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可以,老夫隻希望再不要見到姑娘!老夫隻問一句,姑娘究竟與合歡國有什麽關係,又為何會來找上老夫?”周培海滿頭的華發似隨著他滿腔的不平顫抖著,他想要反過來弄清楚關於我的一切,隻是有得必然要有失。

我輕笑於周培海的算計,指尖一下一下點著一方墨色雕案道:“公公想要知道我是誰並不困難,不過還請公公先要告訴我,你以為眾皇子裏,明帝屬意哪位皇子繼任帝位?”

周培海聞聲色變,驚聲道:“莫不成你的目的是儲君?你們難道是想要聖朝無繼任之人嗎?”

“不,公公錯了,我隻是想知道明帝的意思,我對朝中幾位皇子的事情概有了解,若是明帝屬意的皇子確實是個賢德之才,我們也未必會有什麽動靜。可若是明帝中意的皇子並非賢才,那就怪不得我們要替天行道,除去這個昏君了!”我置於案上的手倏地握成拳狀,周培海也為之驚詫。

“你,你是什麽意思?你竟然威脅老夫!你以為你這樣說老夫就會妥協?冷氏穩坐江山多年,豈是你說推翻便能推翻的?”周培海當真算是不卑不亢,他激烈的言辭更像是掩飾心中的虧缺。

我輕輕伸出食指在周培海麵前搖了搖,抿唇道:“公公真是不知好人心,冷氏既然能在一夜之間讓合歡國的子民消失無蹤,那麽我便能讓聖朝的子民心悅誠服。我不是要威脅公公,隻是想小小地提點公公一下,若是你不說,我不介意直接去問明帝。”

周培海聞言雙手握拳,他氣憤道:“你這算是什麽提點?我不妨告訴你,陛下屬意的是八皇子湛王,湛王愛民如子又不爭軍功,較其他的皇子都仁義許多。可惜湛王並不願意在這儲君之位,是而陛下無奈將他派去戍守南疆。至於其他的皇子,陛下沒有露出跡象,但是九皇子無功生過,四皇子功過相抵,唯一有希望的,也隻剩下七皇子了。”

不錯,這於我著實是個好消息,但是聖旨未出,誰也不能安心。我低聲問道:“公公侍奉明帝已久,可知明帝現今身體如何了?太後頑疾在身,是否還安好?”

“聽你的語氣,似乎對宮中情況很是了解,想必你也知曉陛下身體抱恙,現今陛下已然不上早朝多日。說句難言,太醫院的禦醫們都候在天乾宮,唯恐陛下有個什麽。”周培海終於道出了心中的憂慮,他眉頭緊鎖擔心著明帝的身體。

若是真如周培海所言明帝身體抱恙,那麽我不得不去探一探他,隻因他還沒有立下遺詔,或者我可以入宮去幫一幫他將遺詔立下。

我悉聲道:“勸你還是小心為上,冷思成雖然有過卻仍在宮中,不似其他的皇子遠離京都,還有雲王妃方來儀和左右二相,他們各有心思,切莫讓他們與明帝單獨相處,否則明帝若是置身危險之中,便是你的過失。”

周培海聽罷滿腹懷疑地看了看我,冷笑道:“你如何會這麽好心?成王再如何不濟,也是明帝的親子,左右二相也一向忠誠,你少在這裏危言聳聽!”

我唇間輕笑,周培海越是厲聲辯駁,便證明他對我所說的這些人很沒有信心,他未嚐不在擔心著我言說的事情,是而我故意輕歎道:“枉公公在宮中經營數十載,卻不想一生與世無爭的段妃怎會去加害明貴妃?後宮爭端,璿貴妃難道會坐視不理?”

周培海噤了聲,他斷斷續續地低念道:“除非,除非那個人是與璿貴妃親近之人,而往宮中多有走動的便是雲王妃和成王妃。她們能在後宮恣意妄為,必定是得了璿貴妃的默許,這即是說,成王和雲王也牽涉其中。成王,他竟然加害自己的生母?”

