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黎素難得的沒有睡過頭早早出了門,打聽好路線便直奔天壇。到那時,儀式將將開始。
她找了個離淩寂不太遠的地方,窩在人堆裏看熱鬧。
祭天儀式之盛大,除了文武百官還有城中百姓,在隊首甚至還看見了太子的身影。
淩寂仍舊一身月白長袍,隻不過一頭如瀑墨發被紫金冠束起,清俊的容顏凝成天地芳華,清冷如月聖潔彼神,肅穆尊貴中添了一絲王者之氣,讓人不敢直視。
他一步步邁上台階,踏月而來,步步生蓮。待站於最高處,身後梵鍾沉悶響起,聲聲悠遠。
神聖的經文自他口中詠頌而出。
黎素看的癡了,直到祭文結束還未能回神。
淩寂回身接過僧人遞來的三炷香,插於鼎內,怎料鼎中忽然著起火來,猛的竄了起一人多高。
千鈞一發之際,黎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來不及多想便狂奔了過去。
“你瘋了,還不躲開!”她用力將淩寂拉到身後,扯的他一個趔趄。
淩寂也沒想到會橫生變故,好像還沒回神,呢喃道:“怎會這樣?”
而此時,下麵文武百官和百姓早就亂成一團呼天搶地。
“鼎著火了,上天示警,大不祥啊!”
“這是天罰!連寂王都沒用了!”
“寂王被天厭棄了,這是天怒!完了,蒼雲要滅國了!”
此時火勢已越來越小,好似這把火不是為了傷人,目的就是要敗了淩寂天之子的形象,撼動他在臣民心中的神形地位。
黎素眼神一眯,猛地看向下首的太子,而太子卻隻深深的盯著淩寂。
不能讓淩寂就這麽被褻瀆!
黎素腦子急速運轉,忽然猛地回頭問侍童:“能不能弄來皂角?”
“皂,皂角?”侍童愣了。
“能不能!”
“能能。”
“還不快去!”黎素大吼。
侍童不敢耽擱,連跑帶摔的捧來淨手的皂角。
“水!”
等一切齊備,黎素多一句解釋都沒有,拉著淩寂的手便伸進盆裏。
她拚命的搓皂角打沫,全塗在淩寂手上。
“你這是……”淩寂不明所以。
“閉嘴!”
時間很緊急,黎素很惱火。
等淩寂的手上塗了滿滿的泡沫後,黎素一把抓起淩寂來到鼎前,毫不猶豫的抓著他就往火裏伸。
“你……”淩寂的手一頓。
“怕了?”黎素道:“要是不想被毀的你爹都不認識你,就按我說的做!”
淩寂複雜的深深看了她一眼,隨後把手伸進去。
隨著他的動作,黎素沉聲高喝:“天降之子,承天之力,神佛齊佑,護我蒼雲。”
她聲音不大,卻足夠讓所有人安靜,紛紛看向祭台。
隻見淩寂站在鼎後超然出塵,滿目慈悲,隨即緩緩抬起火裏的手……
那火從熱烈到柔和,纏繞在他骨節分明的指尖,最後匯聚在掌心,如乖順的氣流慢慢變成藍色。
他托焰而立,神情淡然,而後輕輕一口仙氣,青焰盡滅。
這一幕足以讓所有人目瞪口呆,全場鴉雀無聲。
他們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卻不得不信,那如月華之子的寂王仿若神祗,震撼著臣民的靈魂。
不知是誰在人群中虔誠高喝:“寂王神功聖德,蒼雲萬世永昌。”
所有人跟著跪拜下去,萬聲同軌響徹天地。
黎素終於鬆了一口氣,到現在才發覺後背出了一層汗。
抬眼間對上那對幽深的黑眸,她扯出一個笑臉。
禦書房。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會起火?”皇上怒問。
太子抿了抿唇,上前一步道:“或許是天氣的原因……”
“天氣?!朕還沒聽說過香爐灰會遇風著火!”皇上沉聲道:“太子,此次祭天是你一手負責,你倒給朕一個解釋!”
太子淩禦馬上跪在地上,請罪道:“父皇息怒,是兒臣辦事不利惹父皇氣惱,所有罪責兒臣願一力承擔,好在有驚無險皇兄無事,不然兒臣就是萬死也難贖其罪。”
皇上緊抿著嘴角,半晌問:“寂兒,此事你怎麽看?”
淩寂還是那身祭天的裝束,聽到問話才道:“祭天之事已經過去,兒臣懇請父皇以天下蒼生為念,下旨救濟遭水患地區的百姓。”
他神情悲憫,眼中是深深的痛惜。
皇上一頓,隨後歎出一口氣:“哎,朕也心疼遭災百姓,已經下旨撥了糧款。隻是你險些遇險,朕怎能不查個究竟?”
聽了這半天,黎素終於忍不住了,她深怕淩寂再來個悲天憫人把事就這麽含糊過去,趕緊開口道:“其實皇上要查出著火原因有什麽難的,左右就是禮部的人辦的,把沾過手的都叫來問話就是了。”
說完,她瞪了淩寂一眼,換來他一個無奈的表情。
你能忍,老娘可忍不了。
皇上深以為然,一揮手命太監去傳。
沒一會,禮部負責祭天的幾個官員便齊齊到場。
黎素對皇上道:“皇上可否將此事交給我來問?”
皇上自見過黎素審訊宮女後就對她的手段大感興趣,此時便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
黎素看著地上跪的官員,漫不經心的圍著他們邊走邊道:“這件事鬧大了,要有個人出來頂缸。不是尚書就是下麵的人,你們商量好由誰送人頭了嗎?”
官場潛規則就這麽被她大咧咧的挑明,不等眾人駁斥,她繼續道:“我猜這種黑鍋尚書大人是不會背的,以尚書大人為首的官也能獨善其身,那麽就剩下要嘛沒背景,要嘛被排擠的人。”
她頓了頓,對太子道:“太子大人,你受累幫我指一下這裏麵誰最無足輕重?”
淩禦一臉陰鷙,冷冷道:“你休要滿口胡言,我蒼雲向來嚴明,公正不阿,你以為都像你爹一樣惡貫滿盈?”
黎素勾唇一笑,沒理他的指桑罵槐,轉頭失望的道:“太子殿下不肯說,那麽我來猜猜。”
她腳步停在一個青年身前蹲下身,目光灼灼的道:“是你,可對?”
青年一臉詫異,“什麽?”
黎素心裏好笑,這傻帽都被人賣了,還不知道怎麽回事呢,便好心提醒道:“你被他們拉出來送人頭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