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紹勤劭勤

平國公府。

將明日祭祀事宜打點妥當,譚夫人正坐下喝口茶的工夫,就有丫鬟密報,“縣主讓人去禦膳房要豆腐花,可禦膳房說,那東西原就不是他們做的,是從外頭買的。眼下也尋不到人,做不出豆腐花來,縣主正發脾氣呢。”

譚夫人冷冷一笑,心情大好,“誰叫她冒名頂替來著?眼下可不是要露餡了?旁的她還能推脫,可明兒這樣正經日子也做不出來,看她還能有什麽說辭!”

一語未了,忽地又有婆子來報,“縣主去做豆腐花,不妨把手給燙了,鼓起好大一個水泡,國公爺急得不行,讓夫人趕緊去請太醫來!”

譚夫人先是一怔,忽地心情更好,“連這等苦肉計都使得出來,倒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主。不過就算躲得過初一,還能躲得過十五麽?”

取了對牌著人去請太醫,她再想想,臉色又漸漸冷下來。那賤丫頭已經很不小了,眼看就要嫁人,能躲過一時是一時,還真不必操心什麽初一十五。可她憑什麽要讓她好過?

“再打發個人去禦膳房,上回我不讓人打賞過麽,再去問問到底打賞給誰了?就算是外頭的百姓一時不在,總得留個姓名地方的。要是再敢支支吾吾的,就說我要親自過去了!”

下人答應著去了,譚夫人靠著軟枕,緩緩的歪下來。

可今日注定是歇不了的,很快宮裏又打發人賞賜東西下來。

“聽說國公爺近來身子好了些。太後娘娘也安心不少。這些是太後娘娘送給國公爺明日祭祀的禮,皇上的估計後腳就到。請夫人做好準備,保不齊明日幾位皇子還要親自過來上香的,現隻看有沒有皇上的恩旨了。唉,原先那麽鼎盛個家,如今卻隻剩國公爺孤零零一個人,太後娘娘每每想起來就掉眼淚,要不是她老人家身份尊貴,不便出宮,明日都要親自回娘家來上柱香的。”

譚夫人臉上賠著笑。可心中卻有怒火中燒。什麽孤零零一個人?當著她的麵說這樣話是什麽意思?難道她和成冠這孩子就不是沐家的人?

可太後身邊的管事姑姑又豈是她敢得罪的?還得送上厚禮。又殷勤的留那姑姑多坐一會兒,可姑姑擺擺手道,“夫人不必客氣,太後娘娘還命我去鎮遠侯府走一趟。”

關家雖不是沐家這般的皇族至親。卻也和皇室沾親帶故。否則當年高顯起兵。關家也不至於下死力氣賣命。連關耀祖爺爺的老命都搭上了。所以每逢年節,宮中也會有所恩賜,以示撫恤。

譚夫人明白原委。當然不會多留,但那管事姑姑卻笑著跟她多閑話了幾句,“聽聞關家那個不成器的小孫子近日倒是改好了些,還知道請狀元郎畫了副麻姑獻壽圖討家裏長輩開心。太後娘娘聽說之後大加讚賞,說下月她老人家的千秋也不讓孩子們送那些金玉之物,真要有心,就自己親手做一樣送去,哪怕是一塊糕一個字也好。眼下宮裏幾位公主商量著要排個什麽祝壽舞,國公夫人也可讓孩子們提前做些準備才是。”

譚夫人假裝不經意的道,“噯喲,今兒國公爺讓縣主做碗豆腐花準備明日祭祀之事,她還燙了手呢,到太後娘娘的壽誕那天,也不知她好不好得了。”

管事姑姑聽得頓時露出幾分鄙夷之色,再寒喧兩句,便告辭了。

譚夫人陰沉的心情又微妙的變好了,轉身幸災樂禍的吩咐下人,“去跟縣主說一聲,就說太後娘娘的千秋不要尋常賀禮,就讓她把豆腐花做一碗便是。”

瑞安要如何慪氣她再不管了,隻安心做好準備。

果然到了第二天,皇上下了恩旨,命晉王高長孝代表他親來國公府祭拜。

“扶我出去。”原本歪在榻上養傷的瑞安聞言頓時利落的收拾好衣裳,出去見過這位皇侄了。

譚夫人看她出來,故作殷勤的道,“瑞安你不是手疼得厲害嗎?怎麽又出來了?便是晉王,也不必客氣的。”

瑞安暗掐自己一把,紅著眼作弱柳扶風狀,“不是跟晉王客氣,乃是今兒這樣的大日子,但凡有一分可能也得起來才行。一會兒,我還要陪爹爹出城祭祀呢。”

大凡英雄豪傑,都偏愛柔弱美人,晉王雖好男風,但見瑞安這嬌滴滴、怯生生的樣子還是不免心生幾分憐愛,溫言給她解圍道,“表姑姑如此孝順,也是國公與夫人的福氣。既然你們還要出門,那我就先行告辭了。”

瑞安忙搶了一步,“我送晉王。”

待走出譚夫人視線範圍,她才壓低了聲音問,“許久不進宮,也不知齊王最近可好?”

晉王聽著一愣,心說你要關心他自己不會去問,問我做什麽?