“公公終於明白了,

一個人如何歹毒才能忍心出手加害自己的生母?人言弑父者禽獸也,這親手弑母之人,可是禽獸不如啊!”我雙眸緊盯著周培海,唇間切齒,恨不得親手將冷思成試法。

誰知周培海聽後並無驚詫過久,他緩緩望向我的一雙火眸道:“為何我覺得你的眼神似曾相識?你既要推翻冷氏皇朝,為何還要我當心明帝的安危?明帝若是被害,豈不是正合了你的心意?”

我朝著周培海不斷搖手道:“非也。我說過,隻有明帝在不為民思的情況下,我才會著手推翻冷氏皇朝。而且,冷氏皇朝雖非名正言順,卻也算是對百姓有功。我不希望冷思成他們,給這個算是值得讓人敬佩的皇朝添上一記敗筆。”

“你不過是貓哭耗子罷了,但老夫會將你所言記在心中。你願意告訴老夫這些,可是想讓老夫做些什麽?老夫絕不相信你會有這樣的好心。”周培海緊鎖著眉宇打量著我,既然他提起了,我倒也樂得省事。

“沒什麽大事,隻是想讓公公在明帝行將駕鶴時,在居所外繪上一朵並蒂合歡,至於我要做什麽公公不必多思,我隻是想去見上明帝最後一麵,說來,我們也算是故人。”不待周培海再說些什麽,我奪步往門邊行去,低聲道:“公公安心,這是我最後一次請你。”

安息香再次燃起,我立在門外聽著房中周培海倒地的聲響,示意安玖進去。看著安玖將周培海帶出來,我心想下次見他恐怕便是入宮送明帝最後一程的時候,周培海侍奉明帝一生,可說是盡心竭力,不知明帝崩逝後會有怎樣的下場。

繼安玖之後,安琰隨之而來,他抱拳恭敬道:“宮主,雙使歸來了,他們帶回了兩位大漠的客人,應當如何安排?”

我不由得挑眉,他們動作還真是利索,竟不出一月便將匈奴可汗請了來。我摘下麵上的青紗,闔眸道:“給他們服用噬心散,他們不過是醫館中多出的兩位身患重症的百姓,單獨安置即可,切記要好好照料。許久不見步凡了,讓他來見我。”

終於等來了匈奴的客人,現下便看烏柯維那邊何時能收到動靜,我倒真是想看看他們會將如何行戰。

“七哥,我們的探子發現匈奴正從東邊偷運糧草,我們的人馬還要堵住他們嗎?”十二疾步走入帳中,他一向遵行著“四麵楚歌”的計策將匈奴圍在山水之間,匈奴幾次運糧全都沒有成功,這興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耐著性子試探運糧,不成功便成仁。

冷思寒聞言輕笑,但聞他低聲道:“不必圍堵,我們這次放他們進去,卻要把糧草留在我們自己手裏,送到嘴邊的糧食,我們為何要心慈手軟?”

十四聽罷亦是大笑了起來,他眸綻精光,頷首道:“我明白了,七哥這是欲擒故縱,表麵上是鬆懈了守備,實則是讓運糧的兵馬入了我們的包圍。待他們放心地將糧草運來時,我們連同他們的兵馬一網打盡!”

十二隨即點了點頭,笑道:“七哥好思量,我這就去告知徐子靖將軍一聲,順便去給他們送些吃食,子靖已經在東麵盯了幾日了,當真是辛苦。前些日子淳於勉傳來口信,呼倫木有意從他們那邊進行箭射突圍,不過宜道和拓跋晟精明,給他們來了一招草船借箭。”

“宜道在那邊駐守我是安心的,待這次糧草劫下,我們便要開始迎戰了。呼倫木不會坐看自己的糧草被劫,想來必會讓小股精銳部隊實行偷襲。”冷思寒踱步至沙盤旁邊,他雙手撫摸著沙盤上與匈奴相隔的山丘,心中思索顯見。

冷思平不怒反笑,他似是有些激動,挑眉道:“好啊,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見識下烏柯維和耶齊的本事了,十箭一發的百步穿

楊,揮刀斷鐵的兵不血刃,想想就讓我摩拳擦掌。十四弟,你從前喜愛與憶雪比試,此次遇到高手,也該手癢了吧?”

