?教授什麽樣的內容,如何授課考核,這些都需要你來出謀劃策。”狄青也笑起來道:“說實話,讓那些文官搞,我信不過。”
“我也會成為文官的。”陳恪自嘲的笑笑道:“元帥放心,我自會竭盡所能,為你參詳的。”
“大恩不言謝!”狄青鄭重抱拳道:“我狄青,欠你的!”
“不欠。”陳恪搖搖頭,戴上鬥笠,穿上雨披,消失在傾盆大雨之中。一出去後院的禪房,大相國寺魚龍混雜的環境,給了他最好的掩護。
悄無聲息的翻牆出去,陳恪縱身跳入水中,眨眼就看不到蹤影了。
已經是三更天了,天音水榭中仍然燈火闌珊,因為此間的主人,才剛剛結束在樊樓的演出,帶著她的歌舞團乘船返回。
宋代是一個特殊的年代,千年後的人們,可以盡情嘲笑它的武功之弱,但當你進一步了解這個時代時,必然會被它對子民的溫柔所折服。上至秦漢、下迄明清,隻有這一個朝代,不提倡賤口奴隸,而實行雇傭奴婢製。
當然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而是從天聖七年《天聖令》頒布後才開始施行的。
在學習完這部《天聖令》後,陳恪不禁懷疑,這是像自己這樣的穿越人士編寫出來的。因為它那種超越時代的尊重私產,是一千年後的中國,都沒有達到的。
所以盡管不提倡奴隸貿易,它又充分尊重私有財產,對賤口奴隸也不采用一刀切地方式完全剝奪,隻是溫柔的要求主人,允許賤口奴隸隨時贖身,轉化成為雇傭奴婢。若主人一直沒給賤口奴隸贖身機會。《天聖令》還規定,在奴隸服役滿十年後,自動獲得自由身。
樂籍作為賤籍的一部分,同樣適用於《天聖令》,所以宋朝的妓女,隻要能拿出賣身契上約定的金額,隨時都可以贖身。若是拿不出這個錢,給老鴇服務十年後,也可以自動獲得自由。
老鴇們盡管舍不得搖錢樹,但宋朝人對法令的執行,向來是不折不扣,否則一告到官府,不僅要罰巨款,還得坐牢。
然而妓女們贖身之後,重操舊業的要占一半以上,因為習慣了紙醉金迷的生活,很難耐得住清苦,除非嫁給富家,否則將很快坐吃山空,無法維持當初的生活水準,隻能回過頭來,繼續操起老本行。
但是殘酷的現實是,大多數妓女,都無法回到當初的風光,辛辛苦苦,都不如在籍時懶懶散散賺得多。這是因為那座盤剝她們的青樓,同時也帶給她們穩定而高質量的客源。有錢的客人們找樂子,隻會想到去青樓,隻有去不起青樓的,才會到半掩門的私寮中解決……
除非名氣特別大,或者有一技之長的,才能獲得穩定的客源。像杜清霜這種色藝雙絕的名妓,就又是另一個境界了……多少人一擲萬金,就為了聽她獻唱一曲,所以杜清霜擁有這座豪華水榭,還有自己的畫船,也就不足為奇了。
有道是樹大好乘涼,不知多少生計艱難的同行,投靠到她的門下。杜清霜不好拒絕,何況這些女子,大都經過青樓多年的藝術培養,歌舞樂曲皆有所長,她幹脆便組了個歌舞團,讓擅長唱歌的唱歌、擅長奏樂的奏樂、擅長跳舞的跳舞,精心排練之後,以晚會的形式演出。
誰知竟一炮而紅,成了汴京城最成功的歌舞團,請她們演出的邀約,可以排到來年夏天。
姑娘們都有了不錯的收入,更重要的是有了歸屬感,自然人人開心。但杜清霜卻不開心,她盡管對幫助到這多人,感到十分欣慰。但操心歌舞團的運轉,處理層出不窮的問題,應付複雜了許多倍的麻煩……對這個視歌唱藝術為生命的女子來說,都是難耐的折磨。
今晚,在鬧哄哄的酒樓中演出應酬,已經讓她忍無可忍,為了盡快恢複安寧,她遣散了侍從,獨自坐在漆亮的梳妝台前,雕花銅鏡裏的美麗容顏有些蕭索、冷漠和疲倦。
盡管才二十二歲,她卻覺著自己快要老了……幽幽歎了口氣,杜清霜開始對鏡卸妝。當頭上的金釵、步搖、華盛、珠花取盡後,她那烏黑柔順的長發如瀑披散開來。取下了耳中明月鐺,洗去了臉上厚厚的胭脂水粉後,她驚訝於鏡中那張素雅的美麗麵容,原來洗盡鉛華後,自己還一點不老啊。
正在小女孩般地臭美,杜清霜突然聽到窗外嘩啦一聲,轉頭一望,不禁嚇掉了魂,隻見一個水淋淋的人影,從水中攀上了自己的窗口。
剛要驚聲尖叫,卻聽到熟悉的一聲:“噓……”
杜清霜檀口頗不雅的張開道:“公子……”
外麵的婢女,聽到裏麵異常的響動,出聲問道:“姑娘,有事麽?”
“沒事。”杜清霜一邊應著,一邊把半支的窗戶全打開,讓陳恪爬了進來。
待陳恪進來,她才看清,這廝竟然隻穿了一條褲衩,那一身勻稱健美、又毫不誇張的肌肉,就那麽沒遮沒攔的,展現在她麵前。
盡管號稱名妓,但她都記得不,上次看到男人的**是什麽時候了,竟也羞紅了臉,別過頭去,聲如蚊鳴道:“公子快穿上衣衫。”
“得讓我先擦幹吧。”陳恪指著身上,劈裏啪啦往下滾的水珠子道。
杜清霜隨手扯過一根毛巾,遞到他懷裏,陳恪接過來,胡亂擦拭一番,轉過身去道:“背上擦不著。”
杜清霜無可奈何,隻好接過毛巾,幫他擦背。這才發現,手裏這條毛巾,是自己方才卸妝後,用來擦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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