卻聽瑞安又道,“上回中秋那日無意得罪了齊王,也不知他還生不生我的氣。”

晉王眼神一眯,忽地有些明白了。他與齊王雖是兄弟,卻也是爭奪王位的對手,瑞安這話,分明是在向他投誠吧?

要說一個瑞安並沒有什麽,可她若是能拉攏來連父皇都很聽信的平國公,那可很值得考量了。

於是,晉王一笑,“都是自家親戚,你和齊王鬧點矛盾也不是什麽大事,要是我這性子,早就忘光了,你也不必過於介懷。”

瑞安一聽有門,心中大喜,深覺自己這步棋下對了。忙忙又道,“晉王豪爽,世人皆知。若是回頭能替我調停調停,必有大禮送上。”

大禮?晉王眉頭一挑。

瑞安卻不肯明言,神神秘秘的賣了個關子,“敢送到晉王麵前的。必是絕色才行。”

絕色?那必是美少年了。晉王心中有了數,隻是一笑,“回頭有空,也請表姑姑來府上坐坐。正好天冷,梅花也要開了。”

“晉王盛情,不敢推辭。”含笑給他施了一禮,目送著他出了大門,瑞安心頭得意。誰說她就不會結交權貴來這一套?這不是很容易麽?

晉王是皇次子,又在軍中素有威望,將來的皇位十有**是他的。把寶押在他身上絕對錯不了。

何況。那“寶”還不是她家的。不過是順水人情,為什麽不做?

略帶得意的轉過身來,忽見氣度清華的男子不知何時立於她身後不遠處,也不知看了多久。

瑞安嚇了一跳。臉有些白。“爹爹。你什麽時候來的?”

可是再看一眼平國公雖然晶亮,卻明顯難以聚焦的眼神,她又暗自鬆了口氣。堆起笑道,“爹你等我收拾一會兒,我馬上陪您出城祭祀。”

默了默,那清華如玉的男子才點了點頭,緩緩說了一個字,“好。”

覆蓋著皚皚白雪的青山之上,斜陽之下,有一片亂葬崗。不過早已經收拾齊整,築起了圍牆,雖然許多墳包都沒有立碑,但瞧著卻不再那麽淒涼。

在東邊最高的一處,單立著一個用大理石砌成的墳包。墳包前豎著一碑,上書“沐公紹勤之墓”。

瑞安雖不喜讀書,但為討爹爹歡心,近來也頗識了些字,瞧著這個名字,著實有些古怪。

她自然知道,她爹平國公名叫沐劭勤。而就算是同樣的輩分,也鮮少有人家會給兄弟起讀起來寫起來如此相仿的名字。那紹與劭,稍不留意就會混淆,這是何故?

可她眼下還有一個更加明顯的疑問,“咦,這是有人來祭祀過了?”

沐紹勤的墓明顯是被剛剛整理過,所有的雜草都已經拔除,大理石的墓碑擦得纖塵不染,還擺著新的香燭紙錢,墓碑前的那四份供著的菜甚至還留有餘溫,顯是剛走不久。

沐劭勤卻不覺得奇怪,“可能是你伯伯的幾位好友來過,把咱們的東西拿過來吧。瑞安,你跪下,給你伯伯好生磕個頭。要沒有他,今日便沒有我站在這裏了。”

瑞安略帶不屑的暗自撇了撇嘴,嘴上卻乖巧的答應一聲,跪在了下人鋪好的蒲團上,沐劭勤扶著下人的手,側著跪坐在另一隻蒲團上,伸手撫著那塊石碑,低低道,“哥,我來看你了,還帶我女兒來。你瞧——”

可他話音未落,忽地一陣不知從哪兒來山風吹起,吹起那放在墓碑下麵四碗菜的餘香,落入他的鼻端。

沐劭勤忽地渾身一震,連臉色都變了,難以聚焦的雙眸驟然睜大,指著下麵霍然問道,“這裏……這裏擺的是什麽?”

瑞安莫名其妙的答,“菜啊?從爹您的手邊數起,是鹵豆腐……”

她還沒說完,沐劭勤就伸手從那碗裏抓起一塊豆腐送入口中。

“爹!”

“國公爺!”

瑞安和一眾下人都嚇壞了,趕緊上前拉的拉,扶的扶,這樣冷天,又是擱在野地裏的東西怎麽能吃?萬一吃出毛病來怎麽辦?

可沐劭勤卻依舊把那塊豆腐吞了下去,他吞下去之後的表情變得極為古怪。似是不可置信,又隱約透出幾分狂喜!

可那狂喜裏又帶著極度的不可置信,讓他忐忑,讓他想問又不敢去問。猶如要去觸碰一個晶瑩剔透的水晶球,那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隻是一個肥皂泡而已。

可是不碰一碰,又如何讓人死心?

(謝謝大家的粉紅和打賞,嗚嗚,好熱情,好感動,桂子忽然好有動力碼下去。還有許多留言,我都沒時間回複,但真的一條一條看過了。挨個抱抱每一個認真看文的親們,我會努力堅持加更。就是本月加不完,下月也會慢慢補。但前提是質量第一,不能注水,我要對得起大家的訂閱和投票。也請大家多多支持~)(未完待續。。)