“十二哥當真了解我,十四不愛別的,就喜歡武功高強之人,越是高強便越是挑戰,我真真是喜歡得不得了!到時候,七哥可別攔著咱啊!”冷思玄說笑著便坐到一旁喝起茶來,他呷上一口便皺起了眉,嘖唇道:“喝!這些日子裏連茶都沒得喝,都怪憶雪,喝了她的茶,竟養嬌慣了我這張嘴,再喝不慣其他的茶了!”

冷思平和冷思玄都笑了起來,唯有冷思寒反而沉思不語,冷思玄心知是提及了我的緣故,冷思寒許久未曾見我,心中必是擔憂不已。冷思平亦念著當初冷思寒初見我的時刻,那時他還不知曉我的身份,卻知道冷思寒自從江城回來,便與從前不相同,還多時吹起簫來。

一切正如冷思寒所料,在他們劫了匈奴糧草後幾日,夜間守將便傳來山上有小股人馬正摸索著翻過山來的消息。冷思平拍案而起,唇間卻是笑道:“終於來了!七哥,讓我和十四弟去會一會他們吧!”

冷思寒沉聲道:“烏柯維擅長騎射,按照呼倫木的周全之策,留他在軍營中守衛最合適不過,是而此次下山的應當是耶齊,匈奴第一刀客,你們兩人務必小心應戰。”

十二和十四應聲後便往營外走去,他們帶上一對精兵早在營外等候著。明月高懸,秋風徐拂,雲隱皓月,不多時便見到山腳處有一團黑影往營地這邊過來。

冷思平朝冷思玄笑道:“十四弟,咱們兩人也較量下。平日裏咱們的比試不能作數,今日便看看誰能製敵更多,如何?”

“十二哥既然開口了,我豈有不應之理?若是憶雪在便好了,她的踏鳳劍法我一直不得領教,今日也能夠看看她的真本事。”冷思玄滿腹感歎,隻可惜我奈何沒有跟來征戰。

及至黑影緩緩接近軍營不出十丈,冷思平幾人驟然點亮營地周圍的火把,把夜襲者照得無處遁形。待冷思玄看清來人,卻真真吃了一驚。這眼前的匈奴第一刀客——耶齊,並沒有想象中高大健壯,相反地,冷思玄倒是疑惑這熊熊大漠中竟能長出這樣生相靈巧的男子。

不錯,比起一般的匈奴人,耶齊膚色較白,麵露柔容,尖而細巧,黑發皆捆成小辮束在腦後,額間綁著一條黑色的緞帶,緞帶中間鑲著塊墨玉。一雙烏黑的眸子微有凹陷卻炯炯有神,鼻梁如遠山挺翹起伏,唇薄似山澗水墨,寵辱不驚。

冷思平和冷思玄與耶齊對峙著,耶齊率先冷笑道:“知曉寒王用兵如神,卻不想竟能料到我們今日要夜襲竊糧,果真是不凡!”

“耶齊,我們料得到你夜襲,卻不能料到你的本事如何,若是你有能耐,今日就能過了我們這關得到軍糧。若是不行,恐怕你便要成為我們聖朝的階下囚了。”冷思平輕勾著唇角望向對方容貌俊秀的耶齊,這耶齊的相貌真真堪稱比中原男子還要俊美。

耶齊似是被冷思平的言語激怒了,他輕撇唇角,滿是不屑道:“要讓我耶齊成為階下囚,還要問問我手中的這把斬月刀同不同意!兄弟們,上!”言罷,耶齊亮了亮手中宛如月牙的彎刀,刀刃銳利斷光。雲開月明,彎刀在四周火焰通明的照射下似要將皓月攔空斬斷!

隨著耶齊的發令聲落下,冷思平與冷思玄亦從腰間拔出自己的佩劍,冷思玄朝著身後的將士道:“眾將士聽令,誰擒敵人最多,我和十二爺回頭為他擺酒慶功!”

眾將士一聲高呼便握緊手中的武器衝向了敵人,冷思平與冷思玄同時跑向疾速而來的耶齊,隻見空中一個霹靂,耶齊的斬月刀如雷而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